第32章 心緒

031 心緒

悶。

實在是太悶了。

秋雨帶來的涼意未曾停留很久, 就被回心轉意的溫度給驅趕走了。

前幾日的雨,加上回升的溫度,整個空氣裏彌漫着水汽, 讓人有點難以忍受。十月份裏, 學校的氣氛是焦灼的, 各個同學都在加緊備考十一月初的“T8聯考”。

接二連三的周測, 讓人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周一下午考語文,晚上考英語、周二下午考數學、周三考再選科目、周四下午考物理或歷史。

考周測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當天的測試科目不會布置作業, 年級組把這個叫做作業考試化。

林嶼謙照常會在下晚自習之後去十一班的後門口, 等談夏收拾好書包後一起回家。那天林嶼謙到達十一班後門口時, 教室裏仍然還有些同學正在座位上自習寫題。林嶼謙靠在後門框邊, 朝裏面看了一眼。

談夏正在給李禾風講題。

望着走廊裏的燈光,林嶼謙不禁打了個哈欠。這種環境下,他不禁開始想起了自己的未來。

未來。

他好像從來沒有仔仔細細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最多也是粗略的考慮過, 自己想要參加“高水平運動員”的這件事。

他忽然間想到了時間上距離他更遠的東西。

高水平運動隊招生進學校後,學習的是體育教育專業, 除非你高考分數跟所報學校最低投檔線相比,分差在二十分之內,才有任選專業的機會。

不管怎樣,都先去試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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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HKUET考試,林嶼謙打算還是以應付式的态度去搪塞林海山。上次, 林海山突然回家,交代完HKUET考試的事情出門前,說是在那周的周末會回個電話回來。

可那周的周末, 林嶼謙并沒有接到林海山打過來的電話。包括後面的幾天,林海山也是杳無音訊, 沒發過一條信息。

林嶼謙理解,林海山和張蘊很忙,有時候對他會無暇顧及。

這很正常。

這是林嶼謙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林海山和張蘊不在家的這件事,不管在哪,不管是在長宜還是在江廈,都是一樣的,就好像是永遠不會變的一件事一樣。

一個人的生活,在他的十七年的生活裏,占據了很大的一個部分。

小時候除了談夏與他親近之外,他的周圍好像就沒有其他能夠被稱之為是親近的人了。

長大了一點之後,林嶼謙在江廈認識了一些打羽毛球的朋友。他們基本上都是一個隊裏的,平常訓練的白天都會待在一起。

可每到夜晚,各回各家的時候,林嶼謙所要面對的,不是已經開了燈、充滿飯香和電視機聲音的房間,而是黑漆漆的一片,無人打擾的空房子。

一個人住一開始是很害怕的,後來不知怎的,慢慢的他也就不怕了。

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只有羽毛球是陪在林嶼謙的身邊的。偶爾跟談夏通一通電話,也算是在這種獨自一人生活裏,找到了一點可以觸摸到的光。

那束從從前照亮到現在的光,會停留多久?

那束光以後還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嗎?

這似乎是和未來也有關系的。

未來存在着無數個變數,人們往往無法預料到,之後究竟會真正發生什麽。

所以,在當下,他不能夠确定她是否會站在自己未來的人生軌跡上。

但有一點,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這束光,現在還在。

晚上就是容易多愁善感,等到他再次看清楚走廊上的燈光時,他才發覺,自己已經想了這麽多了。

難挨心緒的彌漫,心緒得到了充分的機會,占據了他時間軸上的那幾秒的瞬間。

收回心緒往教室裏面看,談夏已經跟李禾風講完了數學題,正在收拾書包。

談夏習慣性的向後門處看了一眼。

一瞬間,她的視線撞上了林嶼謙的雙眼。

林嶼謙在她回頭的第一秒鐘裏就笑了,他朝她揮了揮手,像是在打招呼說,我來等你放學了。

就在剛剛那一秒的視線裏,談夏手上收拾書包的動作忽然就慢了下來。

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

談夏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氣。

繼續收拾着桌上的筆,只是不知怎的,一個不小心,剛拿在手中的筆就掉落了下去,砸在桌子邊緣,向後桌那滾去。

談夏轉身把手中的筆袋放到了課桌上,正當她打算轉身彎腰撿筆時,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林嶼謙的聲音。

“給你。”

談夏轉身,林嶼謙伸出手把剛撿起來的筆給談夏遞了過去。

糟糕!

不知道怎麽回事,談夏又感覺到自己的動作又莫名的變慢了。

她拿起林嶼謙手中的筆,說了句謝謝。她立即轉身,又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在壓制着內心裏的什麽情感一樣。

林嶼謙一直站在談夏的身後。手機“叮”的一聲,他收到了談夏母親發來的信息。

看完信息後,林嶼謙開口說:“今晚你爸媽不回來,有急診手術,他們跟我說讓你今晚上住我家。”

談夏:“嗯?”

她轉身看向身後的林嶼謙。

只是她沒料想到她和林嶼謙靠得是那麽的近,她轉身的那一下,還差點撞上他。

林嶼謙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

見談夏已經收拾好書包了,林嶼謙很自然地把手伸了出去,像是在示意說把包給他。

見談夏沒反應,林嶼謙直接拿起了談夏的書包帶子。

還是很自然的。

甚至,他更自然地說出了那句:“走啊,回家。”

他為什麽做什麽都看上去是那麽的自然?

談夏在心裏對自己問了遍這個問題。

還是說,這本就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談夏努力回想,他以前也對她說過“走啊一起回家”之類的話,他之前也幫她撿過筆,他之前也幫她背過書包。甚至那次背書包,還是她主動扔給他去背的。

談夏還在想,為什麽今天總在心裏思考起這些事情來。

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為何會想到為什麽他會做的這麽自然。

難道不應該自然嗎?

談夏又給自己心裏抛了個問題。

在談夏思緒混亂的這幾秒裏,林嶼謙已經背着包轉身走向後門口去了。

他的肩上一邊背着一個包。不知怎的,有那麽一瞬間談夏忽然覺得這個造型還挺适合林嶼謙的,剛好體現了他肩膀比較寬闊的優點。

什麽?

搞什麽?

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談夏長舒了一口氣,打算讓自己清醒清醒。

為了防止自己腦子再想出些其他的,她二話不說就跟在林嶼謙的身後出教室了。

放學後的學校陷入安靜,空氣裏的水汽依舊是在駐足。最近兩人都不怎麽喜歡騎小電驢了,他們近來喜歡散步回家。

走過附中附近的小吃街後,路上的人就漸漸少了起來,周圍的聲音也在漸漸變小,耳朵旁逐漸安靜。

剛才在人多的街上,談夏未曾察覺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直到她和林嶼謙兩人走在小區旁人很少的路上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莫名加速的心跳。這感覺,好像剛才在教室裏就有過。

且好像是在……

視線碰撞的那一瞬間裏有過的感覺。

談夏的腦海裏忽然間又浮現出了林嶼謙的那雙眼睛。

心跳好像更快了。

她到底是在想什麽啊?

她在心裏放聲大喊,她在問着自己的內心。

可旁邊的那個人好像是會讀心術一般,居然問她:“在想什麽呢?”

話音剛落,談夏的心裏就突然的一緊。

像是心跳漏跳了一拍一樣。

“沒想什麽。”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麽的談夏随便找了句話來敷衍應對林嶼謙方才的問題。

她在想,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在想他吧。

不是!

靠!

談夏在詫異,自己心裏怎麽會突然蹦出來“想他”這兩個字。

太不正常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眼神作的祟。

如果不是那一眼,她今晚的心緒絕對不會變得這麽的混亂。就好像在寫一道數學題,把上一問的“若條件”給代入到了下一問裏面去解題一樣。

旁邊的人繼續說:“最近還失眠嗎?”

“還好了。”談夏說,“至少昨晚沒有,前天晚上也沒有。”

談夏長舒了一口氣。

老天,自己說話終于正常了。

正在暗暗自喜安撫好自己思緒的談夏,聽見林嶼謙繼續說了句:“那大前天呢?大大前天?”

談夏:“……”

“你看我又打電話給你嗎?”這次嘴比腦子快,腦子在話說完的那一秒裏,反應了過來說錯話了。

談夏現在只想撤回信息。

但她轉念一想,自己這麽說又沒問題,畢竟他上次親口跟她說過,睡不着就打他電話的。

旁邊的那人幹笑了一聲,“哦,原來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

“今晚我要是失眠的話,我就去敲你房門。”

“別來,我要睡覺。”

“那我打你電話。”談夏說,“你上次自己說的,我睡不着就打你電話。”

“行。”林嶼謙說,“說話算數,從不騙你。”

回家後,林嶼謙去了書房,他打算整理一會單詞。

林嶼謙家的書桌比較長,兩個人并排坐下足矣有位置。談夏坐在林嶼謙的旁邊,她打算整理一下數學錯題。

桌上的臺燈擺在了兩人的中間。

順着光線的方向,談夏看見了林嶼謙的側臉。

記憶中,她好像看見過很多次林嶼謙低頭寫字的側臉瞬間。而這些記憶,正是發生在這幾個月裏的。

談夏覺得,這些低頭寫題瞬間裏的林嶼謙和球場上的林嶼謙是一樣的,身上好像是帶着點“堅定”的氣質的。

談夏感嘆他那種認真的樣子。

無言。

不顧一切地向前走,且從未停止過腳步。

目光大概是有溫度的,林嶼謙轉身看向談夏,兩人的視線再度碰上。

“怎麽了?”

“我在拿書……”

談夏突然聽見了一段無比誠實的聲音——

“咚、咚、咚。”

窗外忽然下起雨來。

掩藏住了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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