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沈氏辦公樓。
沈易安開完會回來, 心情不錯,問秘書,“太太呢?”
秘書面露不安, “回去了, 她不太高興。”
沈易安嘴角的笑淡去, “知道了,你去忙吧。”
兩天後, 星期一中午。
紫園別墅客廳大書桌上, 孟朝顏、沈易安和律師各坐一面。律師一邊給孟朝顏遞文件,一邊和她簡單解釋,孟朝顏看也不看, 直接落筆簽字。
厚厚的一沓,很快到了最後幾份。
沈易安問她,“想什麽時候回港城?我來安排。”
孟朝顏默了好一會,“先不回了。”馬上要血雨腥風的沈家, 體面又刻薄的上流圈子,還有跟馬蜂窩一樣兇殘的港媒,讓她已經回不去了。
沈易安沒說什麽, 翻了份文件劃了幾下,推到律師面前,“這裏改掉。”
律師點頭, 重新打印好遞給他們, 特別和孟朝顏說了下變化。
紫園的別墅改留給她了。
孟朝顏沒說什麽,落筆簽掉。
沈易安依舊紳士, 港城春鹿角的婚房留給她, 她陪嫁的孟家字畫和古董全部歸還她,他另外給了她百分之一點五的沈氏期權, 分三十年每五年解鎖一批,她後半輩子能一直當超級富婆。
到了最後一份,筆尖滞了滞,她擡眸,問沈易安,“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沈易安溫聲說,“嗯?”
“我姑姑……以後你和她還是一家人,”孟朝顏眼神憂慮,默了會,“能不能請你……”
孟聽書和沈易安本就不對付,背後動作不會少,她很難開這個口。
沈易安很有風度,接過她的話,“我不會為難她和孟家。”
孟朝顏眼神松懈下來,“謝謝。”
簽完之後,律師先走了,會代辦回港城跟法庭打交道的事宜,對孟朝顏來說,手續已經完成,後面法庭發離婚令只是早晚的問題。
沈易安主動問她,“阿顏,我下午要出差,還有什麽需要我做?”
孟朝顏搖搖頭,眼神放空看向他。有事業有追求的人真好,抽半個小時離個婚,然後繼續精彩。
不像她。
他輕笑了下,“好。”
平平淡淡結束,她以為她會歇斯底裏,可經過長時間日日夜夜的崩潰,最後面對他,她的情緒似乎已經用完了。
沈易安到了機場,在貴賓室碰上祁羨,聊了會他們正要去參加的AI+游戲的産業大會。
期間,律師來電話,沈易安也沒避着,直接接了。
等他挂了,祁羨無比震驚,“準備離婚?”
沈易安啜了口咖啡,“剛離了。”
祁羨嗆了嗆:“……什麽情況?”
沈易安眉眼染了分疲倦,“朝顏提的,她還是小孩心性。”
祁羨不知說什麽好:“……兄弟,我覺得草率了。”
“我也不想,”沈易安往後靠了靠沙發,他已經很久沒經歷這種他不能掌控的局面,“但我總不能強迫她。”
祁羨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沈易安垂眸,壓下眼底微瀾的情緒,打開平板,準備處理工作,“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過段時間再看。”
*
第二天早上,孟朝顏下樓吃早飯,遠遠聽到孟聽書在飯桌上對着食物“友好”地指導廚房的工作。
廚師小聲辯解了句“少奶奶就喜歡吃京市改良過的港城味”,像舀了一勺冷水倒進滾燙的油鍋,餐廳頓時冒了煙。
孟朝顏想走,被孟聽書叫住,“喲,孟公主翅膀硬了,準備飛去哪?”
孟朝顏只能硬着頭皮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孟聽書招招手讓傭人們離開,得救的傭人們趕緊回避。
餐廳只剩下她們倆,孟朝顏心虛,戰略性不停喝水,“你怎麽知道的?”
“沈氏是上市公司,股權變動要對股東公告,下個季度要在財報要對公衆披露。”孟聽書眼神能把她殺死,“孟公主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我?”
孟朝顏拉她臂彎蹭了蹭,“我打算今天跟你說的。”
孟聽書甩開她,嚴厲警告,“孟朝顏,現在馬上打電話給律師撤回呈請書。”
孟朝顏倔強擡頭,“不。”
孟聽書深呼吸,極力壓制火氣,“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弄了多大亂子?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我應付孟氏傳媒的亂子已經焦頭爛額,現在你要我怎麽對沈家交代?”
孟朝顏脾氣也上來,“沈家關我什麽事,孟家的家業我也不想要,日薄西山的東西,你做為什麽做無意義的挽救!”
孟聽書嘴角在抽動,眉眼間風雨欲來,“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孟朝顏把杯子啪地放桌上,“說就說,你機關算盡有什麽用,你當了沈家話事人的太太還不是要聽沈姑姑的,你連唯一的親人都算計進去。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沒有寶寶?因為沈易安不想要。你和姑父沒有孩子是不是也是因為沈家不想讓你生……”
孟聽書臉色凜冽,幾乎是尖叫,“孟朝顏!”
孟朝顏眼眶紅透,“我再也不要當你的棋子,沈易安根本不愛我,你知道我多痛苦嗎?孟家的破産業跟我有什麽關系,我都要被折磨死了……”
啪。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餐廳,孟聽書重重掌掴她。
孟朝顏捂着臉頰* ,含着淚的眸子發懵了一瞬,恨意更甚。
這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打她,還是她最親的人。
孟聽書臉色發青,聲線激動地顫抖,“不要再讓我聽到你侮辱孟家。你祖母跟你現在這麽大的時候,從南洋背井離鄉回到國內,在戰亂年代,靠着腦子和情懷創下家業。這是很多人驕傲,它的份量在你孟朝顏的心裏一文不值嗎?”
孟朝顏:“那都是過去的事,現在孟氏傳媒還有什麽可驕傲?”
孟聽書再次揚起手掌,但還是忍住了,拳頭青筋暴起,怒吼道,“守住孟家産業是我活着的意義。”
她嚴厲地盯着瘦削蒼白的孟朝顏,憤懑到了極點,恨不得掐死她,“不是只有你才有過愛情,也不是只要愛情才能活。你能不能有一點孟家人的傲氣?從你懂事開始我就手把手教你做人做事,你到底都學了什麽!為什麽要為了一個男人要生要死!”
孟朝顏被刺痛,倔強仰臉,“你傲氣為什麽要依附別人!你只是欲望太大,不擇手段而已。”
孟聽書捂住胸口,艱難地喊管家,“林媽,給我一顆速心丸。”
孟朝顏慌了,無措地起身,想給她倒一杯水,反而弄翻了茶壺。
林媽出來麻利地把桌面收拾好,然後飛快躲回房間。
孟聽書緩回了氣,目光淩厲盯着孟朝顏,“你收回剛才的話。”
孟朝顏受不了她頤指氣使,委屈嚷起來,“我說錯了什麽,你讓我嫁給沈易安的手段不幹淨,你自己嫁到沈家的手段應該也差不多吧。”
孟聽書再次火氣上頭,對她狂吼,“孟朝顏,讀了那麽多書,懷璧有罪的道理你不懂?你父母走了之後,孟家只有我們倆,你才三歲。沒有我能屈能伸,你還能坐在這清高?你現在可能早嫁給了某個爛仔,別說孟氏傳媒,連爺爺的字畫和古董都守不住。我為了你,為了孟家,一直堅持本心,從來沒有趴下過,這是我的傲氣。”
孟朝顏無法反駁,趴在桌上一抽一抽哭起來。
好一會沒人再說話。
孟聽書冷靜下來開導她,“我跟你說過,牢靠的婚姻要麽門當戶對,要麽利益對等,你和沈易安就是利益對等,你大方得體、家世清白、不争不搶,是他最合适的結婚對象,沈家和沈氏高層重新相信他有你的功勞。他也需要你,你是有底氣的。”
“董事會有一半的人是爺爺留下的親信,而你是爺爺挑的孫媳婦,你用腦子想想,沈易安現在面臨的是什麽?”
孟朝顏陷入情緒裏,委屈地搖頭,“你到現在還想着利益,你從來都沒關心過我。”
孟聽書深呼吸,平複情緒後,理了理她頰邊沾着淚的碎發,神色變得諱莫如深,“港城很大,但也不過是沈家的後花園。聽話,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步前人的後塵。”
孟朝顏抗拒地推開她,捂着耳朵,“我再不會聽你的了。”
孟聽書筋疲力盡,把茶幹了,冷冷道,“給你兩天想清楚了我們再談,把你的條件列出來,我去和易安周旋。”
不歡而散。
第二天,孟朝顏出門散步,再也沒有回來。
她在書房留了字條:我知道你可以通過消費記錄找到我,不想我死的話,不要找我,也不要去找沈易安。
孟聽書咬了咬牙,看了看圍觀的傭人們,面若冰霜,“都散了吧。”
很好,乖寶寶離家出走了。
*
京市國際機場。
孟朝顏挽着蘇栀走進貴賓廳,蒼白無力地說了聲,“謝謝你,栀子。”
“每天都要給我發照片哦。”蘇栀拍拍她細腰,還是有點擔心,“不過你到底打算去哪裏啊?顏顏。”孟朝顏什麽行李都沒帶,只帶了手機和證件,随便買了張能買到的機票。
兩人在角落的沙發坐下。孟朝顏苦笑,“我也不知道,好像沒什麽我能呆的地方。”
蘇栀沉默了下,“顏顏,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去港城讀書嗎?”
孟朝顏側耳傾聽。
蘇栀語氣多了分淡淡的悵然,“我高中的時候早戀,被我媽發現,鬧到最後跟我斷絕關系,連姓都給我改了。我原名叫傅栀子,她把我改成她最讨厭的我爸的姓,把我扔給我爸,不讓傅家的人接近我。”
孟朝顏好一陣才緩過神,“為什麽鬧這麽大?”
“因為我喜歡的那男的家裏窮,清秀家貧的學霸,跟我爸一樣,我媽年輕的時候戀愛腦,搞到中年一地雞毛,對鳳凰男恨之入骨。你知道我的性格的,跟她對着幹。”
“不過去了港城,離開那男的後,慢慢地,我就平靜了。後來嘛,傅家搞事業的血脈在我身體裏覺醒,我就大剌剌回來搞錢了。”
蘇栀說着笑起來,“不過我跟我媽的梁子是結下了,她要給我包辦婚姻你知道吧,被外公外婆制止了,她也看不慣我搞瑞香,恨不得瑞香快點倒閉。我才不管她。”
孟朝顏若有所思地聽着。
蘇栀拍她肩膀,“顏顏,我當初離開京市,也是在這個機場,也和你現在一樣,感覺離開男人、跟家裏決裂,世界就坍塌了。你出去走走,想法可能就變了。”
孟朝顏稍許動容,“栀子,你好棒。”
廣播在提醒登機,蘇栀舍不得她,在她包包上挂了個小挂件,“這是我的幸運物,它以後跟着你了。顏顏,說好了,我等你回來。”
孟朝顏緊緊抱住她,沒有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