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考核
考核
宇軒将安華一步一步背回自己的房間。正當他小心地将安華扶到床上時,他發現安華渾身滾燙,只見他雙眼緊閉,嘴裏不時傳來模糊的喊聲:“爹,娘。。你們不要死。。不要丢下我。。爹。。娘。。”
宇軒聽到耳邊,心裏不免也跟着難過起來。沒想到,安華竟也是和自己一樣,這麽小年紀,便沒了爹沒了娘。
他扯出自己的一件舊衫,撕開布條,簡單包紮了自己被狼咬傷的手臂。此後,他打了桶水來,取了一些從舊衫上撕下的布條,坐在床邊,将布條沾濕後,仔細地墊在安華滾燙的額頭上。等布條被安華的高燒烘幹後,再沾濕布條,重新墊上。
輪換到第九回,安華的高燒稍微退了一點。安華緩慢睜開眼睛,首先引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少年關切的眼神。剛才兩人遇險,互不放棄,共同對戰野狼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這個少年臨危時沒有丢棄自己逃跑,願意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他自己雖然已經掌握了禦獸,但僅靠剛剛他那點所剩無幾的體力,要他自己以一敵四,怕也是只能丢了性命,身入狼口。
完事後他還将已失去知覺的自己帶回來,并給自己敷上布條。這個少年,跟他預想到的所有人的表現,都不一樣。安華內心一熱,稍稍支起了身體,低着頭說道:“今天晚上,真是謝謝你了!我叫安華,還不知道要怎麽稱呼你?”
“我叫雲宇軒,和你一樣,也是侍奉弟子。”宇軒看安華想坐起身,便将他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上。
“宇軒,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如今怕已是被野狼吃了。”
“你可別這麽說,多虧了你的禦獸功法救了我們,我還得多謝你呢!否則,靠我這什麽功法都不會的人,今天我早就死在那幫畜生嘴裏了!”宇軒朝安華擺了擺手,又摸了摸後腦勺,略有歉意地說道。
安華苦笑一聲,繼續說道:“也還是怪我,惹惱了昌宏才他們,才。。”
宇軒拍了拍安華瘦弱的肩膀,說道:“他們四個仗着家世到處嚣張,我們現在拿他們沒辦法,我們且先忍着,以後,有的是教訓他們的機會。以後我保護你,不會讓他們再欺負你!我保證!”
宇軒拍了拍胸脯,一副江湖大哥要罩着小弟的樣子。
安華看着眼前少年五分滑稽五分認真的模樣,只覺得好笑,卻又緊接着心頭一熱,心中生出感動而笑不出來。他臉頰有些發燙,鼻頭有些莫名的發酸。沒想到這世上還會有人這樣對自己。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擡頭看着宇軒,略遲疑地說道:“我剛才在昏迷時,是不是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宇軒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如實說道:“。。你剛才昏迷時,嘴上叫着爹娘不要丢下你。。”
安華頭重新低下去,靠在床上,一時不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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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宇軒看着安華傷心的神情,有些後悔方才講了實話,着急地說道:“其實我也是從小沒爹沒娘,一直跟着姥姥長大,結果姥姥半年前還被人給殺死了,我也才被玄常長老帶到谷裏來的。”
安華聽到這,擡頭看着宇軒,眼裏滿是詫異。他沒想到,今晚救他性命的少年,竟也有着和他類似的家境。
之後,安華略微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爹娘便遭仇人上門殺害。。我當時被娘塞進箱子裏,沒出聲,才躲過一劫。。後來,等仇人都走了之後,我才從箱子裏爬了出來。。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爹娘死去的慘狀。。我就這麽抱着他們。。乞求他們別死。。別丢下我一個人。。”
說着說着,安華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他極力壓抑自己,大顆大顆的眼淚卻還是從他的眼角流出,惹得宇軒也不免跟着悲傷起來。他擰幹方才給安華退燒用的布條,用布條幫安華輕輕擦掉眼淚。
“我永遠忘不了這殺親之仇。。我一直以來的刻苦練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親手為我爹娘報仇。。”安華咬着牙齒,極力克制着憤怒的情緒說道。他雙拳緊握,雙臂緊繃地顫抖,像是被拉緊的皮筋,随時會崩斷掉。
宇軒聽在耳裏,心中泛酸,他抱了抱宇軒,說道:“放心吧,你的殺親之仇,到最後一定能報的。。願我們死去的爹娘和家人,都能安息。。”
安華抹了抹眼淚,看着宇軒說道:“從小到大,除了爹娘,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宇軒看着安華認真的神情,心頭一熱,便開口提議道:“安華,我們身世一樣,你失去了你的家人,我也失去了我的,不如,我們就互認家人吧,今後,我便是你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這樣我們便都有家人了!”
安華聽着宇軒臨時起意的提議,他看着眼前這個少年天真的模樣,卻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好。以後,宇軒,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不會像你的家人一樣離開你的。”
宇軒看着安華一臉認真嚴肅的模樣,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擔保。他噗嗤一笑,拍了拍安華的腦袋。
窗外,空中的黑幕逐漸消散而去,潔白的月光透過窗紗,照着這兩個意氣風發、膽肝相照的少年,抵足而眠。
兩小抱月眠,願同塵與灰。
自那以後,兩人便形影不離,相互照顧。安華聽從了宇軒的建議,沒有再去追究昌宏才他們的麻煩,更加韬光養晦,等待時機。有了宇軒随時随身對安華的幫襯,昌宏才也沒再找到機會尋安華的麻煩。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三年,正式弟子入門考核近在眼前。
這天傍晚,宇軒收工完畢,回到院子後,癱坐在院子的凳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夕陽下随風搖擺的竹子。
随着入門考核日子的趨近,他越來越着急,也越來越沮喪。自從開始修習功法後,這三年來,他每天晚上都在堅持修煉“化靈聖術”與“禦龍玄功”兩種功法,尤其是“禦龍玄功”。但他修煉越多,越能體會到兩股力量在體內攜帶靈力的相互沖撞,每一次沖撞都會消耗他的體力,漸漸地,他每次修煉結束都越來越累,最近幾次甚至開始昏厥過去。
他能感覺到,每次就差一步,他就能強行突破兩者的沖擊和束縛,突破“禦龍玄功”第一層“禦獸”,但往往就在這關鍵時刻,靈力總會突然卡住,停滞不前。
他知道,玄常和景清早就已經放棄他了。
侍奉弟子裏分三類。
一類是天資較好又刻苦的,一年後,就能順利突破“禦獸”,而像安華這樣天資出衆又比常人刻苦百倍的,不到一年便早已突破“禦獸”,如今已隐約接近第二層“喚獸”,能喚周身野獸為己而戰。這類人占比微乎其微,宇軒從未期望自己能跻身于此列。
一類是天資相對一般但願意刻苦的,這種人,練習兩到三年,如能遇到貴人點撥,或天賜良機,往往也能突破“禦獸”,雖然占比同樣很少,但至少是宇軒此前的希望。然而經過三年的實踐操練,宇軒的願望被無情地打破,他無奈地發現,自己也并不屬于這一類,他終究要像大部分普通人一樣,屬于最後一類。
最後一類則是天資實在不行,再怎麽刻苦也不能修成正果的。這種人,恐怕此生注定與修仙無緣。三年期限一到,便會被無情地逐出禦龍谷。
宇軒知道,不只是他自己這麽認為,只怕在其他很多人心中,自己早已經被歸入最後一類。他們就等着考核形式過去,給他安慰,送他離開。
宇軒心裏,着急、氣惱和懊悔的情緒交集在一起,他無人可說,也無人可求救。他怪自己,一時不慎怎麽就學了這拖累修為的“化靈聖術”,也怪他那從天而降的親爹,不僅留給他這麽個遭人追殺的身世,還留了有這麽個大坑的功法,橫豎就是不讓他好過。他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個不靠譜處處連累他的爹?
“嘿!”宇軒越想越懊惱,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在背後走來,并拍了自己的肩膀。他被吓了一大跳,猛地跳起回頭一看,原來是安華。
“吓死我了!”他嘟囔了一句,便又頹然坐回凳子上。安華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樣子,便知道他心裏在苦惱什麽。這三年裏他看到宇軒一直沒有突破,心裏也替他着急。
“你別急,你一定能突破‘禦獸’的。我雖然不知道你一直無法突破的原因,但是我能感覺到你的靈力變化,你不是沒有任何天分的人,你只是需要更多時間。”安華在他旁邊坐下,勸慰宇軒道。
“我知道,這話你都說了好多次了。只是兩天後就是正式弟子考核了,我沒時間了。考不過,我就要被趕出去了。”宇軒苦笑着回答,笑容間滿是惆悵。
安華沉默了一陣,說道:“考核你不用怕,我幫你。”
“幫我?”宇軒滿臉疑問地看向安華。
“對!”安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正式弟子考核,一般會讓你通過控制一只野獸,來證明你已突破‘禦獸’這個層級。我的考核在明天,你的在後天。所以等到你考核時,我會在遠處替你操控那只野獸。”
“啊?這是作弊。。”宇軒猶豫道。
“是,但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還是相信,你的突破只是時間問題,我不想你的心血努力因這愚蠢的三年考核而白費。”安華語氣堅定。
“。。那如果。。如果被發現,師父這麽嚴厲,我倒是罪有應得,但是你這麽做,怕是也要被驅逐出師門。。”宇軒有點害怕,他不想安華為他拿自己的前程來冒險。
“我不怕,”安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之前就已經想清楚了,三年前你能不顧性命救我,我今日為你的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麽?而且,你是我唯一在世的家人,我怎麽能舍你不顧?再說了,我有把握,我們不會被發現的,你就放心吧。”
宇軒心裏反複思量,他不願自己就這樣被逐出師門,失去為姥姥複仇的機會,也不願安華因為幫助自己而被連累。他思來想去,一時也理不出什麽思緒,也只得同意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