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菩薩

菩薩

“我。。我也不知道。。”，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旦說出化靈聖術，無疑也就暴露了自己是雲魔之子這一不能見光的事實。在禦龍谷的十年，他學到的不僅是這一身功法，更是學到了正魔兩道勢不兩立的江湖執念。縱然自己再不想認這親爹和這身世，可那日丹夫人的話卻時時刻刻敲打着他，若是暴露了化靈聖術，也就承認了自己和雲魔、魔道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如此，身為正道門派弟子的他，不僅自身性命難保，更怕是要連累整個禦龍谷的名聲。

“罷了，汝好自為之。”文殊似乎看出了他的難言之隐，不忍再追究，便逐漸消散開去，變回了原先立着的雕像。只不過原先的獅子坐騎變成了一尊石座，上面開着一扇石門，有一條地道通往地底。

“宇軒，剛才那菩薩怎麽會說你有妖力。。？”

阿芙和安華走來，阿芙忍不住再次問道。

宇軒盤算之下，硬是搬出了一個理由：“哦。。我想起來了，可能那次在紅石鎮的黑洞裏，我曾短暫浸于精血池中，不小心染上了那個血池裏的妖力。。所以才會讓菩薩這麽以為吧。。沒想到這些妖力這麽厲害，遲遲還未能退去。”

“原來是這樣啊。。”阿芙若有所思地說道。

安華沒有說話。他看着宇軒沉默了一陣，說道：“我也認為是這樣。無論如何，這次還得多虧了宇軒，我們才過了這無比艱難的一關！”

宇軒知道，安華一向聰明，兩人十多年的陪伴，兩人對對方的行為和反應再熟悉不過。他說再高明的謊言，做再自然的掩飾，瞞得過阿芙，卻絕對瞞不過安華。不過好在安華并沒有拆穿他，而是依然幫助他圓過了場。他向安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是啊，你們看，這一關的出口應該就在那。我們快過去吧。按照我們這樣的趨勢，冠軍，舍我其誰？”阿芙興高采烈地說道，立馬忘了剛才微妙而略尴尬的氣氛。

安華拍了拍宇軒的肩膀，搭着他一起走。宇軒感知着安華手臂上傳來的力量，緊張的心又重新安定下來。他想，幸好還有安華一直在。和安華十幾年的情誼，總是能在他不安和恐慌時給他力量。只是，如果有一天，當安華知道了他是雲魔之子的身份後，安華會作何反應呢？他會和其他正道一樣站在他的對立面嗎？抑或是和他堅定地站在一起？

他相信安華會和他站在一起。如果他們立場互換，他會毫不猶豫地和安華站在一起，哪怕和整個正道對立，他也在所不惜。他相信安華，更甚于相信他自己。

那麽，阿芙呢？如果阿芙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後，又會作何反應呢？對于阿芙，他只得暗自搖頭，不敢再去想。

他們順着石門後的階梯往下走，穿到階梯底部後，又沿着另一唯一向上的階梯爬上去，推開了階梯盡頭的門。

他們迎面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遍地都是堆積的雪。他們是從山腰上的一處石門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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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不仙山了。”安華朝周圍看了一眼，推測道。

“不錯，是北雪府所在的不仙山。我們通過的兩層結界，分別幻化了空山派與伏雲寺所在之地。按理說，應該輪到北雪府了。”阿芙語氣堅定。

狂風狂嘯而過，卷起雪花狠狠砸在他們的臉上。他們裹緊了單薄的衣衫往前走，看看是否能找到什麽線索。宇軒徒步走着，目及所見，均是白茫茫的雪。他們不時會看見幾顆枯木，光禿禿的枝上沉沉地堆着積雪，風一吹過便發出“呼啦呼啦”的響聲，新的雪覆蓋上去，把舊的雪壓落地上。

“怎麽什麽都沒看見。。”

阿芙抱怨的聲音從前方遠遠地傳來。宇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掉隊，已經遠遠落後于他們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邁，此前連續戰鬥消耗體能過快，且當下寒冰徹骨，強大的困意逐漸湧上來。要不是擔心他睡後再也無法醒來，他真的很想就此倒地睡去。

仿佛走了很久，他逐漸聽到遠方傳來人群的動靜。

他看到遠處有不少身影正逐漸湧來，他們似乎在激動地叫嚷着什麽。

他放慢了腳步，滿心疑慮，透過不斷掉落的大片雪花，努力地想看清前面圍過來的是什麽人。

“是他！就是走過來的這位，他就是雲魔的兒子！魔道的孽種！”末了，他終于看清，前方有一個女人用手臂直直指着他，對着其後的人群尖叫道。

他驚愕地停下腳步，看到女人的臉緩緩轉了過來緊盯着他——是丹夫人！

她難道沒死嗎？宇軒心裏驚呼道。

而現在，那張在黑洞裏被他一掌擊入精血池中的面孔，正得意地看着他，臉上盡是報複的狠勁。

“居然還加入了禦龍谷！”

“禦龍谷居然收了一個魔王的兒子？關蒼老頭已經這麽糊塗了嗎？！”不少人紛紛圍了上來，手指着他大肆地嘲諷着，他們仿佛在看一個令人滑稽的怪物，一個已經落入牢籠等待屠宰的獵物。他們逐漸圍上來，如收網一般，要收掉他這個墜入陷阱的獵物。

“我不是。。我不是。。”宇軒向着人群，開始低聲辯護道，他搖着頭重複着，恐懼、悔意湧上心頭。

“還等什麽？等他禍害更多人嗎？不殺了他祭天，如何揚我正道！替天除害！”

“是啊，難道你們還想再養出第二個雲魔嗎！”

有人拔劍，有人出刀。宇軒從他們的眼神裏看出濃烈的殺意和捕獵的快感。

他轉身就跑。

後面的人群也開始追着他跑起來。他聽到後面刀劍飛出的聲音，貼着他擦身飛過。

“我不是！我不是！”宇軒聲嘶底裏地喊叫着，他想張開腿跑，但厚重的積雪卻狠厲地拖住他的雙腿，他猶如身處淤泥，雙腿幾近無法動彈。眼前的風雪變得更為猛烈，大片大片的雪花灌入他的雙眼，冰冷徹骨的痛從眼睛裏傳來，他無法睜開雙眼，只能陷入黑暗中。他想大聲呼叫，聲音卻被淹沒在這漫天的飛雪裏。他不能跑不能看也不能叫，忽然，背上傳來一陣巨大的疼痛。

他的後背被飛來的刀狠狠刺中。

緊接着，他的雙腿也被一把劍從後貫穿。他失去支撐力量，往前一跪倒在地上。

“我不是。。我。。不。。是。。”他低楠着，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宇軒！宇軒！”

他聽到安華和阿芙着急的聲音，身體在被輕輕搖晃着。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迎面看到安華急切的眼神。他發現自己躺在安華的懷裏，漫天的大雪中，這是他唯一擁有的暖源。阿芙也蹲在一旁，滿臉擔憂地看着他。

“安華，我不是。。我不是。。”他楠楠地說着，掙紮着要起來，卻發現他的背和腿并沒有受傷，周圍也沒有任何人追上來。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

“你不是什麽？剛才你就一直叫着你不是。。”安華充滿憂慮地說着。自從他們進入八星珠結界以來，安華便感覺到，這段時間的宇軒，有許多秘密正瞞着他。宇軒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自認為他們已能做到心意相通，彼此坦誠。但如今他能感受到這一切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安華知道，宇軒一定有事在瞞着他。

即便如此，但安華相信宇軒一定有難言之隐。如果宇軒選擇不說，一定是其深思熟慮之後做的對兩個人都是最好的選擇。宇軒不說，他也便不會追問。他相信宇軒，就像篤信他們十幾年的兄弟情義一樣。

“沒。。沒什麽，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夢到有人說。。說我是。。是。。賊。”宇軒一時沒想到好的借口，慌亂中随口編了一個。

“哈哈，你之前是不是真的偷過東西，所以才看到有人在抓你呀。”阿芙絲毫沒注意到宇軒窘迫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她看到宇軒詢問的眼神，進而解釋道：“我們剛剛都被‘幻雪陣’困住了。”

“幻雪陣？”

“不錯。之前我曾聽我爹說過，為了防衛外敵，北雪府在不仙山上布下了一個很厲害的陣法，叫‘幻雪陣’。據說該陣法能讓人陷入到最令其害怕的幻境中。若是不能被人從外界喚醒，只怕要被永遠困在這幻境中，直到被活活凍死。”

“原來是這樣。。”宇軒想起剛剛的場景。之前一直被自己有意壓抑和忽視的場景，被“幻雪陣”給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出來。

“我因為之前有所耳聞，因而陷入其中後便很快反應過來，再越陷越深前從幻境中破解而出。”說完，阿芙又笑着說道：“剛才，安華也是像你一樣被幻境困住，他看到你被殺了，正傷心欲絕呢，被我給叫醒了，然後我們再過來叫醒你。”

宇軒沉默了一陣，接着開口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那邊有一個亭子。”安華手指着一個方向，說道：“我剛剛讓朱雀飛到空中看了一圈，所及之處，只有那裏可能有出口。所以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好。”宇軒整理了一下狀态，便起身同安華和阿芙一起朝那個亭子走去。剛剛幻境中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但他決定把它們都先放一放。只要他不再對外施展‘化靈聖術’，應不會有人再發現他的身份。幻境中的一切悲劇，就都能避免。

他們朝着亭子的方向沒走多遠，便發現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男子眉清目秀，蒼白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他內裏一件貼身的白色長袖，肩披一件白色的長袍。只是任這周圍的風雪再大，可男子身上一片雪花都沒沾染。仿佛有神秘力量所牽引，雪花紛紛避開了他身上，在他腳下均勻地散開着。

“你們終于來了。”看到他們走近，男子幽幽地開口說道。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不仙山守護神。。雪神滕六？”阿芙盯着男子，回憶起過去無意間從她爹那聽來的傳說，猶豫地問道。

男子輕輕一笑，悠然回道：“正是鄙人。‘幻雪迷魔障，六出困人心’。想過這一層，除了‘幻雪陣’，你們還要打敗鄙人。之後，便可以從這個亭子裏下去，前往最後一層。”

滕六正說着，只見他身體開始向上飄起。他右手掌由下往上輕翻，周身雪花忽的全部凝聚到其手掌上，在他手掌上方浮出一把冰劍。他順勢抓起冰劍朝他們一揮，無數的冰錐從冰劍上飛出，直刺他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