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玄龍

玄龍

就在這生死關頭，宇軒周身白光閃過，玄朱交替的靈龍沖破白光而出，撞開了朱雀的利爪。宇軒翻身騎上靈龍，就要向上飛走。

安華見狀，便也翻身躍至朱雀背上，擋在靈龍前面。

“呵呵，宇軒，你的靈龍終于現形了。雖然這龍形更似妖龍，卻也是千年難見。我真為你高興。”安華看着宇軒幻化而出的靈龍，感慨地說道。如今宇軒的靈龍，體型已不在他的朱雀之下。玄色與朱紅色的龍鱗交替，鋪滿了龍背與寬大的龍翼。一雙紅色的龍眼直直地盯着他，散發着萬獸之王的威武氣勢。

看着此番場景，安華內心暗暗感嘆道，如今宇軒在禦龍玄功上的境界已不在他之下了，甚至還有隐隐超越他的勢頭。他心底又是歡喜又是惱怒。他歡喜，是看到如今宇軒修為大長，作為兄弟，他打心眼裏為宇軒高興而自豪。但他惱怒，是他自認自己的修為一直在宇軒之上，如今見到自己被反超，他心有不甘，更是怨恨自己這一年半來仍是不夠拼命。

漫天大雨中，宇軒和安華便分別坐在各自的靈獸上，彼此相視。安華的朱雀周身金光璀璨，在這漆黑的雨夜裏格外顯目。而宇軒的玄龍身上隐隐浮現的暗朱色光芒将它與這濃黑的雨夜區分開來，一雙紅色的龍眼如兩顆發光的紅寶石，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靈獸與主人心意相通，如今，玄龍與朱雀也在發狠對視。只要主人一念令下，便要向前将對方撕得粉碎。

“阿芙，發生什麽了？”索俊元的聲音從段芙背後傳來。方才他帶着越婉往另一邊拾柴時，突遇大雨，本想原地等待雨停，卻撇見另一方的天空上，朱雀與玄龍現身，他便攜越婉急速奔來。

“那是。。雲宇軒？”索俊元仔細辨認出玄龍上方坐着的人後，不可思議地叫道。

“不錯。去年盛會上，師兄你見過的。”

“他竟然沒死。真是命大。”索俊元看着宇軒的身影，冷漠地嘲諷道，“不僅沒死，這修為看上去也精進了不少。”

聽着師兄的冷嘲，段芙沒有回應。她只是滿心擔憂地看着天上的兩人，不知事情要如何發展下去。

“安華，我。。我很抱歉。我不知要如何向你傳達我心裏的愧疚和痛苦。。我爹。。雲魔他犯此大錯，但如今也已不在人世。你又為何不放下執念？如果你不願再認我做兄弟，我們。。我們。。”宇軒聲音哽咽，最後幾句卻怎麽也說不下去，“我們。。便斷絕兄弟情誼。。從此不再相見罷！”

安華靜靜地聽完宇軒的話語，他的眼中流露出異樣的神采，緩慢回應道：“宇軒，我心意已決。今夜，你我之間，注定只能活一個。你動手罷。”話音剛落，朱雀攜着安華，便朝宇軒直沖而去。

朱雀伸長利爪要猛抓玄龍，安華的聚靈掌也招招狠厲擊向宇軒。宇軒駕馭着玄龍頻頻閃躲，他一邊閃躲，一邊想找機會撞開朱雀的束縛，朝遠方逃去。安華見宇軒一直躲閃，避不攻擊，心中更為惱怒。他撐開全力，靈力大開，朱雀的攻勢更加兇猛。只見它的長喙與利爪共用，猛抓向玄龍的眼睛。安華手中的聚靈掌更是招招致命，只要宇軒一不小心，便會當場受掌重傷。

宇軒騎着玄龍四下躲閃逃竄，他側身躲開安華襲來的靈力波，卻只聽見玄龍一聲慘叫，緊接着，玄龍連連飛身後退，渾身顫抖。宇軒緊抓着玄龍的後背，才沒有被甩落下去。

原來是方才宇軒為避開安華靈力波，禦龍平移左側，卻不想正遇上朱雀的利爪，一下便把龍的右眼抓破。禦龍玄功越修煉到後面，靈獸與主人的感知共鳴、情感相通便越強。主人能駕馭靈獸，靈獸亦能影響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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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龍右眼被傷的身體之痛，以及玄龍的憤怒從玄龍身上傳給了宇軒。宇軒盯着發狠的安華，知道如今安華已然動了真格，自己只怕是無法逃離。而如果自己再不主動出擊，一味躲閃，自己便是真要命喪于此了。

如果今天他只為自己而活，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命給安華。這麽多年兩個人相依為命，安華曾經無數次地犧牲自己來救他的性命，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來救安華的命。這麽多年數不勝數的恩情與虧欠相互糾纏，他與安華之間，都早已将對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

只是如今，宇軒早已無法為自己而活。在他看來，他的性命，早就不屬于他一個人，姥姥的命、伏古的命、甚至是青璃的命，都系自己的性命上，他們都曾經犧牲了自己來救他的命。他的命不屬于他一個人，還屬于這些犧牲了自己來救他的人。

所以，在他完成他們的遺願之前，他不能就這樣白白放棄自己的性命。故而，他心中再不忍，如今也不得不戰了。此間種種，他和安華都沒有錯，唯一錯的，只有這弄人的造化。

他正盤算着，卻看到對面安華念念有詞，朱雀向前扇動着雙翼，朱雀前方三尺處，生出了一團熊熊燃燒着的赤色火焰。雖然此時是漫天大雨，但這火焰卻遇水不滅，反而越燒越旺。

“真乃後輩可畏。這‘朱雀之火’雖只是由靈獸所化，看這威力，卻也絲毫不遜于真正的三昧真火。安華如今的修為，怕已不在阿芙你之下了。”索俊元盯着那團火焰，感嘆地對段芙說道。

話音剛落，帶着無可抵擋的氣勢，燃燒的火焰突然燒成火柱，朝宇軒和玄龍直射而去。宇軒慌忙撐開防護結界，并馭駛玄龍閃身避過。“朱雀之火”擦邊燒在宇軒的結界之上，強烈的灼燒痛感和壓迫感迎面撲來，猛擊到宇軒和玄龍身上。

宇軒只覺得右臂疼痛難忍，他低頭一看，原是右臂大面已被燒傷，玄龍右翼也焦了一大塊。玄龍憤怒地大吼了一聲，他的痛感與玄龍的痛感混合在一起，彼此催化。這一把“朱雀之火”，不僅燒傷了他和玄龍的肉身，也把他們心底的憤怒燒旺了起來。

宇軒憤怒地盯着安華，玄龍怒吼，只見玄龍雙翼以身體為中心開始快速旋轉，激起周邊的旋風，便直朝空中的朱雀直撲而去。

“呵呵，宇軒，你終于認真起來了。”安華看着宇軒這招“玄龍舞”，輕聲說道。他能感知到迎面而來的旋風中的強烈殺氣，但他并沒有閃避，而是馭着朱雀不顧一切地向前飛身抵擋。

“看樣子，真正的打鬥現在才開始。”索俊元看着開始認真并反擊的宇軒，戲谑地說道。段芙沒有回應他，她看着空中兩人激烈地對打，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依據江湖上規矩，原則上，兩方決鬥，除非有事先約定，否則第三人不可擅自插手，且方才安華也特地囑咐過，叫她不要插手。此外，方才決鬥開始時，她便看出宇軒的逃走之意。因此，她雖不願兩人争鬥，但也一直未插手其中。

而如今她見宇軒逃走不得，而且也開始認真反擊起來。現下兩人已鬥得激烈，若自己把握不好時機，貿然上前阻攔，反而有可能會讓一方分心，被另一方重傷。事已至此，她反而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空中曾經親密無間的兩人相互厮殺，只能期望能有奇跡發生，斷開兩人的厮鬥糾纏。

“俊元師兄，你覺得誰會贏呢？”越婉見段芙沒回應索俊元，便自己答複他道。

“安華的一招一式，都出自正宗的禦龍玄功。他天資不錯，且看得出他亦是刻苦修煉之人，故而道行修為在同門同齡人之中，我估摸已占前列。盡管他靈力深厚，但相比于這雲宇軒來說，他的靈力還是要稍遜一籌。”

“這雲宇軒也不知怎麽回事，距上次所見，又積攢了如此多深厚充沛的靈力。莫非是靠‘化靈聖術’吸取了他人靈力？”他說完後，又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不太可能。據我所知，他此前也未能用‘化靈聖術’吸取過別人的靈力。也許，他又遇到了類似‘八星珠’這樣的絕世聖物。。”索俊元邊說着，語氣中的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他自是不知，宇軒能在東海深處，因緣際會遇上鲛人族伏古大師，後來伏古又将終身修為與靈力傳于宇軒，宇軒的靈力儲備已遠非同齡人可比。

“且這雲宇軒招式上雖然也是禦龍玄功，但這招式中還隐藏了其他變式。要不就是他對禦龍玄功招式修習不精，要不就是他又偷學了其他功法，能将其他功法融合貫通于禦龍玄功中。”索俊元若有所思地說道。

“師兄果然好厲害啊，分析得頭頭是道！”越婉看着索俊元，欽佩地說道，“不過我見這玄龍，動作要比這朱雀還要靈活一些。”

“不錯。如此來看，這雲宇軒怕是融合了其他招式在這禦龍玄功中。如此一來，只怕安華。。”索俊元一邊說着一邊盯着雲宇軒，眼神中的冷意越來越濃。雖然他不喜歡安華，但相比于安華，他更厭惡宇軒。看着一個昔日他完全不會放在眼裏的弱者，如今竟然修為大成，甚至隐約還在自己之上，他對宇軒的恨意更是如火上澆油，有增無減。

空中對戰的安華也意識到了兩人逐漸的差距。靈力修為上，宇軒靈力深厚，想來已在自己之上。而宇軒的一招一式中，雖然表面上與他的禦龍玄功并無不同，但細節之中卻含有變式。而正是這些變式，也讓宇軒的招式更加靈活多變，更加得心應手。

因而，安華雖然起初在表面上占據了優勢，但再如此繼續争鬥下去，他只怕是要落于下風。

雨漸漸小了，而争鬥的兩人卻毫無停手之意，兩人又繼續纏鬥了一番，再次被彼此靈力沖撞開之後，他們相互退開。安華和朱雀身上已是傷痕累累，方才與宇軒争鬥這麽久，安華的靈力已消耗無幾，他感受着身體的疲倦與劇痛，凝望着對面的宇軒。宇軒頭發衣衫也被激鬥所亂，右臂方才被自己焚燒所傷，雖面露疲倦，但看上去，整體傷勢應輕于自己。

方才在激鬥的過程中，自己與宇軒自始至終所相伴的一幕幕場景，又再一次浮現在安華的眼前，歷歷在目，讓他心痛萬分。

他想起最早兩人于狼口中相遇，想起從小兩人在禦龍谷中被衆人孤立、兩人日日夜夜的相互扶持與相互依賴，想起以前宇軒在禦龍玄功上一直沒有突破、自己的陪伴與鼓勵，想起自己要幫助宇軒通過正式弟子考核時的義無反顧，想起他們一起出谷以來，在紅石鎮、東海郡與八星珠裏的九死一生與同生共死。所有這些回憶，早已融入他的血液，源源不斷地供養着他的骨肉，叫他此生都無法再分割。

他又豈是現在才回想起這些令他心痛的回憶，自從一年多前宇軒被當衆揭露他是雲魔之子開始，與宇軒在一起的每一幕，時時刻刻都萦繞在他的腦海中，刺痛他，折磨他，讓他反複咀嚼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竟是當年親手奪去自己所有親人性命的人的兒子這一不堪的事實。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此前他一直唯一舍命守護、願意托付此生性命之人，竟是自己殺父仇人之子。

他感到無比的憤怒。他恨雲魔殺他全家，恨宇軒有意隐瞞這一事實、欺騙了他自己的感情，恨玩弄自己與嘲諷自己的蒼天，但他更恨他自己，更恨自己無法做到全心全意地去恨宇軒。

他無法忽視自己在仇恨這一切的同時，他內心濃烈的悲傷、無助與心痛。這一年多來，他既希望宇軒真如世人所說，已葬身于東海，永不回來，但他又希望一切還有奇跡，宇軒其實還活着，他還能回來，與自己重逢。這些複雜的感情像是烈火一般，無時無刻不焚燒着他的心，叫他痛苦不堪，卻又無人可訴。

他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只能不分白天黑夜、如同走火入魔、不要命地一般修煉。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當然，也沒有人會關心他為什麽會這樣，他們只道他是瘋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為了緩解內心之苦，更是為了将來如果有一天與宇軒重逢，他希望他能親手殺了他。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已經把禦龍玄功修到了“中靈”以上，他自認禦龍谷同齡人中已無人可及，但如今的宇軒，道行卻已在自己之上了。宇軒已經不再需要他來保護了，這樣的念頭本能地一閃而過，自己到現在居然還想着要保護他，他只能暗自苦笑。

自己要親手終結這一切。是時候了，他想。

他忍着全身傷痛，将雙手置于朱雀背部，口中起咒。只見他和朱雀周身瞬時金光萬丈，似是要将這濃黑的雨夜照得如同白晝。在金光萬丈中，安華逐漸消失，隐身不見，而朱雀之身卻愈加龐大。

“什麽？禦龍破靈訣？”索俊元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