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辦公室門前。秦硯到時,司淺就靜靜的站着,昏黃燈光下側臉輪廓愈發柔和。

“被抓住了?”

司淺松開從剛才開始便攥緊的拳頭,眼眸移開,眼風卻仍消褪不去凜冽感,“如你所見。”

他抿了抿唇,正打算進去時,被她抓住衣角,只聽她放輕聲音,眸底是小心翼翼,“我沒提到你,別露餡。”

秦硯蹙眉,眉間宛若無故聳起的山峰,眸底卻是平靜的無波無瀾,“什麽?”

司淺與他四目相對,語氣淡淡的拆穿他,“今天你替文科部長記錄,不是麽。”

秦硯挑眉,不置可否,屈起手指扣了扣木質門板,左手裏被塞進布制物品。未來得及看,裏面傳來杜群的聲音。衣角又被她拽了拽,側目,女生笑意盈盈的臉映入眼底。

她啓唇,無聲的說:“謝禮。”

辦公室內冷氣開的很足,只着校服內襯依稀有些冷。秦硯等在一旁,靜靜聽着杜群打電話,“司淺這種做法真的很出格,随心所欲翹課這種事你們家長難道不管管麽?”

“司先生,工作忙不是借口……我并不是這個意思,司淺的學習成績很穩定,雖然舞蹈的确跳的比別人好但……什麽?作為家長你竟然不管她的人品修養。”杜群一驚一乍,最後被堵得啞口無言,悻悻挂上電話,仍舊數落着,“這是什麽家長,能教出好孩子就怪了!”

司淺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坐到門口的桌子上,腿伸長搭在椅子上,整個人一副散漫滿不在乎的模樣,“聽見了?滿意了?”

“司淺,你信不信我給你處分?你知道咱一中的規矩,背上處分到高考都不能銷,你還想走藝術招考,門都沒有我和你說。”杜群氣到口不擇言,顫抖着手指着她,“你自己想想清楚。”

司淺聽聞,目光蜻蜓點水的落至他身上,眸底溫度低了幾分,“随你。”

杜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轉頭看向不置一詞的秦硯,“秦硯你說說,這種學生是不是應該開除?”

“如果僅是因為沒有按時參加晚自習且沒有請假而開除,我想太小題大做了。”他擡眼,緩聲道來,“如果是因為她口氣不善,得罪了主任,我想,這更構不成處分的理由。”

他頓了頓,擡頭走到杜群面前,燈光被他擋住一大半,光線擦過他身形輪廓,細細勾勒出一圈光暈。

司淺怔住,因他這一番話。

“我并沒有偏袒任何人。”他眼風淡淡掃過來,這句話倒像是說給她聽得。

杜群勉強壓制住怒火,擺擺手,“你先回去吧。”

秦硯轉身離開,與司淺擦肩而過,她壓低聲音,話中透漏着絲絲的得意,“校服我待會去拿。”

回應她的是少年輕微颔首的姿勢。

班主任劉新齊從家屬院趕過來,T恤背部被汗浸濕,拿出随身帶着的手絹蹭去額角的汗,進屋時先瞥了眼司淺,眼神淩厲,司淺縮了縮肩,“齊哥……”

劉新齊今年三十歲,打扮的卻和個大學生似的,襯衫白褲,腿長出天際,頭型更是潮流前線。都說市一中文科級部有三寶:劉新齊的腿,杜群的啤酒肚,方放的名。

他帶班的第一天就說過,逃課沒事,但別讓我抓住。

臺下的同學立刻發問要是讓主任逮住呢,老板你會不會來解救我們。

劉新齊皮笑肉不笑:“想的怪美呢,叫主任抓住自己想辦法逃。我就不信我劉新齊教出來的學生連逃跑都不會。”

歷史老師和班主任是高中同班,不久解答這疑惑:“你們班主任當初可是級部裏有名的逃課王,從來沒被抓住過。”

“杜主任,不知道我們班這小丫頭怎麽着你了?”劉新齊嘆一口氣,甚是無奈,“值得杜主任你發這麽大的脾氣?”

杜群自己扶着胸口順氣,“你聽她自己說。”

劉新齊轉過頭來,司淺眨眨眼,格外無辜,用極慢的語速來表達自己的委屈,“老板,我只是想出去買雙鞋,不然明天我連練功服都進不去了。”

“那鞋呢?”杜群聽到她這麽說,聲音揚高好幾分貝。

“沒喜歡的,就回來了。”她淡然回道,

杜群:“和你一塊的小姑娘渾身酒味,司淺你撒謊不打草稿的麽?”

司淺面不改色,整張臉從陰影中揚起,不知道怎麽底氣十足,“校規校紀上可沒寫在校學生不能喝果味酒。”

劉新齊拉住杜群的胳膊阻止住他上前的腳步,“杜主任,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咱們還得指望人家小姑娘代表藝術生給學校争光不是?”

“争光,你指望這種素養的人給咱一中争光?”他負手原地轉圈,口不擇言,“穿着一中的校服還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我看是給咱一中丢人吧。”

司淺眯了眯眼,聲音清冽,“杜主任你說話這麽難聽,你兒子知道麽。”咬了下嘴唇,緩緩勾出一個淺淡卻嘲諷意味十足的笑,“有那時間維護自己僅剩的自尊不如想想家風是不是哪裏出錯了。”

語畢,拉開身後的門,不顧屋內人的阻攔毅然離開。

從行政樓出來,司淺接到西倩的電話,一開口就被她堵住話,“司淺你行啊你自己擔事了是吧?能耐了啊。”

“那是。”司淺翹了翹嘴角,“好好睡你的覺,醒你的酒。”

說完不帶一絲猶豫的挂斷電話。

收線,耳畔清淨了些。許是因為上課,過往人除了回家的老師,學生寥寥,寂靜萬分,能清晰的聽到風自耳畔滑過。

獵獵作響。

良久,移了步子往教學樓走去。

走到四樓時頓了頓腳步,揚起腕子看了眼精致的表盤,腳尖一旋,選擇繼續上樓。

每一層樓道拐角都有盥洗室,供學生涮洗衛生工具,狹小的幾平方米,倒成了小情侶卿卿我我的好地方。

秦硯正站在講臺上講題,指尖夾着一根細長的粉筆,單手支着講臺,微微側頭,聽不清說些什麽。

或者說是,聽不懂說些什麽。

他背部曲線挺得筆直,幾乎是要和黑板呈平行線狀。說出的話都是字斟句酌,即便是講題也不例外。

秦硯,在司淺的認知裏,等于沉靜,等于內斂,等于行為舉止有尺有度。

這樣活着的人,會不會覺得人生很沒有意思。司淺從第一次見他時就想問。

但當她看到這個舉止有度的少年,輕輕松松一記過肩摔摔出自己的風格時,她便發現,自己錯了。

下課鈴拉回她過于綿長的思緒——

視線落至收拾東西的秦硯身上。他極随性的拾起書桌上幾本書,疊好後放到包裏,藍色透明的水瓶放到桌子左上角,離開時習慣性的用指腹掃落桌上的橡皮殘渣。

噢,不僅是個舉止有度的人,還是個強迫症晚期患者。

司淺默默想。

疊成方塊的校服交到她手裏,司淺都不忍心拆開上身了。

昏暗燈光将他的身影拖長,從牆上折下一道暗影。

“秦硯,你怎麽不問問我結果呢,說不定這是你從一中見我的最後一面。”

秦硯連眉峰都沒挑,聲音淡淡,“如果是最後一面,那你還來拿校服做什麽。”

“那,秦硯我問你,辦公室裏的那些話當真沒有袒護我的意思?”她吃癟,幹脆話鋒一轉。

“換成別人,我也會這麽說。”

她癟了癟嘴,仍帶幾絲希冀,“難道沒有一點點的江湖道義?”

少年深刻緊繃的側臉線條松懈幾分。

司淺笑開,那就是有了。

她不喜歡追問,小聲哼着曲子跟在他身後下樓,至四樓停住,語氣有點霸道,“秦硯,我挑的東西不能說不喜歡,我送的東西不能扔。”

他薄唇動了動,平心靜氣,“還有呢?”

“我這人挺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你要是扔了,人情永遠都還不上。”清清朗朗的聲音于嘈雜的樓道辨識度格外高。

他眼簾上下扇動一下,才說:“知道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從校服口袋裏掏出黑色護腕,白色對勾标志白的晃眼。

情緒不高的收起,重新邁開步子混入人流離開。

“聽說小仙女逃課被老杜給抓了。”身旁的人情報得到的早,忍不住和別人分享,“我那哥們說是挺嚴重的,當時小仙女直接摔門走了,老杜氣的胡子都歪了。”

“文三班人家有劉新齊這男神兜着,不怕老杜呢。”

“咱這級部敢和老杜對着幹的也就劉新齊了。”

摔門走了?倒像是她的風格。秦硯揚眉,對于他們說的話來了興致。

據說文三班的班主任被稱為男神,并非僅因為長相帥氣,穿衣打扮走在潮流前線,而是曾帶着班裏受欺負的女同學直搗重二班的老巢。

“我班裏的人,只要我在一天,誰都欺負不得。”

“文科班的男生少,你們直接給我上椅子,砸傷誰,我賠。”

……

從此一戰成名,當然也成了杜群的眼中釘。

“老大,你還知道下樓?”陸餘等在下一層樓梯,見秦硯慢悠悠的跟着人流下來。薄襯衫襯得他的身姿愈發颀長,大步走至陸餘面前,指尖勾着鑰匙環,語氣與平常那樣冷淡,“哪能不知道。”

“我以為你得睡在教室呢。”

他淡淡睨過來,沒說話,倒是校服口袋淺,裏面裝着的東西随着他的掏鑰匙的動作一并跳出來。

黑色護腕掉落至水泥地上。

陸餘定睛一看,驚了,“秦硯,你需要護腕這種東西麽?”

他一躍而下,前額打的極薄的發被風揚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動作迅速的拾起地上的護腕。

拍打去布料上沾着的泥,神色看不出喜怒,“周五不是要打比賽麽。”

陸餘連忙點頭,“對啊對啊……”

“帶我一個。”

夜色中的溫柔的風渾然在他身上,清冽的眉目瞬時柔和幾分。

良久,陸餘張着嘴,像是時間定格在那一秒一樣。

秦硯等到不耐,提了提書包肩帶,轉身走了。

眼前的人消失,陸餘反射弧悠長的轉過來。

“卧槽槽槽,秦硯你竟然要上場了?!”

思來想去,沒別的理由,目光定在他握着的護腕上,咋呼一聲,“秦硯你不會就想測驗下護腕的性能吧——你特喵的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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