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頭頂懸挂的吊扇不知疲倦攪動着夏季的燥熱空氣。劉新齊的課司淺不敢不聽,勉強撐住要耷下的眼皮,可惜視線已經模糊不清。

預感到劉新齊下一個會叫自己,司淺使勁晃了晃頭,輕聲問西倩:“他講到哪道題了……”

喬西倩還沒來得及應答,臺上的人先發話:“司淺,你說一下這道題的答題思路。”

司淺頓了下,緩慢站起身,與劉新齊四目相對。

“你看我幹什麽,看你的書。”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眉眼彎起,笑的好不良善,“老師,今天你真帥。”

劉新齊不吃她這套,深深看了她一眼,“拍馬屁也沒用,趕緊說。”

司淺垂眸,無奈坦然,“其實,我不知道哪個題。”頓了下,繼續說,“我以為拍拍您就能讓我坐下了呢。”

後排男生隐忍的笑聲再也憋不住了,引得哄堂大笑。

劉新齊臉色漸黑,司淺心底一緊,深感不妙,于是轉頭佯裝愠怒說,“別笑,嚴肅。”

誰料剛才黑臉的班主任突然笑開,“司淺啊,你下午有時間嗎?”

她被寒碜的哆嗦一下,周一下午三節自習課,他當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這麽問,必有緣由,不敢輕易應答,便拿那雙桃花眼瞅着他。

“那下午最後一節自習來辦公室找我背必修三。”陰測測的話語自講臺上傳來,劉新齊笑的更是燦爛,拿教杆翹着講臺桌面,砰砰幾聲像是砸在司淺心尖上——“背不過,抄。”

伴随着歡快的下課鈴響起,劉新齊夾着課本快步離開教室。

內心升騰起一股無力感,司淺趴回桌上,哀嘆:“啊……文化生活我一點沒背。”

“他上周布置的背誦作業,忘了?”

她颔首,“的确忘了。”

西倩哼笑:“和秦硯吃了個飯,忘性就這麽大,要是哪天給睡了,指不定得把你樂成什麽樣呢。”

司淺認真的看着她,神情誠懇坦然,“我想我會上天的。”

餘下的幾節課連帶上午休,她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背到最後一單元,文化自信那模塊硬是背不過。兩點一刻,教室中零零散散坐滿人,午後的倦怠席卷而來,眼皮沉重,入眼的字模糊不清。

西倩吃完飯回來,見她這副倦怠樣,深嘆一口氣,“淺淺你這麽困估計快來姨媽了。”

“早着呢。”

終于撐不住,司淺擺擺手,表示自己要睡了。

按照劉新齊說的,自習課找他去背誦。綜教樓離教學樓不算遠,途中遇到不少抱作業回來的課代表,紛紛遞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劉新齊的辦公室是四人間,就他一個教政治的,其餘全是語文老師。司淺推門進去,入目的是少年颀長的背影——

“我接你們鄭老師的課,并不代表我會跟你們鄭老師一樣溫柔。”文三班的語文老師嚴肅的說,“雖然你們是理科班,但高考一樣要考語文,別給我整那些有的沒的,期末考試你們班要是考不過文三,有你們丢人的。”

老師們一貫用來威懾學生的說辭,司淺咧嘴笑了笑,半是無奈,半是同情。市一中理一級部的部長竟然淪落到此聽老師說教。

秦硯極有耐性的聽着,眉峰平蕩,不帶一絲惱意。

明明語文老師發火是因為班級整體對語文課的不重視,并非全因他自己。然而,他卻如此安靜的站在那,将她的怒意照單全收。

臨近黃昏的陽光斜入,灑滿他寬闊的脊背。

秦硯微俯身,直身後與老師相視,“這次是我們班不對,給老師添麻煩了。”

“把你們班的試卷數一下順便拿回去吧。”見他态度好,老師沒太計較,最後叮囑道,“這次的試卷我全部都要查。”

“好的。”

劉新齊在喝茶,看戲,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同樣看戲的司淺。直到秦硯轉身去壁櫥裏拿試卷,他才瞧見女生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輕咳一聲,“背過了?”

被點到名,司淺一臉正色,搖頭,“沒有。”

“背了多少?”預料之中的答案,劉新齊沒多少表情。

司淺默默往他桌前走,與秦硯擦肩而過時,微微擡眼,眸底閃過一抹光亮,下一秒,秦硯感覺到上衣口袋裏探進去一只手。

不過,只是須臾便抽出。

随後,她裝作若無其事的踱步至劉新齊面前,,“沒背過多少。”

“周末都忙什麽呢,我記得于老師說這周你沒有舞臺不需要準備節目。”

“家裏來了個客人,需要招待啊。”她輕聲嘆了一口氣,“難不成讓人家客人自己煮飯吃?”

秦硯數試卷的手一頓,餘光瞥向她,只見那姑娘臉不紅的解釋道,分外有道理的樣子。

他出聲道:“老師,我數好了。”

“拿回去吧,別忘了我說的話。”

門外,秦硯單手拿試卷,忽然想起司淺作怪的動作,手伸進口袋裏,摸到三塊水果糖,包裝的燦黃色糖紙奪目耀眼。

檸檬味。

她是有多喜歡這種糖。

真被西倩說準,司淺到舞蹈室就發現姨媽到訪,短裙上一塊刺眼的紅。只能換上練功服湊合一上午。

昨個被劉新齊留在辦公室背書到晚上九點才被放回去,沒過關今天還要繼續背,思及此,心底升騰起一股子煩躁,下意識的摸向口袋,掏出來的糖全是別的口味。

噢,想起來了,僅剩的幾顆檸檬味昨天全塞給秦硯了。

她從小體寒,一到這時候疼的厲害。盛夏,舞蹈房內又封閉,司淺的手卻還是冰涼。蒼白着一張臉讓人看得心疼不已。

九點五十,訓練結束,司淺跟在隊伍最後面離開教室。第三節課已經開始,來往的人極少。

司淺到自己班門口,發現講臺上站着三個眼生的人。兩男一女,渾身散發着學霸的氣息。

繞到後門,盡量不打擾他們上課,但推門而入時,木質門依舊發出吱嘎一聲。衆人的視線移過來。

她穿着練功服,緊身設計,腰部線條優美,裙擺極短,堪堪遮住半個大腿,露出一雙腿纖細且直。

衛恒看直了眼,直到同桌用手肘搗了他一下,調侃道:“恒哥,你這眼都直了。”

放到平常,司淺會懶散的和他們應答一聲。但今天狀态不行,僅淡淡睨了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來姨媽的女生都是待燃的□□。

文三班的數學課代表問:“王超,你們班的課代表不來了?”

“陸餘明天有個數學競賽,來不了。”他答,笑容有點別的意味,“但會有人來替他。”

語畢,前門閃過一抹灰色的影。

“抱歉,來晚了。”略略朝課代表一颔首,他輕聲道,“陸餘讓我帶聲抱歉,說下次再找你切磋。”

班裏的女生發出驚嘆。

原來他話裏是這個意思,來代替的人會讓她們瘋狂。

司淺抽出桌洞裏的糖盒,撿了一顆檸檬味的丢進嘴裏,倦怠的趴在桌上,西倩幫忙打來熱水,進教室後看見講臺上的人,亦是一臉驚訝。

司淺起身,讓她進去,這整個教室就她倆站着,突兀又乍眼。她感覺到一道熾熱的視線蜻蜓點水的略過,擡眼,秦硯眸底蘊着意味不明的光。

課代表朗聲道:“今天有校領導檢查,請大家認真聽課。”

“好……”回應他的卻是拉長聲調的懶散話語。

班長不悅,揚聲接上:“不止是上課狀态,還有衣着打扮,自己覺得不合格的先收拾收拾。”

這句話明顯是說給司淺聽得。

但她能有什麽辦法。

說曹操曹操到——試卷講到填空,司淺勾着鉛筆驗算着三角函數式,餘光瞥到從後門經過的那一群西裝革履的人。

西倩猛然想起昨晚劉新齊的囑咐,讓今天都穿校服,她拉了拉司淺的手,“淺淺,要不你先躲一下?”

“這能往哪躲?”她支着下巴,眼皮都懶得擡起。

耳畔傳來女生的竊竊私語。

試卷上斜打下一層影,她擡頭,秦硯眸光流轉,分不清情緒,亦看不出喜怒。

她不明所以,眨眼,再眨眼。

直到他脫下校服上衣遞給她,“穿上。”

衆人的視線交織且炙熱,隐隐嗅到別的情愫。

她在猶豫,沒有接過,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就在領導們推門而入的前一秒,上衣裹挾着他身上一貫的白松木的香,匆匆将她包圍。

校領導們滿意的轉一圈離開,對于高二級部創新的“理文互助”教學模式贊不絕口。

西倩拉了下她的衣袖,“淺淺你剛才在猶豫什麽?”

“……有猶豫嗎?”她問。

西倩篤定的點頭,“很明顯,我都有一瞬覺得你會拒絕秦硯,那就霸氣了。”

司淺笑道,“原來你這麽看得起我。”

壓軸大題留給秦硯講,司淺轉着筆看向黑板上列出的一行行公式。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這是我的方法,從這一步開始,可導函數F(x),求其增區間。至于答案上寫的,我認為是多餘。”他放下手中的粉筆,環視一周後,緩聲到來。

“這把操作6啊,比老頭講的還簡潔。”

“對啊,這一步他是怎麽想到的。”

……

司淺把他的步驟一字不落的抄到本子上,用平生最好看的字跡。

西倩瞧見哼了哼,“要是你平常這麽喜歡數學,早一百四了。”

“可惜老師不是秦硯啊。”她頗為苦惱的回答。

一節課結束,收獲頗豐。司淺繞後門等他出來,身上還披着他的校服。走廊裏來往的人很多,不少人側目投來好奇的視線。

秦硯随着班裏的人走出文三班,衆人瞧見司淺的身影,快步上樓。他移步過來,在她面前站定。

“衣服,謝謝。”她負手,微微前傾身子,一湊近她身上一股似有若無的花香撲鼻。

他垂眸,若有所思,“司淺,你在猶豫什麽?”

“什麽?”她晃神,話出口後明了他問的意思。她耷下眼眉,格外委屈的模樣,話卻是真心,“怕給你惹麻煩。”

頓了頓,又說,“市一中理科級部部長,是大家眼裏的的好學生。将來,是能被保送的,前途無可限量。”

嘴角彎出一道自嘲般的笑,司淺突然釋然,“哪能是我這種人能比的。”

“你這種人,是哪種人?”

秦硯面色異常平靜,話語毫無波瀾,一雙黑眸仿佛要将她吸進去,深邃又清冷。

“司淺,你給我惹得麻煩,我不怕再多一點。”

腦子突然卡機。

陽光刺目讓人眩暈,暖黃色的光線布滿他的側臉,線條顯得愈發溫和。

“秦硯……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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