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秦硯的父親是明今工程的負責人, 現在人外派至南非沒法脫身過來,所以拜托秦母歸國帶着秦硯出席。按道理來說,只秦母一人足矣, 但為表尊敬, 囑托秦硯一起跟來。
“你這衣服估計是不能再穿了。”司淺用手帕仔細給他擦了擦後背的酒,發現根本沒用, 小聲念了句,“拿這麽貴的衣服來擋酒, 你傻啊。”
秦硯眼風掃過來, 帶着幾絲涼, “你今天這裙子潑上酒肯定會出醜。”說着,解開衣扣,把外衣脫下來, 只着白色襯衫,習慣性的将衣袖挽起堆疊至手肘處,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的做完,才發現身後的人垂着頭不發一言。
視線落下是她烏黑的發頂, 司淺半邊臉被長發遮掩着,辯不清楚情緒。
“怎麽了?”
“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她艱難的開口,身側的手再次握成拳, 瘦削的肩膀忍不住的顫。
秦硯一怔——這樣脆弱的司淺他從未見過。他動了動唇,發現自己平時安慰秦知淺的話全堵在嗓子裏,一向頗善言辭的自己竟有語塞不知所措的時候。
最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聲音低沉輕柔萬分,“不是你的錯,別想太多。”
……
席間,觥籌交錯,司淺卻食不知味。世交家們的小輩坐一席,所談皆是當下最熱門的事情。比如,陳家的小少爺從包裏掏出最新款機車的鑰匙,國外改裝後運回來市值高達五十萬,話語間滿是炫耀得意。
十八歲的成人禮,陳爺爺送的。
司淺彎唇一笑,其實上個月她就聽陸勁說過,因為違規駕駛,現在那五十萬的車還停在警局裏,任憑小少爺砸多少錢,局子裏依舊不肯松口。
“怕是只有鑰匙,沒車吧?”
陳家小少爺正準備接受一衆人的贊美時,司淺涼涼的一句話說出來,半分豔羨都沒有,簡直像是當衆給他一巴掌讓他難堪。
“司淺,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實話實說罷了。”
小少爺怒目圓睜,揮手動作幅度太大碰灑桌上的茶水,結果灑了自己一身,“操,真倒黴。”
“哈哈,陳大少這衣服值不少錢吧,一碗茶潑上去真浪費了。”
“不過司淺說的話是真的不,只有個鑰匙?”各個都是纨绔模樣,翹着眼打量了眼司淺,有點不相信她,“我還想借來玩玩呢。”
司淺意興闌珊的耷了耷眼眉,若非父親要求今天必須陪這席間的人坐到宴會結束,她早已離席。司家舊式家族做派,敬酒需從嫡系開始,大伯攜家眷輪席敬酒,至首席時,朗聲道:“兒子祝父親年年益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爸爸都把好話說盡了,那我就祝爺爺笑口常開!”司毓言罷,将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在座人直誇豪爽,有司老爺子年輕時的風采。
真沒意思。
她支着下巴望向司老爺子,目光途徑旁邊的秦硯,頓了頓,就移不開視線了。
他身邊坐着的人應該是秦母?端莊大方的女人,一點看不出歲月的雕琢痕跡。秦硯正幫她布菜,但看得出她食欲不好,輕撚幾口青菜,便放下了筷子。
司家老二敬酒完畢,司父站起身,招手示意她過去。就算她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礙于今天的場合,都不得不陪着笑當成什麽事都沒發生。
司父準備的祝酒詞說完,看向身後的司淺,示意她往前幾步,“淺淺,你不跟爺爺說幾句?”
司淺本是沉靜着一張臉,沒有表情,聽到父親的話後,嘴角立刻揚起個明媚的弧度,“爺爺,生日快樂。”
身後是秦硯的位置,司淺聽到他低聲跟秦母說:“這是司淺,是我朋友,是我們學校的舞團首席。”
秦母訝異于自家兒子的主動介紹,而且如此詳細,整晚不高的興致終于看得出幾分欣悅,擡眼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模樣幹淨,特別是一雙眼睛,笑起來讓人歡喜的很。
不過,秦硯這樣介紹的意思是……讓她出面?宴會起初那幕她雖沒親眼見,但席間幾位眼熟的女眷談話間了解個大概。
自家這兒子清冷的性子難得開口求她個事。
“司伯,您家的小輩真的是給司家添彩不少啊。”
她話裏的意思,格外淺顯,即是誇司家教導有方,又是誇司淺給司家長臉,年紀輕輕就是舞團首席。
“謝謝阿姨。”笑意直達眼底,司淺以茶代酒恭敬的敬了秦母一杯。
司老爺子僵硬的回了笑,“哪裏,比不過你們家呀……”秦穆陽當年,可是名動南城的第一人。
他們感嘆之際,司淺退後幾步戳了下秦硯的肩,手指指了下二樓露臺,啓唇無聲道:“我去那等你。”
随後,敬完酒,尋了個理由離席,貓着腰躲開旁人的視線快步走進露臺。
A市的夜沒有人情味,盤踞着一股子獨屬于大都市的壓迫感。即便身居山腰高處,鳥瞰整座城市,心中仍壓抑着說不出的悶重。
約莫一刻鐘,秦硯才脫身,來時眉宇間隐着一股倦意。
“很難脫身嗎?”司淺坐在藤椅上,晃着一雙白皙的腿問道。
他颔首,聲音低沉,有些無奈,“被熟識的伯伯抓住盤問了很多東西。”扶額時,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手臂,“我媽倒是樂的輕快,把應酬的麻煩全丢給我。”
司淺笑出聲,“還沒見過能讓你這麽無奈的事情,你那位伯伯都問的什麽?”
秦硯淡睨她一眼,咬字清晰的答:“将來打算,未來規劃,是否有心意相投之人。”
司淺挑眉,等他回答。
他緩緩道來:“學業為重,暫時沒有想這麽多。”
“你這是和人家打太極呢。你那位伯伯家裏是不是有位和你年齡相仿的大小姐?”
秦硯眯起眼,眉梢上揚,不置可否。
司淺轉過身,懶散的靠着露臺上的欄杆,神情漫不經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她都能猜到的意思,秦硯怎會不知,只是沒想到她如此輕易的說出來。這個話題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司淺開口問:“你什麽時候回南城?”
“後天。”
司淺了然颔首,“學校的自習你會按時去?”
“嗯,學校不是規定都要去嗎?”他回答的平淡,清涼的目光蜻蜓點水的落至她臉上,“你可以不去?”
“對啊,因為下學期藝考,接下來幾個月要專門練舞蹈了。”她逼近幾分,幾乎要和他貼上,眸中凝着自己縮小的影,穩穩占據他整個眼底,司淺異常滿意,就喜歡這種眼裏只有她的感覺,“所以,我允許你多看我幾眼。”
晚風拂面,吹起她搭在肩上的發,為了配這身禮服,司淺匆匆挽了個髻,松垮但不經意間透漏出幾分慵懶。
而他卻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
“……”這是什麽意思?司淺睜大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他竟然這麽不給自己面子,立刻嗲聲拉住他的衣袖,“阿硯,你看我一眼?”
那聲音甜的發膩,司淺自己聽了都寒毛直豎,就不信他沒反應。
秦硯眸底波瀾一蕩,終于把視線蜻蜓點水的放至她臉上,啓唇,“又不是見不到了。”言罷,拂開她抓住衣袖的手,腳尖一旋,往室內走去。
嗯?這話說一半怎麽又頓住了,太吊人胃口。
她急忙轉身,望着他颀長的背影喊了句:“秦硯你別故意吊我胃口!”
“我在學校等你回來。”
他站在風口,山腰的風呼嘯從他身側經過,掀開襯衫一角,暗淡燈光下,是他深刻立體的側臉。
……
司淺并沒有騙他,經過幾天深思熟慮,她最後決定跟着李教授學習,也就意味着從八月到十月一這段時間,她都要住在A市。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見不到心上人的感覺,真真難熬。
S大是國內一流學府,建校歷史悠久,連綿的古老建築落于現代城市群中,絲毫沒有因為現代化折損掉一絲一毫的莊嚴肅穆。踏進校門,按着地圖指引的方向尋找舞院所在地。
繞過心理學院的樓,遠遠瞧見李教授等在那,司淺擡步跑過去,停下時微微喘着粗氣。
A市,八月初的氣溫高到讓人無法忍受。
李教授連忙牽着司淺的手把她引入辦公室,冷氣撲面,司淺喟嘆一聲,“老師,這三個月,麻煩您了。”
“我去年就有意把你破格收進來,誰料你非要走藝考這條路進來。”她略帶埋怨的瞅她一眼,“這三個月肯定要受不少苦。”
司淺滿不在乎的回:“沒事,多少苦我都受着。”彎起一雙好看的眼,繼而說,“希望李老師別手下留情呀。”
李隽語笑開,“真拿你沒辦法。”
說着,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喇喇推開,季澤西風風火火闖進來,身上仍穿着籃球服,瞧見屋內的人先是愣了下,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淺淺……?”
司淺亦看見他,脆生生的喊了聲:“西哥,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