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V)

回到A市, 司淺沉下心來準備藝考的編舞。每天的生活乏善可陳,公寓與舞蹈室兩點一線,充實卻又無趣至極。

李老師口中所說的那段适合她的舞蹈, 硬生生逼她練了半個月。

如果不是西哥事先提醒她說李老師的懲罰極變态, 司淺都有點質疑自己的舞蹈功底是不是退回到初中水平。

A市的秋意濃重,九月末, 楓葉的紅彌漫了大半個山頭。

晚八點過五分,結束訓練, 司淺揉着酸痛的胳膊回公寓, 路程不算遠, 走至樓下看見路燈旁的身影。

她腳步頓住,剛想貓着身子趁他看不見的時候跑進公寓大門,誰料那厮以5.1的視力輕易捕捉到她的身影。

沈知周出聲叫住她:“司淺!”

司淺深嘆口氣, 轉過身,勾着眼笑道:“呀,這不是沈同學嗎?”

他猶豫怎麽更好的表達“你最近為什麽躲着我”的想法,但一瞧見她這粲然的笑, 什麽詞都忘到腦後,支吾着問:“司淺,你最近有心事?”

司淺眨了眨清亮的眼睛, 不明所以,“我沒有心事啊。”

他猛然擡頭,“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司淺吐血三升, 風有些涼,把她鼻尖吹得泛紅,恰好染上這段時間的流行感冒,她聲音聽起來翁裏翁氣的,“少年,有這心思不如好好練舞,藝考不到兩個月了。”

“那你真的打定主意考S大了?”

她眉頭動了下。

S大每年會有應屆保送至中央舞團的名額,她為的就是這個。只是……當腦海中每次浮現出秦硯那張臉,她堅定了十七年的想法隐隐動搖。

“對啊,我就要考S大。”她擡頭,掩去內心的不确定,聲音清朗像是對自己說一般,“S大有國內首屈一指的舞院,無論是硬件設施還是名額保送,其他學校都無法相比。”

更何況,它還是,媽媽的母校。

半晌,沒聽到他回話。

司淺打了個噴嚏,揉着鼻子,頭有點昏沉,本應是清明的視野乍然模糊起來。沈知周連忙扶住她前傾的身子,伸手觸碰了下她額頭,指尖傳來并非平常的熱度。

病來如山倒。

司淺被送去醫院挂點滴,仍舊高燒不退。沈知周聯系上李老師,想通過她聯系司淺的家裏人,沒等李老師答應,床上半昏半醒的人低聲咕哝着:“別打給我家裏。”

沈知周不明情況,只當她是不想給家裏添麻煩,哪能輕易依她,踱步去一旁繼續跟李老師溝通。

“我這裏留的只有司淺自己的電話。”李老師苦惱的回,“你看看她手機裏有沒有家裏的號碼。”

他依言,半蹲在司淺床前,輕聲問道:“司淺,你手機裏有存家裏的電話嗎?”

她不耐的翻身,目光冷然,“沒有,你可以離開了。”頓了頓,察覺到自己語氣不善,耷下細眉,話語軟下去幾分,“今天,謝謝你。”

晚十一點,家裏已經打過不少電話催他回去。沈知周妥協,仍不放心的囑咐:“我會讓護士來幫你換藥,你安心睡。”

“嗯。”

他離開時,關上單人病房裏的吸頂燈,餘下滿室黑暗。司淺劇烈咳嗽幾聲,單手支着床起身,針頭沒入皮膚處傳來些許痛感。

因為她的血管壁太薄,護士給她把輸液器的速率調至最緩慢。

明天十月一日,好不容易放三天假,她卻躺到病房裏輸液。意興闌珊的耷了耷眼簾,左手打字很不靈便,戳開聊天界面,意外發現單獨分組裏的人頭像是亮着的。

她躺下望着天花板,糾結要怎麽開頭。

半晌,發了個[/愛心]過去,附帶一句晚上好。

說完深覺自己發燒燒糊塗了,好不容易逮住他一次,說這些沒用的話,能不是昏頭了麽。

沒想到秦硯立刻回複了。

[放假了?]

司淺立刻坐直身子,反反複複把這三個字附帶個标點看了好幾遍,揣摩着他話裏的意。

緊接着,他又發來消息。

[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司淺手上沒穩住,手機“啪”的一聲摔到地上。

我靠,這丫是轉性了嗎,難不成忘了跟他聊天的是不久前強吻他的人了嗎。

她仔細斟酌一番說辭後,回複他:

[嗯,放三天假,你呢,是不是很忙。]

這次,他沒馬上回複。司淺盯着屏幕等了好半晌,直到他頭像暗下去,心中的欣喜霎時被失落取代。

果然,溫情脈脈什麽的都是騙人的。不打聲招呼就下線的人,她……埋怨着再次見面該如何懲罰他時,洩氣扔到床上的手機,鈴聲乍響。

來電顯示:貓美男。這是她初認識秦硯,從別人那要到手機號碼存上的“愛稱”。

忐忑的接起,那段傳來他低沉的嗓音,于寂靜黑夜中清朗萬分。

“司淺。”

司淺感覺自己僅存的少女心都蕩漾了,口不擇言的應道:“在。”言罷,臉埋進枕頭裏,又丢人了。

秦硯先是愣住,片刻低低的笑起來。

“不許笑!”司淺騰地坐直身子,輸液管拉扯着針頭,有點回血,她生怕骨針要再挨針,換了個規矩的姿勢窩進被子裏。

聽到她嗔怒的話,秦硯當真不笑了。司淺似乎能想象到此刻他定是彎着那雙好看的眉眼,半垂着頭,無奈的扶着額角。

窗外傳來細微窸窣的聲響,她縮起身子裹成一團。

夜幕緩慢蔓延開,子夜時分,正是最漫長難熬的黑暗。

突然,電話那端同樣消湮去聲音,司淺心悸的喚他:“秦硯,你還在嗎……?”

“嗯,我在。”

她忽然想起昨夜西倩耍她的梗,興意盎然的問,“你現在在自己房間嗎?”

秦硯:“沒,在酒店。”

哦,那更好。司淺緩緩勾起嘴角,“那你站到窗前。”她說完,電話裏傳來他下床的聲響,着室內拖鞋走步,聲音異常清晰。

司淺話語裏聽得出幾分喜悅,“你看到了什麽?”

他默了默,眼前棗厚重曳地的棗紅色窗簾遮擋住寬闊亮堂的落地窗,室內僅開一盞昏黃色的落地燈,于絨制窗簾布上一層柔和的光。

不清楚她想做什麽,秦硯一五一十的答:“窗簾。”

司淺嘴角的笑意突然僵住,板着臉說:“現在,拉開它——”她話音落下,秦硯便伸手拉開,二十八樓足夠鳥瞰整個燈火輝煌的城市。

司淺高呵一聲:“愛妃,那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

秦硯不發一語。

這突然的沉默讓司淺心裏一顫,“不好笑嗎?”

秦硯将她的話細細品味的了遍,那稱呼繞在舌尖上,讓他說出來別有韻味,“……愛妃?”

司淺馬上改口,“不,你是朕的皇後。”

護士恰時推門進來,沒看到司淺給她打的手勢,笑意盈盈的說:“這瓶是消炎的,要是有反胃嘔吐頭暈等不舒服的情況都是正常的。”

她不想讓秦硯聽到,直接把手機按在被子裏,蒼白的笑了笑,“謝謝。”

護士換完藥,給她掖了掖被角,囑咐着:“別着涼,待會我再給你量下,體溫。”

“好。”

重新接聽,“剛才……屋裏有個同學找我。”

秦硯拉長聲調“噢”了一聲,坐進窗旁的貴妃榻裏,手指修長的有規律敲擊着身前的小幾,話語聽不出情緒,“司淺,我怎麽不知道你有意向學醫了?”

司淺仰天長嘆,還是讓他給聽到了。

“在醫院?”

她翁裏翁氣的“嗯”了聲,“發燒,前幾天非常不幸的染上流感。”

“哪個醫院。”

“中心醫院。”那段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緊接着是阖門的聲響,司淺有點遺憾的問,“你要出門呀?那先挂了吧。”

沒等他回答,司淺翹着唇角,喟嘆道:“秦硯,你能給我打電話我很高興。”

如果能親眼見到你,我會開心到上天的。當然,這句話悶在心裏,礙于臉皮沒厚到一定程度,暫時說不出口。

司淺睡得很不安穩,消炎藥的副作用上來,胃部隐隐作痛。

有人推門而入,一道白晃晃的光柱恰好落到她眼皮上,最後的睡意驅散,她睜開眼,視線仍舊模糊,依稀辯出是個颀長的身影。

不是護士。

應該是個男人。

“不好意思,你走錯病房了。”視野裏模模糊糊的讓她難受,索性閉上眼,嗓子沙啞,她自己伸手探了下溫度,感覺燒的更厲害了。

趁他沒離開,司淺開口:“那個,麻煩你幫我叫一下護士,謝謝。”

那人沒答話,推門離開了,正當她思忖着他會不會幫忙時,門再一次被推開。吸頂燈驟然亮起,她不适應的眯起眼,緩了會才睜開。

護士拿着體溫計走近,幫她解開上衣放到合适位置後,倒上杯熱水讓司淺潤喉,等她喝完接過杯子,打趣着:“怪不得你不讓家裏人來呢,找了男朋友來啊。”

司淺愣怔,稍稍擰眉,“什麽男朋友?”

護士驚呼,不敢相信,“不是男朋友嗎?可我讓他去樓下打粥他沒拒絕啊。”

“可能是好心人吧。”司淺輕輕按壓着胃,眉宇深處藏着幾分隐忍,“這個胃痛能緩解嗎?”

“你是晚上沒吃飯吧?一般來說這藥是會讓人胃不舒服,但如果是強烈的痛感,和你不規律飲食有關。”

規則的敲門聲響起,護士沖她眨眨眼:“說不定他是喜歡你的人呢,我去開門。”

“小米粥可以嗎?樓下沒有養胃粥了。”他微微喘着粗氣,渾身裹着秋風的凜冽,恍然望去,英挺的眉眼如畫,沾染幾分寒意。

那人走近,俯身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指尖冰涼的溫度讓她不禁瑟縮。

司淺下意識的抓緊被角。

“燒的真嚴重。”他擰眉,收回手,“胃不舒服,現在要喝粥嗎?”說完,覺得不妥,看向護士,“她現在能進食嗎?”

護士挑了挑眉,視線從他倆身上來回轉了幾圈,心下了然,應該是鬧別扭的小情侶。

“嗯,先吃一點讓她別那麽難受。”

秦硯道謝,再轉頭,發現床上的人兒眼眶微紅,他想靠近幾分,但被她推開,“離我遠點,會傳染給你的。”

話音微顫,帶着些許的鼻音。

小護士默默給他們關上門離開。

“乖,不哭。”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不是都說,傳染給別人,就能好的快點嗎?”

司淺吸了吸鼻子,不敢相信他說什麽,“你這是要和我分擔病痛啊,不是好東西,秦硯你是學習學傻了嗎。”

他但笑不語,動作細致的把撐着粥的一次性餐盒拿出來,手心試了試溫度,側目看她:“起來喝點粥。”

司淺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情緒頃刻崩潰,“秦硯,你別對我這麽好,我怕我放不開手。”

他黑眸沉沉,雙手按着她的肩,曈中是她看不懂的情愫,或深或淺,全能用“疼惜”一詞概括。

“那就別放開。”

司淺眨眼,感覺自己幻聽了。

“秦硯你說什嗎?你再……”

他半俯下.身,已恢複溫熱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不同于她直接撞上來根本不能稱之為“吻”的方式。

旖旎又溫情。

以吻封緘,把她所有的不可置信全部堵住,以最簡單直白的方式,告訴她。

他說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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