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海灘上嬉鬧的小孩很多, 一群擁過來,其中一個撞到司淺後跌地上,捂着屁股站起身, 給她道歉:“姐姐, 對不起。”

“沒事。”司淺半俯身摸了摸他的頭,“跌疼了沒有?”

小孩咧嘴笑, “有點疼,不過我不哭, 媽媽和我說男子漢不能輕易哭鼻子。”

“乖。”司淺習慣性的摸口袋裏的糖, 奈何今天穿的裙子, 忽然想起昨天胡亂塞進書包裏的糖盒,她朝秦硯伸出手,“阿硯, 包裏的糖盒幫我拿一下。”

“哪個?”他拉開背包拉鏈,擡眼問道。

“檸檬黃的……”

司淺直起身,怕他找不到,于是快步過去, 但剛至身旁,就見他拿出表面略顯陳舊的玻璃盒子。打開蓋子,裏面全是燦黃色的糖。

依舊是滿盒的檸檬味。

“唔, 看你這麽乖,姐姐給你糖吃。”司淺從不吝啬自己的糖,畢竟她只會在煩躁的時候用來調劑心情。

小孩接過糖和她道謝,邁開步子追上夥伴, 炫耀似的拿着糖果。

秦硯微眯起眼,場景與歡樂谷開業時秦知淺走丢的那次相似。司淺回頭,發現身後的人眉梢眼角都溢着笑。

“司淺,我發現你對用糖收買小孩子這種事情有獨鐘。”

她不否認,把他的話當成誇贊,“不止情有獨鐘,而且還得心應手。”

再往前走,入目的是貝殼形狀的建築幾乎與海天融為一體,遠遠望去仿若海上古老屹立的塑像。司淺頓住腳步。

秦硯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怎麽了?”

“這個建築……”

“是A市的音樂廳舊址。”

她不再向前,身側的手握成拳,微微擡着下巴,目光悠長。

六年前,它還輝煌的立在A市的海灘上,宛若深夜暗潮中的明珠。或許是它的形狀太過特別,讓她默默記了許久,不敢忘懷。

又或許是,腦海中漸漸浮現出那雙漆黑的眸子。

秦硯深深看着她,聲音輕柔的交代:“你在這等一下。”

“哦,好。”

言罷,他幾乎是用跑的方式消失于她視野內。觸景生情,故地重游,總會輕易牽扯出往事的韻腳。

司淺坐在海灘旁的露天咖啡廳裏,單手支着下巴等他回來。

恍然,耳畔響起熟悉的旋律,溫軟的日語小調流淌在整間咖啡廳中。

《溫柔之詩》。

“如果能一哭而過,心不會那麽累,低着頭對那樣的你,在心裏隐藏着謊言和借口,一直逃避心靈的傷口……”

“想為你,朗誦一首溫柔的詩呀,不論擅長與否。”

時光仿佛重回六年前的聖誕夜,身着舞臺服的小姑娘臉頰通紅的窩在咖啡廳的卡座裏,點的卡布奇諾溫度漸消,而她,埋在自己的臂彎裏哭得不能自已。

“別哭了。”

那穿着紳士服裝剛從音樂廳出來的男生,手裏拿着格外不襯他的糖盒。他就這樣站在她面前,緩緩啓唇,神情稍顯局促。

應該是第一次安慰人。

“我看了你的舞蹈。”他靜靜道,表情極認真,“摔倒沒有關系,被嘲笑也沒有關系。”

“你跳的,比其他人都要好。”

他的笑容得體溫和,瞳孔清亮,把糖盒放至她身旁的幾案上,眸底深處是女孩格外委屈的臉。

她眸中一片水光,被安慰反而哭得更厲害。

男生不知所措。

拿出随身帶的mp3,把耳機遞給她,“聽首歌吧,聽首歌心情就會好。”

耳機中流淌出的曲子,她雖聽不懂一字一句,但彙成的旋律卻是治愈無比。

十二歲的姑娘,臉皮薄的要命,又有個要強的母親,從舞臺上跌倒這種小事就被人無限放大成記憶中的污點。

不停地自我否定,又自我肯定。

終歸平靜于他的那句——

“你跳的,比其他人都要好。”

身後傳來倉促的腳步聲,司淺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秦硯微微俯身,額角滲出些許的汗,但嘴角的笑意不減,他手裏拿着檸黃色的玻璃盒子。

口氣萬分慶幸。

“幸好,老板沒有關店門。”

不同于她背包裏,陳舊,無光,表面已磨損不平的盒子。

她與他遙遙對視,看到他眉宇間的千山萬水,山峰頂處的風雪乍停,融成道道細流緩緩流淌過他的眸底。

他的笑容溫和得體,眸光清亮。

這一幕很熟悉。仿佛是穿越光年再次重演。

他的清冷,那個市一中乃至南城大院裏都說的不近人情冷漠的少年,把細水長流的溫柔都給了她。

司淺鼻尖酸澀,險些落下淚來。

“那晚我和外公看完比賽,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本應該漂亮、高傲的接受衆人贊美的姑娘縮在椅子裏。外公說,你的母親是著名的舞蹈藝術家,這次比賽的大半人是被你的名頭吸引而來,但你卻發揮失常。”他耷了耷眼簾,凝眸間光華盡顯。

所以,司淺。

一見鐘情的是我,不是你。

一直允許你蓄意靠近的是我,不是你。

他深知自己的性子,不喜歡的人,怎麽會讓她一再招惹。同樣,他也恨透了自己的性子,萬事深藏心底不表露于形。

是什麽時候,讓他想面對自己的心呢?

他定定望着對面的姑娘,大概啊,是喬西倩無意被重傷,陸餘無意提及,如果是司淺傷了……

如果是她傷了,他要怎麽辦,他會怎麽辦。

重逢的那天,她狼狽的撞到他懷裏,眉間全是蒼白和無法隐藏的痛意。

再見,她笑吟吟的站在面前,翹着唇問,“左腿,還是右腿?”

那一刻,他恍然意識到,他放在心尖無法忘懷的姑娘啊,真真是變了性子,自卑,懦弱,等詞再無法同她挂鈎。

直至她掏出檸檬糖問他,要不要吃時,他又看到那個冬夜,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孩。

與外公博弈時,老者透過他的棋陣,笑着說,阿硯,你和穆陽不同,你是個長情的人。

他只是微笑。

直到今天,他才曉得,那情是如何長久。

只為司淺一人長情。

秦硯回南城回的匆忙,是比完賽在門口坐車離開的。

司淺舍不得他,拉着他的手在S大轉了三圈,直到他無奈的笑道:“現在十月了,再有兩個月,你考完試我們再見?”

司淺連眼簾都不擡,語氣不鹹不淡,“說的輕巧。”

“乖。”

又是一記摸頭殺。

中途遇到李老師,笑呵呵的裝作沒看見他們兩個的樣子路過,司淺表情凝重,因為李老師身後還跟着個小尾巴。

沈知周頓住腳步,目光移至他們兩個交握的手上。

半晌,目瞪口呆的說:“司淺,不能、早戀。”

她聽後噗笑出聲,炫耀似的拉起秦硯的手,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身側這個人,這個少年,是如何讓她在三天時間內少女心瘋狂炸裂的。

秦硯莞爾,笑的清淺,頗有副任她為所欲為的模樣。

李老師恨鐵不成鋼的拉着沈知周的衣襟離開,還囑咐着司淺,準确的來說,是秦硯,“不能把我的準學生給拐走。”

司淺臉紅,垂頭不語。

“好,我記住了。”他微颔首,表示自己聽清楚了。

夕陽西下,燙金色的光線斜入,透過法桐樹葉編織成的罅隙落在他的臉上,輪廓愈發清晰。

“剛剛的那個男生,”他拖長語調,語氣戲谑,“追求者?”

司淺一聽,心中滑下黑線,不知如何應答——這不是她認識的秦硯,絕對不是。這般醋王的話鬧哪樣。

不知不覺逛到S大門口,司淺負手問道:“……你覺得S大怎麽樣?”

秦硯淡睨她一眼,吝啬的吐出兩個字:“不錯。”

“……哦。”那就是不夠好。

她悶悶的站在原地,發現載他的陳叔已經為他拉開副駕駛的門,沒多留他,揚起嘴角和他道別。

他挑眉,張開雙臂,“不來個臨別擁抱?”

司淺眼神示意他有人在看,陳叔接收到自家少爺的警告,幹咳幾聲夾着煙轉到車廂另一側。

“現在沒事了。”說着,上前摟住她的肩,但被她輕巧的一個轉身躲過,她勾起漂亮勾人的桃花眼笑道,“擁抱留給下次見面。”

言罷,生怕他追過來的樣子跑進校門。

秦硯失笑。當真有那麽一瞬間,想把她狠狠按在懷裏。

躬身上車,陳叔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阿硯,那個女生……?”

他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斟酌着要怎麽交代,但思來想去發出一聲低嘆:“啊……”

低回婉轉,是承認。

無言反駁,是喜歡。

陳叔露出一切都在預料中的笑,緩緩放下顆高懸的心。

“你媽媽還擔心你情窦初開的晚呢,前些天和我聊了好長時間。”

情窦初開,晚?他眉角抽了抽,是不是親媽,果真是老爸擱南非她沒事可做,整天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于是,他掏出手機,翻出某影帝的電話,編輯信息,發送。完事後,得意的翹着嘴角,興意盎然的問道:“陳叔,你說給我媽個孫子抱,她還會不會整天想這些沒用的事情?”

陳叔一怔,語重心長道:“阿硯,你們太小……”

秦硯急忙制止他的想法,“陳叔,你也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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