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去你家附近吧。”葉明俊語氣鄭重,“別低估我。”
“……”這是哪跟哪啊,嬌妮看表,“下午兩點在雲南路半島咖啡見吧,那裏出了地鐵右拐十幾米就能到,而且是大直道,盲道設施很完善。”
“好,那你家方便說下在哪裏嗎,我打車接你。”
嗯?!他這是變相打聽我住處嗎?嬌妮腦中立馬蹦出諸多父母教導——身在異鄉,與異性交往要小心再小心,尤其不能輕易讓人知道你的住處,單獨相處時不能喝酒,更不能在外過夜,就算是喝水都要自己帶有瓶蓋的那種,上衛生間要帶着去,開封離開自己視線哪怕一秒的水都不要喝!!!
“哦,不用了,我有朋友送。”嬌妮快速回話。
“是男朋友吧。”
葉明俊語氣輕松,很像調侃與玩味,不過,他自己知道,心裏如何想!
“……!?嗯,是啊,是我男朋友,怎麽了?”這人有病吧,查戶口嗎?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下午見面再詳談。”
“好,見面再談,再見,葉先生。”
“再見!”
嬌妮四歲生日剛過,就被媽媽帶去了美術班,用她的話說——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但又不能随大溜,同事家的寶寶除了舞蹈就是鋼琴,她覺得将來做個畫家也不錯,還能培養淑女氣質和抽象思維。
初學時,嬌妮是從四不像畫起的,慢慢的開始畫雞蛋素描,再然後小學高年級開始了油畫,美術也一直是嬌妮的特長,因為這,中考高考都加了分,高考也順理成章的進了美術學院,主攻廣告設計。
藝術類院校給人最大感覺就是俊男美女,的确,嬌妮的同學彙集了全校的俊美指數前十名,而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由此帶來的福利——追求者衆多,但嬌妮一個都沒看上,慢慢的有些個視覺動物就追尋新的獵物了,倒是有一個一直存留至今。
路遙,人如其名,性格堅韌,從嬌妮入學當天就開始追,直到現在差不多四年了,可人家嬌妮真是一眼都沒正眼看過他,不是他長得不行,是根本不是她的菜,話說的太直會傷人,嬌妮四年一直沒告訴他到底因為什麽,哎,答案非常簡單——個矮。
不是一般的矮,嬌妮一米六零整,路遙一米七零整,兩人站一起跟一邊高似的,嬌妮雖說不是膚淺的人,但是,“男朋友總得比我爸爸高吧!”嬌妮在宿舍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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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問艾爸爸多高,嬌妮偷笑,“我爸爸一米七三,哈哈~~~”
翻看手機,路遙一早發來的微信,“嬌妮,顧清清說你受傷了在家休養,你看我去看看你合适嗎?”
嬌妮本不想理他的,現在一想,他倒是個很好的馬夫,“好啊,你中午過來吧。”
微信剛發完,路遙的電話追來了,“喂,嬌妮,我請了假馬上到,對了,我買了馬奶葡萄和山竹,你看你想吃什麽飯,我一并買了。”
嬌妮笑了,“不用了,昨天的飯還有,你快點來,有事找你幫忙。”
“得令,小的立馬到。”
一刻鐘後,風塵仆仆的路遙見嬌妮拄着雙拐,眼神一滞,瞬間雙眼霧氣缭繞,把兩根大骨棒和水果,往地上一放,扶住嬌妮,盯着她的腳腕,倍加心疼:“這麽嚴重啊,醫生說傷到骨頭沒有?要休養多久才好啊?”
嬌妮瞪他一眼:“能不能念我點好,就是韌帶拉傷了,休養一個月就沒事了,”拄着拐回屋,風輕雲淡的補了句,“謝謝你來看我,要你別買東西,還買,真是的,我可不會還人情啊。”
“放心,不用你還,呵呵~~~”
路遙提上骨棒與水果進了廚房,用堿水把水果洗好,端給電腦前聯系業務的嬌妮,回廚房把米飯做上後炖骨棒,沒多大會兒嬌妮就被骨棒的清香勾得饞蟲跑出來了。
路遙很會料理,他把蒜末與糖和醬油調成汁,用來沾骨棒上的碎肉,真的非常美味,吃得嬌妮滿嘴滿手油,熬的湯更是喝了兩大碗,把路遙高興的不要不要的,但是,只要與嬌妮對上眼神,她都會馬上逃避,心裏不免有些失落,征途尚遠,還需努力!
下午,路遙扶着嬌妮走進咖啡館時,葉明俊已經端坐在靠窗位置許久了,聽到拐仗觸地的聲響,一時沒反應過來會是嬌妮發出的,直到拐仗聲在面前停止,悅耳的女聲喚他的名字,他才了解——艾嬌妮居然傷的這麽重,盡有些自責,不該非要今天把人約出來。
可是,聽到她打發路遙這個“男朋友”離開,那語氣,倒覺得兩人不像很親近的樣子,主動伸手說:“路遙你好!”
路遙一愣,本不知如何留下呢,這下好,有臺階了,一把握住葉明俊的手,熱情回應:“葉先生你好,見到你很高興,請對艾嬌妮的工作多多關照。”
嚯,還挺會說話的,葉明俊心想,側頭向着艾嬌妮的方向,表情一滞,語帶無盡惋惜之慰,“對你的傷情,我感到非常的遺憾,并且,非常敬佩于你的勇敢。”
“……”嬌媚VS路遙!
時間仿佛靜止了。
片刻後,路遙實在忍不住了,“嬌妮,你怎麽了?”
“……”嬌妮一臉茫然,完全不知眼前發生了什麽,又如何應答!?
“啊,路先生還不知道嗎?”葉明俊羞愧的不知怎樣懲罰自己的多嘴,但是,他又補了一刀,“路先生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路遙被他這麽一補,真是徹底懵了,別說他,艾嬌妮都懵了,開始懷疑急診醫生不會騙自己說沒事吧,盤算要立馬打車去三甲醫院重新看病了!
“抱歉,艾小姐剛才您說您的名字是?”葉明俊突然疑惑的反問。
“艾,艾嬌妮啊,怎麽了?你真和醫生認識?!”嬌妮徹底被打敗了,語帶哭腔了。
未成想,葉明俊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嗨,我分神了,我有個朋友在中醫院急診做大夫,今天,嗨,我搞錯了,真搞錯了,抱歉啊,是我搞錯了。”
“……”嬌妮VS路遙!?
“我的确是一早去中醫院看的急診,葉明俊,你別吓我好嗎?那大夫明明說只是韌帶拉傷的,他說休養一月就會好的,你別吓我好嗎?”嬌妮終于哭出來了,想到以後可能都要與拐仗和輪椅相伴了,早上坐輪椅時居然還笑的出來,真是太沒心沒肺了。
而路遙也是吓的不輕,怔愣的站着,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
“艾小姐你要向我推介的材料帶了嗎?”葉明俊探摸到面前的咖啡,輕抿一口,若無其事的問,試圖扭轉因自己變得異常尴尬的局面。
“哦,帶了。”嬌妮把書包放桌上,坐在了他對面。
此刻站在桌邊愣神的路遙,見兩人要談業務了,說單位還有事借故離開了。
葉明俊聽着他的腳步聲消失,嘴角一揚,擡手叫來了服務生,為嬌妮點了一杯巧克力慕斯。
“吃個慕斯壓壓驚吧,是我搞錯了,真的。”他說。
直到此刻,嬌妮好像才有些反應過來,他會不會故意吓人玩,心裏對他恨意更進一層,但苦于他是她的潛在用戶,是財主,不能得罪,只能表情上多瞪他幾眼,反正他看不見,語言上倒是刻意壓着情緒。
嬌妮帶的推介書有A3紙那麽大,共二十多頁,從廣告部起步開始一層層剖析解構,産品介紹又是另一本A3圖冊,光把兩本講完就耗了一個多小時,而瞎子葉明俊始終一言不發,雙眼微閉,到底理解了多少全是未知數,直到喉嚨都快噴火了,嬌妮實在忍不住了!!!
“葉先生,我給您講的您明白多少,您能給我個話嗎?”
閉目養神的葉明俊見嬌妮終于壓不住火了,睜開眼睛“看向”愠怒的她,雙手摸探過來把她打開的書合上,往窗口近了近。
“你給我講講外面路人都在做什麽,可以嗎?”
“什麽?!”
他把身體扭向窗臺,手肘抵着支着下巴,雙眼茫然的看向窗外,重複了一遍,“你講講外面路人都在做什麽吧,我剛剛聽到外面有賣糖堆的,買的人多嗎?是否有個小孩子叫奶奶買,說他想吃,對嗎?”
嬌妮循着他的聲音,看向窗外,咖啡店對過,果然站着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中年人,扶着插滿糖堆靶子的自行車在叫賣,距他不遠處,正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身體前傾托着奶奶的手奔向糖堆,站定後指着一串最大的跳躍着要奶奶買。待把最期待的那串糖堆拿在手裏後,小臉樂得快成一朵花了,居然還摟着奶奶的脖子親了一大口,非給奶奶吃最上面那顆大的。
嬌妮會心一笑,“很懂事的寶寶。”
葉明俊聽着,頭向她微側,眼含笑意,“寶寶吃到糖堆了對嗎?”
“是啊,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奶奶給他買了,他很懂事,最大那顆是給奶奶的。”
嬌妮看着葉明俊很欣慰的樣子,突然有些傷感!
“還有嗎?”葉明俊繼續追問。
“什麽還有嗎?”嬌妮費解。
“我問馬路上行人多嗎,都在幹嘛?”
記得小時候,嬌妮每次和父母出門,最喜歡的就是坐在爸爸腿上,看來來往往四面八方的人在做什麽,她覺得很好玩,今天居然碰到一個和自己完全相同的知己,只是他可能永遠理解不了,她講述的事情是什麽吧。
“有啊,人很多的,附近有所小學,現在正是學生們的放學點,門口聚焦了很多家長,孩子們看到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歡快的就像上滿發條的玩偶,拉着大人的手沖向了路邊攤,哦,那個賣糖堆的大叔已經騎上空車回家向老伴交差了。”
嬌妮繪聲繪色的講,葉明俊有滋有味的聽,如果給此刻的他們拍張相片,一定是唯美而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