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良夜

CH.5 良夜

花裏胡哨的馬車離開豪宅,駛向黑夜。暗處盯梢的殺手看着馬車上的曼陀羅徽章,糾結片刻後選擇退去。

“五個問題,我會知無不言。條件是未來兩個月把我帶在身邊。”

“噢?這麽委屈也要跟着我啊。”

法萊饒有興趣地側目看向正放下窗簾的美人。

看來她的目标不小啊……

兩個月後他要去赴約一場港口的交接儀式,這消息目前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作為獅鷺帝國和薔薇公國交界處的海港,名義上是中立,實際這片民風彪悍、□□林立的地帶一直是處于半無主的狀态。直到半個月前唐家支持的當地勢力占領了碼頭。

安珀家不知從哪裏嗅到這個消息,聯系到唐家給老頭子們提出豐厚的條件,欲在此地達成合作。因此明面上便搞了個交接儀式,對外宣布此事。

無論目的如何,她确實是安珀家出來的。

“說吧,究竟是闖了什麽禍?”

他像狼一樣目不轉睛地盯着獵物,不笑時陰鸷難掩。

“我偷了很重要的東西,不能落到他們手裏。”

莉莉絲擡起清透美麗的灰眸,坦然無比。

“至于是什麽我不能說,不必浪費時間。”

下一秒男人的手猛地扼住纖細的脖子,把人扯了過來。掌心貼着幼嫩的肌膚,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這雪白的脖頸裏流動,壓力迫得漂亮靈動的面容霎時通紅。

“死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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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靠得如此近,近得能嗅到彼此身上的香氣。

近得能看見她的眼依舊冰一樣冷淡和不屑,花瓣般的唇張合,無聲吐字。

“不如等你死了再聽。”

低眼看去,她手上碧玺戒指裏彈出的利刃已經紮進了皮膚。

噢,十分眼熟的,胡力家的小玩意。他姑媽就是拿這玩意殺了出軌的姑父的。

要是她狠狠心推到底,想必心髒是要給捅爛了。

法萊忍不住笑了,胸口的刺痛讓他感到愉快,目光中蕩漾起驚喜和炙熱。随即掐在喉嚨上的力道松懈,莉莉絲落入他懷抱裏。

“別逃啊親愛的,在此期間當好我的玩具吧。”

正想給人一肘子,卻被接下來的豐厚條件攔住。

“我向你保證,任何人都無法阻攔你。”

他有預感,放他的小甜心去儀式一定會非常有趣。

擡眼對上那個瘋子欠揍得滿臉興奮的笑臉,美人停止了掙紮,任由人親昵的貼近花瓣般的面頰。

莉莉絲垂下眼,懷中的吊墜安然無恙,計劃如期進行。

“不知那邊如何了。”

……

懷着同樣擔憂的還有奧克,放飛信鴿後,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船長室側方的書房依舊緊閉着門。

自那天這位來頭神秘的女士被帶進書房裏已經三天了,除了送些莊園屬地需要處理的文件和各地的情報消息,其他時間沒有旁人出入——就連吃食與洗漱都放在門外。也不知道裏頭究竟是個什麽情形……

她趴在軟榻上,半支起豐潤的上身,搖晃着腳丫,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鐵鏈,嘩啦啦地惹人煩。而那纖細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扣着沉重的枷鎖。

“你真不解風情。”

“打斷了你的興致,我道歉。”

亞當端坐在書桌前手上翻閱文書與地圖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喂~陪我說說話嘛~”

這男人心真定啊,什麽投懷送抱、摳摳撓撓都不管用,他照樣是那個有禮貌又不好說話的樣子,老神地翻看地圖和信件,甚至能時不時條理清晰地和和自己鬥鬥嘴。

他忙着将地契一一在圖上标注。見人安靜下來才開金口。

“說累了?不如來聊聊航向坐标?”

“我已經說了嘛。”

擡眼,落進那雙狡黠而靈動的眼。纏綿的話語因多義而生出別樣的魅力。

“在我剛剛說的每句話的第一個字裏。”

亞當沉默片刻,失笑。

老實說他真的不喜歡這種把戲,想不到換個人可以玩出這樣的效果。

進一步糾纏沒必要,退一步難免就順着她的心慢慢養成些要命的習慣。

她是操縱語言的高手。

男人行至塌邊解開鎖在床榻上的鏈子,在盈盈注視中,坦然地将其扣在自己腕上。

“來陪我辦公吧”

“……”

油鹽不進!

……

自娛自樂的芙蕾絲滿意地看着她的傑作——男人被編了七扭八歪的滿頭金色小辮,露出額頭後,愈發顯現出輪廓的銳利感,像翻開封裝精致的典籍後乍現粗粝而文筆鋒銳的短詩。

“亞當。”

她想看看他擡眼的樣子。

“嗯?”

鉛筆在獅鷺公國的邊界的地圖上又圈出幾處。

“亞當。”

開始變得聽起來麻煩了。

亞當放下筆,決定賭一賭她是否願意講些正事。

滿桌的地契中,男人擡起那雙堪稱漂亮的眼,柔和地蓄了整片剔透的湛藍,如天空釀作醇酒,海洋蕩漾成歌。沒有任何情感,卻精準直接地注視而來。

霎時這張臉的鋒銳感便消失,取而代之是他慣有的生動的溫文,配上罕見的滿頭小辮,竟隐隐有些異域的美感。

芙蕾絲忍不住噗嗤一笑,這男人真是任人擺弄脾氣好得過分。

“看來你是真的準備收留他們了。”

雖然他手上的資産數目足以圈下半個公國的奴隸。但獅鷺公國的戶籍制度相當嚴格,如果要憑空造出一批人的“公民”身份是個大麻煩。

見人不答,她像貓一樣地湊近。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幫助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亞當難得願意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等某天我們成為朋友,我很樂意說給你聽。”

“我們現在不是朋友嗎~”

“利益當前沒有朋友。”

默契地相視片刻“吵”了一下。

亞當笑了笑,繼續低頭處理事務。

芙蕾絲則不服氣地眨了眨眼。

……

轉瞬又過了兩日,海倫號依然在克利海深處打轉。

書房裏,亞當揉揉眉心,總算将事情安排妥當,只恍惚覺得少了點什麽。

噢,原來是麻煩小姐不折騰人了。

芙蕾絲安靜地站在窗邊望着遠方,竟難得端莊得像個深閨中的小姐——如果忽略的鎖鏈的話。

這兩天她好像總是用這種複雜的目光凝望着窗外的海。

“散散步?”

感受到鎖在自己腕上的鏈子晃了晃,芙蕾絲回過神來,嬌矜裏帶了點高傲地瞅人一眼。

“才想起我。”

似委屈又帶了些甜味的抱怨,像是怪罪巧克力冰激淩融化得太快。

亞當失笑——好一只漂亮乖巧的小貓。好像前天散步時差點在駕駛室挑起戰争,又用鎖鏈弄塌了床的惡魔不是她。

紳士的替人解開鎖鏈拉開房門,扣住姑娘的腰肢,領她來到欄杆前。

此刻的海溫馴而美麗,讓人想起吟游詩人唱的傳說,如霧的惆悵與濃烈的熱情被深藍的海調和成奇異的靜谧。天生多變,又浩瀚奇詭,這樣奇特的魅力輕易惑人。

清涼的風将二人的發悄悄纏上,男人垂下眼,望着她。

“帶我們兜了兩天的圈子,你在等什麽?”

她眨眨眼。

“我只是順着你的心呀,況且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餘裕不是嗎?”

眸光交錯糾葛,交換了一番較量。

亞當垂下蔚藍柔和的眼,蹙眉無奈地笑笑,嘆了口氣望着她。

他是在等手下的暗信,畢竟他現在可是“被海盜挾持的貴族”難免遇上家中或軍隊的追捕,與其被動不如先下手為強。

可她在身邊實在是個變數。

芙蕾絲被他有些為難的眼神逗樂了——如此有禮貌的催促,實在是從未見過。

背靠着船舷,她纖細的指輕輕擡起男人漂亮地下颔。

“別難過啊,美人,聽沒聽過這首童謠?”

海風将他們的發糾纏,絲絲縷縷漫卷而來,将彼此的視線錨定。

她自顧自吟誦着,以自己的方式“報答”。

他仰頭,看見她琥珀色的眼中流淌着如威士忌般醉人的笑意。

……

是誰的歌聲撥動朦胧月光

夜海搖籃靜谧地晃

直到吟誦之詞割裂欲望的喉管

血液為匙

縱身墜入女妖屏障

觸碰倒影着沉船的天堂

抵達我愛人的故鄉

我們相擁直至死亡

……

剎那間,所感愈發清晰。

他無比被動地,只能看着那豐潤水紅的唇張合,輕巧地吐出詩歌。

那嗓音如夢似幻,似吟似歌,缥缈地湧入雲霧中。

纖細,若隐若現,纏綿。

亞當感到自己的心如羽毛般飄蕩着,回旋而墜。記憶裏那些悠遠的快樂盡數倒流回此刻,輕輕地泛起令人悸動的漣漪。

随之而來是失重般的惶恐,擔憂,以及無比熟悉的沉重。

不可沉溺!

少年亞當站在霍華德家華麗的門前看着一街之隔的衣衫褴褛的、友人的身影時靜默地下達命令、瘋女人一遍遍在後背處勾畫的符號時在耳邊回蕩地低語……

不可沉溺!

亞當霎時清醒過來,被吟誦模糊的高喊瞬間在耳邊炸響。

“兩艘船只靠近!頭!要搶嗎!”

駕駛艙裏探出兩張臉,羅斯興奮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奧克冷着臉吐槽。

“白癡……我們是商船,怎麽跟有炮的正規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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