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骨新娘8

白骨新娘8

月色皎皎,為元遇卿的軀體鍍上一層水銀般的流光,林執抱擁着他,整個人像被埋在滾燙的月光裏。元遇卿雙唇鮮紅,滿目情動,林執的雙肩聳動,腹腔凹陷,腰線像海浪起起伏伏,而元遇卿是操縱他的暴風。

林執的背先是繃成一張被拉滿的弓,似乎有根無形的箭矢貫穿他的身體,以至于他像條被釘穿七寸的、光滑的蛇,在一陣劇烈的痙攣之後,林執眼前的月亮已經變成無數個白噪點,淋漓的水聲,粗重的呼吸聲,獵獵的風聲,都攪拌在一起漿住他的大腦。

“阿尋,阿尋。”

元遇卿光是用炙熱語氣的呼喚林執,就能把他融化,林執有氣無力地薅住元遇卿的頭發:

“別撒嬌。”

“阿尋,既然你我已行夫妻之實,我會娶你為妻。”

林執不顧身體酸痛一下子從地上折起來:

“什麽?!”

元遇卿被林執的反應吓了一跳,慌得舌頭開始打結:

“阿尋你、不、不願?”

“你看不出來我是男人?”

“是男人又何妨?”

“你是真心喜歡我?”

“莫非阿尋與我歡好并非出自真心?”元遇卿下垂的眉梢宛似被愁緒壓彎的柳枝點在水面,“阿尋待我好生薄情,我不過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元遇卿這怨婦相看在林執眼中卻有些裝模作樣:天底下就沒有老實的男人,就算表現得再人畜無害,身體反應可是做不了假的。林執打開雙腿勾住元遇卿,攀到他身上。林執很輕,元遇卿又力大,根本不需要費什麽勁就能把林執托起,林執扯着元遇卿的嘴角拉扯到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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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是真想把你的嘴給縫起來。”

元遇卿拉着林執安放到他身上,兩人又嵌合到一起,他搖晃着林執在自己的身上劇烈起伏颠簸,眼圈有點紅,委屈至極:

“阿尋嫌我是一介鄉野村夫……”

“你閉嘴。”

林執嗔怒地捂住元遇卿的嘴:

“我要真嫌棄你,現在我們在做什麽?”

元遇卿将此話視作鼓勵,更加賣力。

事了林執只覺得魂都要被頂飛了,意識被沖撞得破碎,身子軟得像團泅水的棉花,還是由元遇卿為他濯洗身體,林執被捏紅的雙腿虛虛地搭在元遇卿身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遇卿我問你,若是有朝一日我負了你呢?”

在這種纏綿溫存的旖旎時刻,問出這樣的問題無異于是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元遇卿先是一怔,繼而似笑非笑地說:

“若你背棄于我,我就算化作骷髅、化作灰、化作厲鬼也要纏住你,生生世世都纏着你!”

旋即元遇卿又綻開純真的笑顏,俯身去吻林執:

“當然是玩笑罷了,我怎舍得?阿尋可別當真。”

“我是認真跟你讨論這件事,”林執托着元遇卿的臉,“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

元遇卿想了許久,說:

“我要你償還一滴眼淚。”

林執半信半疑:

“僅此而已?”

元遇卿苦笑:

“阿尋,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惡毒的懲罰了,我怎舍得你落淚?”

林執不做言語,元遇卿用蓮花簪挽起林執的濕發,披着濕透的衣裳抱林執下山。

相比起魂飛魄散的林執,元遇卿則滿心滿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歡喜,他步履輕快,寬闊的胸膛裏心髒正興奮地敲鑼打鼓,林執的耳朵不偏不倚正好聽着他搏動的心跳,聽得他心煩意亂:

“你是個超級無敵戀愛腦吧。”

“何為戀愛腦?”

“就是愛一個人愛到像被下蠱了一樣昏了頭。”

元遇卿竟然還端正了态度問林執:

“你對我下蠱了?”

“……我克夫。”

林執假借玩笑說出真心話,欺騙元遇卿并非他本意。

“那我們就來世再做夫妻。”

林執由于元遇卿的樂觀而起了一身汗毛:

“不,我不信什麽上輩子下輩子。”

元遇卿只是笑笑,不做辯駁。

走到村口,林執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元遇卿繼續抱着他,他自我感覺體力和精力恢複得差不多,結果剛雙腿落地就像只軟腳蝦崴了一下,幸虧元遇卿出手将他扶穩。

“我會跟小慈和小棠說明此事。”

“你別吓到孩子們。”林執都能想象得出元遇慈氣急敗壞來找他拼命的場景了。

“我是兄長,也是一家之主。”

元遇卿難得擺出年長者的威嚴,林執想到他才二十歲,就有種看小孩裝大人的好笑。

“可是村民那邊你要怎麽解決,你不是說上元村非常排外嗎?”

“我自有辦法。”

林執暫時想不出還能有什麽理由刁難元遇卿,便推了他一把:

“你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別感冒了。”

元遇卿順勢抓住林執的手,把臉貼進林執滾燙的掌心裏,他的臉由于山間寒氣的侵襲而略略冰涼,目光卻是兩團在漆黑幽林中躍動的熾烈野火:

“你來暖我可好?”

林執早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夢見那天,牆上停止的時鐘,滿桌豐盛的菜肴,藏在餐桌下的球鞋,存放在冰箱中的生日蛋糕……都成為這段記憶裏不可或缺的錨點,時鐘不知停在哪天的三點五十七,桌上擺着糖醋排骨、炖牛腩、紅燒肉和清炒菠菜,這些都是林著愛吃的菜,球鞋是林執特地挑弟弟喜歡的白色,容易髒,但林執會幫他把鞋刷幹淨,蛋糕也是兄弟倆常吃的那家面包店訂的,老板聽說是林著成年生日,特地送了兩根數字蠟燭——由于林執記得太過清楚,因此夢裏也毫無邏輯纰漏,連痛苦都是如此真實地等比複刻。

林執害怕這個噩夢,就像看一部恐怖電影不敢看到恐怖場面,因此他壁虎逃生似的扼斷夢境,淚流滿面地醒了過來,眼前是奇美拉熟睡的面龐,黑色的發絲淩亂地散在他臉上,如同覆蓋着一層黑紗,林執為他把頭發別到耳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元遇卿——元遇卿被這輕微的動靜給弄醒了,喃喃道:

“阿尋?”

“吵醒你了?”林執想不到元遇卿會這麽敏銳。

“不。”

元遇卿抱住林執,将腦袋埋在林執懷中再度熟睡。

第二天林執起得很早,因為他下半夜都沒怎麽睡。不僅僅是由于噩夢,越來越短的試煉時限致使林執不可避免地陷入焦慮狀态:來上元村的第三天,關于桃花镯的線索僅有從元遇棠口中聽來的傳說,他把元遇卿扒光了也沒能找到,镯子既不在元遇卿身上也不在元遇棠身上,那只可能是由元遇慈保管了……

正當林執苦想之際,一只寬大的手掌游走在他的腰際,他轉過頭去看元遇卿,他半夢半醒的,像只撒嬌的小狗用鼻尖親昵地蹭林執的臉頰:

“你身上好涼。”

元遇卿的頭發很長,掃在林執的頸間,癢得林執撥開他頭發:

“別鬧我。”

元遇卿順勢抓住林執的手腕,零零落落地順着他的手臂一直吻到他胸口,林執繃緊身體,腹部微微凹陷,他的軀體是一道優美的白橋,以此承載着元遇卿。

“這枚吊墜有何來歷?”

元遇卿側身躺在林執身邊,手肘支撐着腦袋慵懶地問他,林執為了滿足元遇卿的好奇心,便打開吊墜蓋子将裏面林著的照片給他看:

“你不是問我在找什麽人嗎,我在找他。”

元遇卿吃味地說:

“他是你何人,你竟能尋他到此處?”

林執來上元村純屬意外,不過說是為了找林著也沒錯……元遇卿見林執走神,更是心涼:

“莫非他是你舊愛?”

林執無語地解釋:

“他是我弟,親弟弟。”

元遇卿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

“原來是小舅子啊,失敬失敬。話說回來,這畫像出自何人之手?這畫工實在驚為天人。”

“這不是用畫的,是用一種叫相機的工具拍的,”林執也解釋不清楚,“反正圖片上是什麽樣,現實中的人就是長這樣。”

“相機?”

“你們現在還沒有,幾百年或者幾千年後就會有了。”

元遇卿敏銳地捕捉到林執話語中的關鍵信息:

“阿尋你為何知曉?你是從幾百年、幾千年後來的人?”

“天機不可洩露,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林執心驚膽顫地搪塞元遇卿,所幸元遇卿還算聽話,并未繼續追問,伸手從枕頭下摸出那只上鎖的扁長木匣,接着從袖子裏取出并蒂蓮花簪,将發簪頂部取下——這簪子竟然還暗藏玄機,是一把小鑰匙,元遇卿把鑰匙頭戳進小鎖孔內,咔噠一聲,鎖開了——木匣內是用紅布包着一只晶瑩透亮的粉色玉镯,林執呼吸瞬間凝滞,元遇卿将镯子取出置于林執眼前,無比鄭重道:

“這是我的傳家寶桃花镯,以此作為聘禮,阿尋,你可願嫁與我?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元遇卿的眼睛像黑得透明的水,深沉又多情,這一刻林執只覺得胸口滲出陣陣刺痛,甚至不敢直視元遇卿的臉,只是悶聲說:

“好。”

元遇卿權當林執在害羞,他将桃花镯套進林執的手腕,露出甜蜜的微笑——随後元遇卿用力拽過林執,将他狠狠地釘在身下,林執出于本能掙紮,卻又出于愧疚而放棄抵抗。

林執把臉埋進被褥裏,偶爾洩出幾聲悶哼,他的身體如同被釘在标本臺上還在瀕死掙紮的蝴蝶,凸起的肩胛骨仿佛随時能刺破綿薄如紙的細膩肌膚,振翅掙脫元遇卿的桎梏。

忽然林執感覺到有什麽液體滴落在他的背上,起初他以為只是元遇卿流的汗,直到他回過身去看,才發現是元遇卿的眼眶周圍一圈都被眼淚燙紅了,眼角淚痣一襯,更顯凄婉可憐,林執心軟,用融化掉的黏膩聲線柔聲問他:

“怎麽哭了?”

“我怕這一切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林執第一次認真思考“為情流盡一生眼淚”的合理性,真怕哪天元遇卿活活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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