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莫昂的周末是在陶岸歌少有的怒意中渡過的。她前段日子有個國外峰會不得不出席,而她那沒心沒肺的丈夫難得回國一次,哪怕兒子還躺在病床上也要馬不停蹄到處旅游采風,莫昂本該有全方位妥當的照顧,但這個任性的家夥居然打點了身邊的所有人,自己擅自提前結束療養,把她瞞了好一陣。

她結束出差後自然就暴露了,莫昂被她逮去做了一次徹底的全身檢查,得到完全康複的結果後,還讓莫昂寫了份認真、誠懇、既要懊悔,又要反思,最好寫的時候還能痛哭流涕的檢讨書。

莫昂哪寫過這個,靈機一動想起了學生會裏最不缺檢讨書了,于是便以要學習多種文體為由,朝顏再寧要了一份“滿分檢讨”,加以自己的潤色,感人肺腑,總算讓陶岸歌稍稍息怒。

——看在你幫了我一次,周一送你一個驚喜。

莫昂拿着手機,編輯好這句話,發出。

五秒後他收到回複:你要轉學了?

莫昂當即跳起來怒發語音:“你個大豬頭!!!”

周一也正好是莫昂第一次值勤的日子。

所謂值勤,就是每天上學的時候站在校門口,檢查學生的校服穿戴是否合格以及是否帶違禁品進入學校。

一次兩個人,通常按順序輪值,以學生會的人數,每個人半個月就要來站崗一天。

這個工作也要比其他同學到位更早,校門6點鐘打開,那麽值勤人員在這之前就要預備好。

莫昂周末回了別墅區的家住,周一是司機送他來的,可盡管如此,開車到學校需要三十分鐘,他五點鐘就得起,而昨晚他趕作業趕到了淩晨,只睡了三個多小時,到位的時候打着呵欠,睡眼惺忪。

今天和他一班的是副會長談佰文。

“早啊帥哥。”談佰文神采奕奕,一手油條灌蛋一手豆漿,“那輛保時捷是你的座駕嗎?太豪了吧?”

莫昂腦子裏還嗡嗡的,現在的季節天亮得晚,他只得就這頂上功率不太給力的燈戴上袖章。

談佰文三兩下解決了早餐,和莫昂站在了一塊兒。

“還不習慣吧?”談佰文笑着說。

“有時候挺佩服你們的。”莫昂在冷風裏站了會兒已經清醒了許多,“那麽辛苦,和義工沒兩樣。”

“現在你得說‘我們’。”談佰文說,“我們也是有福利待遇的好不,評校級市級還有區級三好優先考慮學生會的人,學校每學期也會給我們經費搞點活動,不像社團要自己收團費,而且和老師也走得近,學習上能開很多小竈的。”

“顏再寧也是因為這些才加入學生會的嗎?”莫昂問。

“他啊,是個傳說。在初中部就是學生會了,到了高中也就自然而然咯。有些人就是有這個才能。不過我聽說他小學的時候有過一段黑歷史,特能哭……”

“然後呢,然後呢?”莫昂瞬間精神百倍。

談佰文卻看着門外不遠處,揮手打招呼:“來啦?早啊!”

莫昂也看過去,那個揣着手慢吞吞走過來的身影,不是顏再寧是誰?

他看了眼手表,現在才六點零五分。

顏再寧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春寒料峭,有什麽比大冷天早起更痛苦的?但周一他要在大會上講話,不得不。

“早。”他點點頭。

“縮得像個小老頭似的。”莫昂說,“不是送了你一條圍巾嗎?戴上啊。”

顏再寧耷拉着眼皮盯着他,指了指胳膊。

莫昂看了眼,“袖章不是好好的?”

顏再寧掏出手一拽他的胳膊,解開用來固定的回形針,把袖章弄到胳膊正中間的位置,理平整,再扣回去。

然後又揣着手,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嘶。”莫昂揉了揉肩膀,“他紮到我的肉了,故意的吧?”

談佰文用意味深長的視線打量着他,邊點頭,“有貓膩,有意思,啧啧……”

莫昂瞄了幾眼顏再寧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現在暫時離開,有關系嗎?”

“沒啊,有人在就行,現在人還不多,等到6點半才人多呢,你想上廁所?去吧!”

莫昂感激地看了他,然後小跑追上顏再寧。

顏再寧并沒有直接去教室,而是先來到學生會辦公室,他要在升旗儀式開始前把講話稿捋一捋,雖每周都大同,但還是有小異。

扭開門鎖,顏再寧進門開燈,突然愣了。

辦公室裏的牆壁被重新粉刷過一次,用的優質膩子,所有牆面光滑而柔和,燈也重新換過,還有雅致的屏風做了功能分區,窗戶做了大改,老舊的窗框換成了複古的色調,玻璃變成了保溫加厚版,不會再發出嗚嗚的風聲,窗戶邊則是茶水區,多了一個定制的櫃臺,上面放了一個小冰箱和保溫櫃。

可以說是煥然一新。

從樓道彈出式腦袋的莫昂期待地看着顏再寧驚訝的反應。

而顏再寧只是在原地站了幾秒,就淡定地走進去了。

莫昂的表情瞬間從(☆v☆)變成了(▼へ▼),他從樓道來到了門口,顏再寧正從保溫櫃裏拿出一罐熱咖啡,打算先暖暖手,這自然的姿态,就像這家電不是新添置的而是一直都有似的。

“你早就知道這裏會變成這樣?”

顏再寧回頭看到了莫昂,“第一天值勤就敢擅自離崗?”

“我馬上就回去。”莫昂臉上挂滿了掃興,“什麽啊,你都知道了,真沒意思。”

“你是說這些?”顏再寧環顧了半圈,“老師當然要告訴我,有個錢多得沒事幹的人慷慨捐贈,用周末的時間把我們的辦公室整改了一番,就像他也只用了短短幾天就能重新裝修一棟舊房子住進去。錢真是萬能啊。”

莫昂聽出了譏諷的意味,不過他知道顏再寧一直嫌富,又問:“那你怎麽不叫我別這麽做。”

“學校都同意了,我不過是借用辦公室的人,有什麽立場拒絕?”顏再寧坐到位置上,“你偷懶到時間差不多了。”

“沒意思,這算什麽驚喜啊?”莫昂窩火地嘟囔,“冰箱裏我叫他們放了那什麽小面包,趕緊吃掉吧。”

他氣沖沖地走了。

顏再寧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嘴角微彎。

辦公室的大翻新在顏再寧那兒沒激起風浪,但在其他學生會幹部那兒可是驚天駭浪。平常非值班或有事,一般幹部不會在辦公室裏逗留,這天課間辦公室裏塞滿了學生會的人,大家對茶水區眼饞得直流口水,恨不得馬上安排他們值班,以早點享用裏面的東西。

只有當天值班或加班的人才能在辦公室裏吃東西,并且還得是放學時間。

作為這一切的“金主”,莫昂不甚在意地說:“今天放學大家都可以來吃,吃完了再添就行,不缺。”

大家紛紛歡呼,也不怪他們大驚小怪,以前這兒只有一個簡陋的紙箱,裏頭還都是些泡面、餅幹之類應應急的食物,通常不怎麽有人吃。而現在都是“高檔”的東西,甚至大都是超市裏沒有的進口零食,在學校裏看到總比其他地方要更加美味。

“行嗎?”莫昂還不忘征求領導的意見。

顏再寧略一點頭,“下不為例,之前委屈大家了。”

大家感激涕零,一口一個“會長萬歲”“莫昂千歲”。

莫昂:怪怪的,再聽聽。

莫昂負責的四班交上來的表格出了點問題,于是他過來找四班的學委确認。這恰好是鄭家歡所在的班級,交接好之後莫昂還看到他了,和他打招呼卻沒被搭理,像不認識似的。

莫昂直接過去勾鄭家歡的脖子,“昨晚上借走了我的swtch,今天裝看不見我?”

鄭家歡一臉嚴肅地推開他,“我不跟學生會的人拉拉扯扯,請你自重!”

還演上了。

莫昂為難地說:“聽說有人喜歡翹掉晚自習……”

“你小點聲兒!”鄭家歡撲過去捂嘴。

被莫昂躲開了,他笑着說:“我又不是顏再寧,不用跟我避嫌。”

“呵呵,在學校你倆是一夥的,我才不跟你玩兒。”

莫昂忽然想起了周一早上談佰文說到顏再寧小學時候的事情,之後他再問談佰文怎麽也不說,于是問鄭家歡:“哎,你和顏再寧從小就認識,聽說他小時候特愛哭?”

“在學校裏妄議他的八卦,你想搞我嗎?”鄭家歡警惕地看着他。

“随便聊聊。”

“我有什麽好處?”鄭家歡打蛇随棍上。

莫昂:“你想要什麽?”

“聽說你們學生會裏有許多好東西。”鄭家歡賊兮兮地說,“弄點給我嘗嘗。”

“我家裏的零食不都随你吃随你拿嗎?”莫昂困惑道,“那裏的你想吃先加入學生會。”

“切,那你先欠我吧。”随後鄭家歡壓低聲音,“這可是阿寧最不想讓人提的往事。五年級之前吧,阿寧整天跟着我的屁股後面,叫我阿歡哥哥呢,他那時候長得小,白淨,怕生,別人看他用力一點他都能哭,其他小孩哭都是嗷嗷的,特煩,但阿寧哭聲音細細的,跟貓崽兒似的,招人疼。”

鄭家歡扼腕嘆息:“到底哪一步出錯了,以前那麽可愛一小孩怎麽長成現在這樣了?”

莫昂不由得根據鄭家歡的形容,在腦中勾勒那個時候顏再寧的模樣——一個小小的瓷娃娃,眉目柔軟,怯怯地叫他“莫昂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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