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關于公公說的,他陪她去,裴凝莺是不大樂意的。

可轉頭一想,他若真的跟着去了,那她來返路上都會輕松不少,這麽想着,她也就答應了,可惜了姜瑟打點人花的那些銀子了。

裴凝莺着一身宮女服,混在人堆後頭,進了後宮便偷摸着回了菱荇殿。

小鑰匙被回收了。

據“許肆”的說法,如今菱荇殿鐵門的鑰匙只有三把,一把在他們那兒管着,一把在娴妃娘娘那兒,最後一把在萬歲爺手上。

那麽裴凝莺就懂了,她得看準了人再下手!

巴結也得巴結對人。

回了殿,第一件事自然是把衣服換了,待她換完衣服,便走到院子裏躺小搖椅。

只是,沉葉看她的眼神就不大對勁了。

沉葉的眼神裏,裝滿了憂愁與擔心,想說點什麽,又顧慮着探番。

沉葉覺得這哪能夠呀?這是有違天理的事,論起罪來,那不知要掉幾個腦袋的。

可她偏偏不敢說,可她家小主偏偏滿不在乎。

裴凝莺躺在院裏小搖椅上,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和被撞桌沿上撞烏青的腰,暗暗抱怨着自己那可惡的睡姿,和公公那不要命似的手勁。

而這一系列動作,在沉葉眼裏就不太正常了。

沉葉沉着臉,猶猶豫豫小聲問裴凝莺,“主子,這可是他弄的?”

這個“他”,指的誰她倆心裏都清楚。

沉葉粗略指了指裴凝莺揉過的那些地方。

裴凝莺随口答她,眼睛卻盯着鐵門內外的浮桃與蘿衣,“是。”

沉葉一聽,已經幻想出無數個畫面,一個比一個難言,她緊抿着唇,藏在袖下的手捏了兩個拳頭,恨不得把指甲都掐進肉裏!

裴凝莺沒發現旁邊的沉葉的異常,注意力全在浮桃蘿衣身上。

浮桃很高興,甜甜地笑着,嘴角兩個梨渦凹得很深,蘿衣只低着頭,聽她一個人講,時不時腼腆地笑一笑。

不知浮桃說了句什麽,伸手去拍了拍蘿衣的頭,蘿衣的臉頓時變得紅通通的,頭埋得更低。

對于蘿衣,裴凝莺一直以來都抱着懷疑态度,哪能有如此趕巧的事呢?趕巧到浮桃發燒前她送來點心,趕巧到她是娴妃娘娘手底下的人,趕巧到她怕貓。

天色逐漸變暗,烏雲以極快的速度飄來,逐漸籠罩皇城,遠處的乾清宮宮頂竟也黯淡了色彩。

這是要下大雨的情勢。

裴凝瑩收回目光,拖着小搖椅準備回殿坐着,這時,她才發現沉葉一臉憋屈,好像快哭了。

裴凝莺捏了捏沉葉的臉頰,“怎的了,誰欺負你了啦”

沉葉擒着淚,搖頭,“沒人欺負我。”

可是有人欺負她家小主了,嗚嗚!

沉葉不告訴裴凝莺,裴凝莺理所應當地把她的傷心理解為了:在冷宮待着很可憐。

裴凝莺嘆了口氣,揉她的頭,“都會好起來的。”

或許是她太不争氣了。

沉葉和浮桃一直以來都陪着她,毫無怨言。

兩輩子,都不能堂堂正正走出菱荇殿。

夜裏,雨下起來了,雨聲緊密,像即将貫徹耳膜,還有寒風猛烈地刮着,那寒風很會見縫插針,從窗邊的小縫裏鑽進屋,讓整個殿都墜入冰窖。

這殿裏的炭也快燒完了,橫豎裴凝莺之後不在,索性不燒了,留着送去了耳房。

還沒人來叫裴凝莺,那裴凝莺不可能主動去的。

她便随手找了本話本讀着,聽見一聲貓叫,推開窗去看,姜瑟的長毛貓竟渾身濕透站在外面。

裴凝莺喚了兩聲,長毛貓也不理她,似乎還在往前走,可外邊雨下得實在大,照它這般淋,指定出事。

裴凝莺跑了出去,長毛貓回頭一看是她,四條短腿撲騰撲騰着就要跑,裴凝莺大步上前,一把揪過它的後脖子。

長毛貓喵喵兩聲,短腿在空中晃悠,嘴裏叼着幾根淡黃綠色的枯穗,還不時舔嘴巴,舔得津津有味。

裴凝莺扒拉掉它嘴邊的枯穗,好奇聞了聞,味道苦澀,還有些辛涼。

“吃什麽呢?”裴凝莺晃了晃它。

長毛貓慢吞吞地梗起貓頭,抄起小貓爪就去抓裴凝莺的手,只來回幾下,瑩白細膩的手背就浮現出數道紅痕,甚至把皮都刮出不少。

裴凝莺沒松手,忍着痛将它拎到殿內,關了門才放開它。

畢竟,貓兒在外邊不小心死翹翹了,主人一難過,她的經費從何來?

長毛貓的毛濕答答的,怕它生病,裴凝莺又去找了新帕子給它擦毛。

管它喜不喜歡她,擦了再說。

裴凝莺擦得輕緩,長毛貓自己也覺得舒服,直接冰釋前嫌,跳到她腿上去趴着,打着呼嚕讓她擦。

待擦得差不多了,裴凝莺還特地清理了長毛貓嘴邊的枯穗。

估計上哪兒撿草吃去了,聽說貓兒都喜歡舔草。

但,姜瑟很喜歡它的貓的,怎麽會不給它備草吃?

裴凝莺正想着,殿門被推開了。

仇凜英收了傘,瞥了眼圈椅上的裴凝莺,和她腿上的長毛貓。

“要我請你?”仇凜英抖了抖傘,冷聲說道。

裴凝莺兩手抱起長毛貓,走到仇凜英面前,仰頭去看他,眨了眨眼,“公公,你瞧呀,我有事,這才耽擱了。”

她騙他的。

她就是要他請。

仇凜英垂下眼皮,輕輕看了眼長毛貓,長毛貓一激靈,趕忙就從裴凝莺懷裏跳走,颠着屁股大搖大擺跳上裴凝莺的床,蜷起來用尾巴包裹自己,就準備這麽歇了。

仇凜英看向裴凝莺,“可以了麽?”

“可以,”裴凝莺笑笑,伸手拉過仇凜英的手走到殿門,“開傘罷。”

仇凜英猛地撤回手,不覺間耳尖又在灼燒,他別開臉,不去迎合裴凝莺的對視,自顧開了傘就要走。

裴凝莺驚詫一番,趕緊拔腿跟上。

狗妖之所以是狗妖,不僅在于狗妖會咬人,還在于狗妖和狗沒區別,一樣的腦子不靈光,不好使。

他難道要她淋雨?

那不行,苦了他不能苦了自己。

走在宮道上,什麽都看不見,下雨時烏雲擋完了月亮,夜晚的皇城除了乾清宮與湘盈殿周圍,其他殿外的地方都不會點燈。

只是偶爾會有夜巡的小太監們會提着燈籠,可那燈籠也極其暗,幾乎只能看見他們自己前面的一塊路。

裴凝莺不自覺地攥緊了仇凜英的袖子,這袖子質感很是柔順絲滑,倒……不太像一個普通內侍穿得上的料子。

但他是老祖宗手底下的,那肯定穿的衣料也不同。裴凝莺如是想着,也就不再去考慮這個問題了,這不是很重要。

袖子被攥緊了,手與手便容易相觸,裴凝莺不在意這個,沒注意他們的手到底有沒有相觸。

但仇凜英很在意。

兩只手時不時便會碰上,只是那麽蜻蜓點水一下,體溫便相互傳遞。

甚至,有從傘邊上傾斜下來的雨水滑過兩人手心。

雖說他親近過她一次了,但那是他主動,和她主動,那能一樣麽?

那肯定……不一樣。

仇凜英走得更快,只想快點回去得了。

可對于裴凝莺來說,摸着黑實在太沒有安全感了。

于這呼嘯寒風與暴雨中,裴凝莺用力去拉仇凜英,有些可憐乞求的意味,道:“公公,走太快了我害怕。”

仇凜英一頓,放慢了腳步。

兩人在雨夜裏一前一後走着,暴雨擋去腳步聲,世間喧嚣,卻又安靜。

“啊呀,仇凜英,是威逼利誘小宮女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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