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參見陛下,菡王殿下。”

一道清靈溫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宛如冷泉叮咚。

老女皇是打心底喜歡他的,見他來笑道:“免禮,溪洄啊,你同宓兒也有多年不曾見面了吧。”

郁雲霁認命的阖上了眼眸,待到再睜開時,面上已然換上了笑意。

她準備好面對全文第二大威脅了。

可待她轉身看清眼前那張臉時,不由得正愣在了原地。

眼前人實在太過相熟。

人人戲稱她是玉面菩薩,可若當真論起谪仙來,眼前人才是不容亵渎的谪仙。

人對于美麗的事物都是欲罷不能的,郁雲霁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溪洄一臉的拒人于千裏之外,饒是他如今面上帶着一層淡淡的笑,在郁雲霁眼中也是散發着冷意與殺氣。

郁雲霁目光下移,卻見那張薄唇旁一點小小的痣,那一點原本不明顯的,可看見那一點的一瞬,她的記憶像是被打通了。

郁雲霁的笑意徹底僵持在了臉上。

合着她口口聲聲要避免關于溪洄的劇情,結果早在她産生這個想法的時候,兩人便已經見面了。

啞郎就是溪洄,溪洄就是啞郎。

“的确,只是不知,菡王殿下還記得溪洄否?”溪洄輕輕颔首,禮貌而疏離。

她很快收斂了神情,溫聲道:“自然記得,溪太師名聲顯赫又學識淵博,我怎會不記得。”

這本書她不曾看完,只知曉大致,對上溪洄難免沒有底氣。

只盼着溪洄能看在她昨日為他解圍的份上,同她相安無事才好。

“宓兒交由你輔佐,我是最放心不過的了,”老女皇欣慰的看着兩人,“不日朕便設宴在百草亭,既是家宴,便不必拘束那些了,溪洄也該來的。”

溪洄是在宮裏長大的,老女皇日日見,的确勝似一家人了。

只是不知,她若是知曉自己女兒将來的死同溪洄有關,心中會作何感想。

郁雲霁心中還惦記着另一件事,她道:“雲家同皇姐還有婚約在身,既是家宴,他們是否會來?”

老女皇顯然對這門親事滿意極了:“雲家兒郎乖巧,既然将來是要做一家人,家宴哪有不來的道理,你且等着吧。”

果然。

雲家嫡次公子會去,到時候不知孤啓瞧見又會如何發瘋。

他就像一顆安置在她身邊的定時炸彈,即使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讓他進入倒計時。

如若沒有及時安撫情緒,一旦黑化,受傷害的就是她郁雲霁。

難啊。

偏此刻,老女皇看着兩人笑道:“你二人多年不見,照理來說是該敘敘舊的,朕這邊還有折子要批,宓兒,你帶溪洄出去轉轉。”

溪洄自小生在宮中,沒有什麽是他不知曉的地方,老女皇的心思她還有哪裏不知曉。

郁雲霁看向眼前清清冷冷的人兒,兩人出了門便算是分道揚镳了,瞧着眼前年輕太師是不願同她多聊的。

可她想錯了。

辇道上,她方要朝着溪洄道別,便聽他道:“昨日多謝菡王殿下解圍,算我欠殿下一個人情。”

郁雲霁對上他那雙平靜的眸子:“溪太師客氣,人情就不必了。”

原她就為了逃開着原書劇情,怎好再同溪洄有旁的牽扯,她躲都還來不及。

溪洄凝着眼前之人。

多少人想要他這人情,都不曾有機會,她可倒好,白白送上門的機會,她反倒瞧都不瞧上一眼,明明郁雲霁可以用這個機會要挾他的。

溪洄将眸光放在她的腰間:“多年不見,不曾想菡王殿下變化如此之大……”

郁雲霁心頭猛然一跳,卻仍溫聲道:“既是多年不見,怎會仍同先前一般,沒有誰是一成不變的。”

溪洄颔首:“殿下所言甚是,就此別過。”

溪洄不曾在說些什麽,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既是如此,回去好生與孤啓做做心理準備,只要家宴不曾出事,遠離溪洄一切都還能好說。

月溪閣內檀香袅袅。

蕪之高興道:“今早這一爐香燒得好,狀如蓮花,是上上大吉之兆,太師問了什麽?”

溪洄把着黃梨木窗子的手微微一頓,側眸看向那香爐。

只見那香爐裏的香灰發白,果真是采福大吉之兆。

溪洄眸中閃過一絲冷色,他只道:“菡王不對勁。”

郁雲霁确實不對勁,昨日他有所發覺,今晨便燃了香,他同郁雲霁幼時确有嫌隙,是以,今晨他只問,郁雲霁先前所做之事是否作數。

燃香大吉,惡事便已不作數,蓮花香則代表新的開始。

只是,本性難移,若是此人是菡王,又如何能算新的開始呢,除非問題出在了郁雲霁的身上。

午時,菡王府喧騰了起來。

孤啓仰坐于玉案上,他手中還持着鑲金玉壺,正擡手灌下酒液,一群小侍都不曾攔得住。

“将我禁足于此便罷,此刻我便是想喝些酒都不許,你們這群蠢奴才是要造反嗎?”

郁雲霁方進來,瞧見的便是這一場鬧劇。

他着了薄衫,唇角還有殘留的酒液,正順着他白皙的頸側滑進領口向更深處。

孤啓手中的玉壺已然見底,他不耐地晃着空空的玉壺,朝着遠處抛去:“不許本殿喝,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接住了。”

半月堂一時間兵荒馬亂,沒人瞧見她進來了,直到孤啓手中的玉壺朝着她擲來。

小侍們吓破了膽,紛紛想着以身攔下。

那玉壺帶着一陣風,朝着她面頰襲來,郁雲霁心中一定,說時遲那時快,就當壺嘴距她眼眸僅有一寸之時,她擡手将那壺把穩穩抓住。

“殿下恕罪!”小侍們紛紛跪下。

孤啓顯然帶了些醉意,瞧見她進來,這才從桌案上下來。

那只足并未着羅襪鞋履,腳腕上歪歪地挂着一條紅繩,此刻正朝着她步步邁來。

紅繩将那只足襯的格外白皙,此刻,白皙的足面還能看得清青色的脈絡。

他像是不知什麽是廉恥,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扯着笑望着她:“殿下好反應,這玉壺可是只差一點,便能毀了殿下這張漂亮的臉了……”

說着,孤啓伸手便要覆上她臉側。

郁雲霁握住他白膩的腕子:“王夫,還請自重。”

“自重?”孤啓偏着頭看她,笑道,“擔了着菡王夫的名頭,還有什麽可自重的。”

“你該知曉,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郁雲霁看着他,低聲道。

身旁原本匍匐求恕罪的小侍們早已不在,兩個主子談話,他們哪敢留在此處聽。

低沉的熱氣像是将他的酒意徹底驅散,那日的荒唐與他旖旎的夢交織在一處,孤啓面上的笑凝滞在臉上。

他的腕上是郁雲霁的熾熱,原本不曾察覺,此刻卻像是被燒灼了一般。

“放,放開我!”他胸膛起伏着。

叮的一聲脆響,玉壺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桌案上。

郁雲霁适時松開那只細腕,他像是避瘟神一般,連退數步道:“菡王殿下來此作何,莫不是來看我的笑話。”

“昨日我瞧見你的手流血了,男子易受傷,我為你帶了舒痕膏來。”

她如是道。

孤啓虛虛攏起指節,捱住心頭的難言之感:“我才不用你假好心,我也不過蒲柳之姿,如何用得起殿下的舒痕膏。”

郁雲霁輕輕蹙了蹙眉,低聲道:“不用?過幾日的家宴上,若是被旁人瞧見了傷,可如何是好……”

“家宴,”孤啓喉頭上下滾了滾,眼眸倏忽亮起,“恭王殿下,她會不會去。”

“皇姐自然去,”郁雲霁認真道,“不止皇姐,屆時還有雲家嫡子,這些人都是要到齊的。”

孤啓聞言,身形不自覺晃了晃,她擡手扶住他的肩頭,便聽他道:“好,我便要瞧瞧,那雲家嫡庶子究竟是個如何的狐媚。”

若非狐媚,怎會将他恭王殿下的心勾走。

此刻的孤啓赤腳站在她面前,像一只即将狂暴的小獸,鳳尾微微泛了紅。

瞧見他這幅樣子,郁雲霁将懷中那一沓裝訂好的信紙遞塞到了他的手中。

“別難過了,我為你粘好了,聽話,把舒痕膏塗上。”她溫聲道。

孤啓捧着那一冊信紙,怔了怔,擡眸看向她。

她怎麽,怎麽會。

郁雲霁明明對他無意,這些信紙是能将他置于死地的東西,她非但不将他交出去,不趁機處置了他,反倒還将這些東西一一拼湊,再返還于他。

懷中裝訂好的冊子像是一股滾燙的熱流,将他沉寂已久的t心猛然燙開。

郁雲霁為什麽要這般對他。

不,眼前之人并非是郁雲霁,而是不知從哪裏來的孤魂野鬼。

“我才不需要你可憐,你少惺惺作态。”孤啓抱緊了懷中的冊子,警惕的看着她,像是生怕她來搶走那本冊子。

郁雲霁無奈,她嘆道:“皇姐可不喜歡身上有疤的男子……”

孤啓就算再瘋,再無所顧忌,心中仍是以郁枝鳶為大。

果然,聞言,他靜默了一會:“……我塗。”

他乖乖坐在了坐墩上,揚眸看着她。

郁雲霁坐在他面前,指腹沾上帶着淡香的藥膏:“我們說好了,不要擅自行事,外面多少雙眼睛盯着,萬事都要小心,一旦出了差錯,你我皆不能獨善其身。”

“你知曉的,如若母皇知道你有二心,不僅是不能嫁給皇姐那麽簡單了。”

孤啓垂着的長睫将眸中的神情悉數遮擋。

他自然知曉,當今陛下極為看重郁雲霁這個女兒。

倘若她知曉自己非但不一心一意夫侍郁雲霁,反而還惦記着恭王,他怕是再無活着的可能。

恭王殿下待他那般好,他的心早已屬于殿下。

不能,他不能死,他就是為恭王活在這世上的。

他思緒正是紛亂,指根突然覆上一層溫熱,驚得他虛攏着的指節驟然收緊後縮。

“別動。”郁雲霁低聲道。

孤啓心中驚疑未定:“不勞菡王殿下纡尊降貴,我自己來。”

那只手卻不容置喙地握住他的腕子,繼續輕柔地塗抹着藥膏。

郁雲霁垂着纖長的睫,認認真真地将他的傷處悉數塗抹,他微涼的指也跟着泛了暖意。

午後的暖陽傾瀉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浮光錦映的宛若霞光,仿佛她當真是天上落下的菩薩仙女。

半月堂靜谧,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孤啓坐在避光的坐墩上,看着眼前被陽光映得發亮的女子,心頭像是被白羽輕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