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認錯

認錯

阮妤心裏有過猜測,直到沈确說出确切數字後,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防線瞬間崩t塌。阮素雲做事情向來有自己主意,同住屋檐下卻從未向阮妤透露過分毫,這一刻不知道該說阮素雲演技好還是該說她對這位母親關心甚少,一點異常都未曾發覺。

四百萬,對身上背着房貸的阮妤而言不是小數,別看她做了自媒體,但身後沒有團隊,找她推廣的工作的确很多,偏偏她不想接違心廣,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錢不多,去年剛按揭了一套房,房貸由她還,附帶養活阮素雲,餘下的錢要算着消費,盡量都存起來。

阮妤嘗試找回自己的聲音,唇微微張開,緩了兩秒問出重點:“你讓我過來應該不只是告訴我她欠了四百萬的事,接下來呢?”

“的确,”他像是為她擔心的樣子,故意嘆一聲,“四百萬是你還是阮素雲還?”

“沈确,有意思嗎?你明知道我會選擇那條最難的路,何必多費唇舌譏諷。”

平和從容不該是她此刻該有的表情,沈确恨透了她這副樣子,似響亮的耳光打在他臉上,嘲笑他的所作所為除了可笑沒有任何作用,既不會擊垮她更不會讓她屈服。

犟骨頭。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誠如她所說,沈确不再多言,沿着監控屏往左行進,伴随吱呀一聲,隐在暗處的另一扇門被推開,“跟上。”

阮妤斂下微亂的心神跟在他後面保持一步距離,比起剛才視線受阻的環境,這條路好走得多,左右牆上的壁挂燈發出暖白色的光暈,間距為一米。阮妤細心打量,這條路和方才走過的路應該不是同一批改修,眼下所走的路高度以及寬度要比剛進的那條路更為寬敞。

“是實牆。”沈确停在原地看她偷偷敲擊牆面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雙臂環抱,悠閑靠着牆壁,“進了這裏聽話照做,別的心思最好收收。”

“确哥。”之前的男人從遠處推開了門,身後有人影攢動,他單手撐着門,對沈确的态度頗有點畢恭畢敬的意思,“就等你了。”

沈确朝他輕擡下颚算是回應,轉頭看面前默聲不語直勾勾盯着他看的阮妤,“走吧,妹妹。”

“妹妹”兩個字像是咬牙切齒中硬生生擠出來的話,阮妤自知目前情況未明,處于下風,逞一時口舌之快回頭遭罪的只會是她或阮素雲,幹脆充耳未聞向他走去。

沈确依舊保持松散姿态,等她靠近後反倒沒有走在前面帶路,寬闊的肩朝門打開的方向輕輕聳動,意思明确:要她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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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裏賣什麽藥阮妤猜不到,重逢後他最大的變化是比以前更難懂,一言一行裹挾着目的性,在合适時機下,利刃出鞘,快狠準。

她沒有反抗,縱然心中疑惑面上仍保持最後的冷靜,撤去停留在他身上的猜測視線,亦步亦趨往前走,這一次迎上的是那個男人含笑的眼眸,他的手像是不知疲累照舊撐着門。阮妤側身從他面前走過,身後傳來男人說話聲,還未聽清楚,走廊盡頭已有人在等候,并朝着她走來。

“跟我來。”

阮妤記得監控視頻中站在賭桌前的男人和面前這位衣服一樣,應該也是這家賭場工作人員。她想回頭看看,白皙的臉轉了三分之一後倏爾停下,寄希望于不可能有希望的人,這樣的念頭就不該動。她深吸一口氣,和男人點頭,示意他繼續帶路。

“确哥,鄒老板還在。”

“嗯。”他應得漫不經心。

“咳!你讓她一個人進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确睨他一眼,倒是直起了身不再靠牆而立,擡手不輕不重壓在他身上,“阿讓,話密不好。”

阿讓尴尬撓脖子:“鄒明那人不是老實的主,确哥你要是不管只怕她會受欺負。”

沈确壓在他肩上的手往前輕推,擋在身前的阿讓被撥去一邊,“是翅膀硬了的成年鳥還是撲棱半天仍在鳥窩的雛鳥,今天正好有答案。”

阿讓睜圓了眼,撓脖子的手自然伸到了頭頂,“确哥,什麽鳥不鳥的?”

“我的意思是——”沈确看他呆呆的樣子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晚上吃燒烤。”

“那敢情好啊!”阿讓利落掏出手機遞給沈确看,“最近新開了一家燒烤店,評價不錯,咱今晚叫上人去那兒嘗嘗?”

沈确斜睨屏幕中滾動的宣傳圖,莽子燒烤店幾個字格外清晰,他對去哪家吃沒異議,中州燒烤感覺都差不多,輕嗯一聲把決定權交給阿讓。

v105包廂裏傳來一聲慘叫,那雙鞋剛如何碾壓煙頭,此刻便如法炮制踩住阮素雲的左手,一點點的力向下壓,阮素雲疼得額頭冒虛汗,最愛塗鮮豔口紅的唇只見蒼白。

鄒明擡眼從上而下打量對面模樣出色的女人,舔了下唇,身邊手下極會看眼色,遞去一杯幹淨的水。

冒犯的眼神除了讓人不适還會讓人惡心,阮妤承認這一刻她并不像在沈确面前一樣,可以昂頭不服輸,推開門前的自我安慰到進入包廂後面對眼前的男人土崩瓦解。

她是成年女人,可以清楚辨別一個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何意,那是男人見到漂亮女性産生的濃厚興趣,無關乎情愛,只有最低處的欲.望。

鄒明把玻璃杯交還手下,“你們這兒的包廂随随便便就能放陌生人進來?”

剛才送阮妤進來的男人适時開口:“鄒老板,她是阮女士的女兒。”

鄒明不悅皺起的眉在聽到女兒兩字後漸漸舒展,踩在阮素雲手背的鞋不動聲色移開,起身理了理身上發皺的西服,走路時略微發福的小肚腩被襯衣上的扣子勒得震顫,噙着笑意來到阮妤面前,“你是她女兒?”

她沒有回應,情況她也大致清楚了,阮素雲欠下的四百萬想必不是欠賭場而是欠面前這位鄒姓男人。想必接下來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不會太愉快。

“呦,還是個有脾氣的妞。”鄒明擡手摸了摸下颚,圍着阮妤緩步轉圈走到她身後驀地停下,雙手用力锢住她纖細雙臂,“算上利息一共四百五十萬,給了你媽一個月的時間她還不上,還跟我玩失蹤,今天過來給了我十萬讓我再等等,說是再給兩個月時間肯定能還上,我這人不收來歷不明的錢,你猜猜她哪兒來的自信覺得我會答應?”

男人的手隔着薄薄的衣衫仍無法阻擋粗糙感,阮妤稍稍偏頭躲開他過于親密的氣息,強逼自己鎮定下來:“不管她哪來的自信,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構成騷擾。”

鄒明和身旁兩名手下對視一眼樂出聲,倒是聽話地松開對她的束縛,雙手驟然松開掌心向外微微舉高,一副投降的樣子,“難怪你媽自信,女兒這麽漂亮,女婿樂意當冤大頭,就是不知道四百多萬對連鎖超市的老板而言是零花錢還是要命錢。”

阮妤不可置信看向阮素雲,原來迫不及待讓她嫁人打的是這個主意,難怪連對方是二婚也不在意,一再勸說她,在咖啡店更是熱情到鄧啓好像已經是女婿身份了,自始至終她都只考慮自己,女兒的婚姻幸福于她而言不重要。難怪沈确從見面就沒說過一句好話,他或許早就知道阮素雲的目的了吧。

該悲嗎?她似乎也習慣了,從小到大她從來都不是阮素雲首要考慮的對象。

阮素雲把臉埋在地毯上,不知是疼的還是無法面對阮妤,趴在地上保持原有姿勢不曾動過,髒污的手背還在微微發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身為女兒,阮妤無法做到置之不理,尤其親眼目睹阮素雲遭遇的事情,對于這群人而言踩手背這點痛不過是前菜,拿不到那筆錢給不了确切時間,把人廢了也是有可能。

她收回目光,轉身和鄒明面對面,兩人之間僅隔一步距離,她甚至要忍住男人玩味不尊重人的眼神和他談判,“我名下有一套房産市值約在兩百萬,會盡快賣出,餘下的兩百多萬我可以分期還給你。”

“分期?”鄒明頭稍稍一偏,粗粝食指蹭蹭臉頰,對她的提議不滿意,“你看我像做慈善嗎?”

“你的目的本來就是把錢拿到手,逼死我們是兩敗俱傷,錢拿不到你自己也會被查。”阮妤留意他有想走動的意思,提前後退一步,彼此距離再次擴大,“你可以考慮。”

鄒明玩味的眼神漸漸散去,神色談不上多好,對她剛才的一番言論有聽進去,只是善于把控話語主動權,尤其他是債主,更不能讓欠債的牽着鼻子走,“現如今欠錢的是大爺這話我以為是玩笑沒想到是真的,你年紀不大,膽子不小啊,信不信我在這兒廢了你媽的手,照樣沒事。”

“信,”阮妤掏出手機把資産證明找到遞給他看,“比起砸鍋賣鐵一輩子都無法還清的人,我的工作要還清兩百多萬不是難事。”

資産證明是鄧啓要求的,阮素雲軟磨硬泡下阮妤才松口t,鄧啓大約怕她是貪財的人,提前調查清楚她收入來源,起初她不理解,現下倒覺得對方做得沒錯,碰上阮素雲這樣的丈母娘,有多少資産不夠敗的。

鄒明将信将疑看她,接過手機從頭到尾浏覽一遍,還挺意外面前女人收入不低,幹咳一聲把手機遞了回去,“餘下兩百多萬一個月內還。”

“三個月。”阮妤照實了說。

“什麽?!”鄒明向前一步抵在她面前,食指指向自己臉,“老子跟你們非親非故,給了你媽一個多月時間把錢湊齊,你不感恩戴德還敢蹬鼻子上臉,哪來的底氣?”

鄒明擡手落在她肩上輕拍兩下,臉上又有了笑意,“不過你要是陪我一個月讓你少還一百萬也不是不行。”

覆在肩上的手像惡心的蜈蚣,沿着肩緩慢爬行到手背,它沒有立刻離去,攀附在手背上輕輕摩挲,仿若在尋找最合适的地方下口。

“說實話,漂亮女人憑着一張臉就能解決許多事。”鄒明眼眸中冉冉情欲漸明,“你何不利用自己優勢解決當下難題。”

那雙手不再安于現狀,緩慢試探地劃過手背摸索進掌心,粗澀指腹一下又一下掃過肌膚紋理,挑逗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鄒明見她沒有抗拒越發膽大妄為,握緊她的手準備把人拉進懷裏。

随着吃痛聲驟然驚起,包廂裏詭異地散發出淡淡血腥味。

“老大!”離鄒明最近的男人先反應過來,二話沒說沖過來用力推開阮妤,“老大你沒事吧?”

鄒明疼得大喘氣,右手緊緊捏住流血的左手嘗試壓住傷口,“刀……”

男人立時明白過來,以男性力大優勢強行掰開阮妤手心,女人掌心鮮紅一片,刮胡刀專用刀片死死握在手裏,直至他掰開手仍能感受到顫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居然真有人做。

“小妤……”阮素雲忍着疼努力撐起身體,借着沙發費力坐起來,一套動作下來竟耗費了大半力氣,靠着沙發半天沒法再動。

“給老子綁起來!”鄒明由手底下人簡單包紮好傷口,“刀片給我!”

男人看了眼手裏剛拿過來的刀片,上面幹涸的血漬瘆人得很,“老大,要不咱算了,萬一搞出來人命,這裏也交不了差。”

“笑話!”鄒明怒目圓瞪,他一個當老板的被手下教育如何做事,臉面上自然過不去,指着阮妤吩咐,“給老子綁緊點,還有你,再他媽廢話你去替她受!”

男人僅有的善心被老板罵得一文不值,再敢多說一句,鄒老板真有可能要他的命,小心翼翼把刀片遞過去。

門傳來輕微的吱呀聲,沈确走進監控室,環視一圈未見阿讓身影,這小子八成又偷懶去了。

“确哥。”阿讓從另一側推門而入,手機屏幕仍亮着還未來得及息屏,怕沈确誤會将剛才通話記錄亮給他看,“西街那邊賭場有點事。”

沈确把手機随意插回褲兜,“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事,她進去後鄒明正在說話,後來對她媽動手了,估計現在商議怎麽還錢的事。”阿讓邊說邊關了門徑直朝電腦去,“我怕一會兒有別的人進來,所以把v105包廂監控暫時隐藏,不過電腦能看見。”

沈确輕嗯一聲,雙臂環抱,立在液晶屏前:“調出來。”

“行嘞,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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