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嬷嬷
老嬷嬷
那老婦人雖是上了年紀, 但頭發梳得油光滑亮又端莊整齊,發髻間還插了把紅寶玉的簪子,身上穿着的是件暗紫色的錦衣長袍, 瞧面色就知道家裏是富實的。
走進店裏面來的時候,她的身後跟着四個亦步亦趨、目不斜視的的小丫鬟。
瞧着倒是氣派得很。
那老婦人閑閑地上下左右掃視了下四周,而後居高臨下地問一百味齋點內正在幹活的小厮,
“沈昭昭,沈娘子可是在此處?”
那小厮是沈昭昭剛招進來給百味齋打雜的, 還沒進行過店裏的正式培訓, 這時或許是被這老婦人身上這頤指氣使的氣勢給震住了, 雖不知身份, 還以為是哪裏來的什麽貴客。
他愣愣地點了點頭, 回答道:
“我們掌櫃的,确是在此處。”
說罷,也不請來人坐下,也不等人繼續說話, 那小厮就把手裏的抹布往邊上一放,搶着說道:
“我去請我們沈掌櫃的過來。”
然後人就跑沒影了。
老婦人見自己一行人進了門後也沒人招待, 就把人晾這兒了,搖了搖頭,皺着眉斥道:“真是沒規矩。”
轉念又一想,這小厮剛剛嘴裏念着的沈掌櫃, 也是姓沈, 莫不是那沈昭昭?
這沈昭昭是這兒的掌櫃?可少爺的來信裏沒說過啊。
老婦人站在這偌大的百味齋裏, 擡頭往上瞧了眼, 這樓看着高得都有點晃眼睛了,再瞧酒樓裏面這四方寬大的大堂, 她年紀上來之後視力也有些不好了,往前瞧着這大堂竟有點望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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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輩子可沒見過這麽大的酒樓,雖說還未開張,但此時酒樓裏的人可不少,這些人大多是過來修繕的,手裏都有自己的活兒,忙得顧不上她們。
這沈昭昭竟在這兒當掌櫃。
不過轉念又想着,這掌櫃就是個給東家打工的,這打工的地方再好再大,也不是她的,跟她也沒什麽關系。
而且她瞧這店裏面來來往往的人,還有身上穿的,瞧着多是些升鬥小民販夫走卒,這女子整日裏跟這些人混跡在一起,身上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腌臜的東西。
這商戶女子整日在市井之中抛頭露臉的,真是粗鄙!
一想到她這自小奶大的哥兒,那可是金陵的百年世家,嫡親一脈出來的獨苗,自小出身高貴,金枝玉葉,長大後更是人中龍鳳,在一衆世家公子中也是佼佼者,得聖上青眼執掌大理寺,年紀輕輕就擔任寺卿一職。
要不是為了以後的仕途,少爺那可是連公主也是能尚的。
豈能是這個俗不可耐的商女能夠得上的。
要說這商女能給自家公子做一個貴妾已然是擡舉了她,那也是她祖墳裏冒了青煙,如今竟敢索要正妻身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可憐自家公子被這心機頗深的商女給迷了眼,失了智,前段時日竟然來信跟家裏說要明媒正娶這沈娘子,這把自家的大夫人氣得火冒三丈,看完就把公子的信給直接撕了。
自己前來臨安前自家大夫人對自己再三交代的場景,“羅嬷嬷,淮書這孩子自小跟我這做娘的就不親,心裏有什麽話也不跟我說,現下要娶妻竟然拿一封信就來通知我,這是完全沒将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眼裏,”
“竟然還要娶個商女!”林夫人此時用力地揪着自己的袖子,恨恨地說道。
“你此番前去臨安先不要去驚動他,去找到這叫做沈昭昭的女人,去看看這女子攀上淮書到底想要什麽,這類女人我是知道的,不就是為了錢財麽?你拿着銀票去打發了她,要是她還是執迷不悟獅子大開口,就告訴她,哪怕是進了門,我也不會認她的,以後更不會讓她好過!讓她想想清楚!”
羅嬷嬷一路上過來的時候都在想着要讓這女子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要是沒有大夫人的同意,她想要什麽都不會得到的,讓她自己先死了這條心,還不如拿着錢自己離開。
沈昭昭這邊聽說有個老婆婆上門來點名道姓地來找自己,心下也覺得奇怪,但自己現下實在抽不開身,這幾天都忙得昏天暗地的,晚上睡覺做夢的時候都是店裏的事情。
沒辦法,她就轉頭對邊上的福玉說道:“福玉,你先去大堂那裏瞧瞧,看看是什麽人來找我?具體有什麽事?”
福玉點點頭,将手下的用人名冊一放,她現在已經被沈昭昭從沈記那裏調了過來,接手即将開張的新百味齋的領班一職。
聽掌櫃的說這大堂裏以後的小厮、跑堂的這些人都要歸自己管,乖乖,這得多少人啊。
不過這段日子她跟着掌櫃一起面試招聘,也算是學到了不少怎麽用人的方法。
她剛剛拿着手裏的店小二名冊,就在仔細地了解這些人之前做過什麽,擅長什麽,以便以後在分配工作的時候更為細致。
福玉也知道這活兒擔子重,她之前也就是一打雜的,但承蒙掌櫃的看得起她,将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自己可要撐住了,不能丢了她的臉。
福玉起身正準備過去。
就聽沈昭昭又補充了句,“如果是不認識的人說是來找我的,你就先說你就是我,先聽聽她有什麽事兒再說。”
羅嬷嬷在沒有見到沈昭昭之前其實已經在腦子了将她想象了一番,大抵對她有了初步的印象,左不過就是個有些姿色的女人,既然經營着酒樓,那定能燒得一手好菜。
少爺獨居臨安,事業繁重,必定是心下寂寞時遇到了這溫柔小意、心計頗深的沈娘子,将少爺給哄騙了過去。
所以羅嬷嬷估摸着待會她将見到的是一位容貌姣好,溫軟嬌柔,工于心計的小娘子,而自己也早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對付她。
心裏思量着這些的時候,當她這時一見到福玉朝她大喇喇走過來,心下一震,但當下還是有點不太确定,過來t的人是否就是那沈昭昭。
等福玉在羅嬷嬷面前站定,羅嬷嬷不發一言,也不拿正眼瞧她,等着她給自己見禮。
但福玉根本沒見禮的意思,她覺得這老婦人好生奇怪,說是要見掌櫃的,現在人出來了卻又不說話,還端着一幅臭架子。
她可沒功夫在這兒陪這老婦人打啞迷,一堆事兒還在等着她呢,便直接開口問道:“請問您來這有何事?”
羅嬷嬷撇着頭斜睨着她,她身後的小丫鬟此時開口,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是哪位?可是那沈昭昭沈娘子?”
福玉想起剛剛掌櫃的交代給自己的話,也覺得沒什麽要緊事情的話就不要去打擾掌櫃的了,于是面不改色地點點頭,直接承認了,開口催促道:
“沒錯,我就是,你們找我有何事?快說吧。”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這老婦人立馬轉過頭,睜大眼驚疑不定地盯着自己看,心下巨震,簡直是不敢置信。
什麽?眼前這膚色黝黑的大胖姑娘,腰有水桶粗,穿着一身看着人眼睛疼的花棉襖,衣服看着都要撐開了。
這身板結實地看着能直接下地幹活犁三畝地了,哪怕給自家當丫鬟也是不能放在主人跟前污了眼的,只能去做最下等的粗使丫頭的。
這樣的女人便是那沈娘子
羅嬷嬷聽她承認了之後,細細瞧完她更是想當即昏倒,原以為是個妙齡女子,怎麽是個粗俗的大胖丫頭啊?
沒甚姿色不說,瞧着更是粗鄙、粗鄙至極!
一想起這樣的女子跟自家少爺站在一起,就感覺自家公子是被玷污了一般,羅嬷嬷就覺得呼吸不暢,一陣惡寒,氣得呼吸都快了幾分。
而福玉這邊等着老婦人說話,見她久不開口,還很沒禮貌地皺着眉上下打量自己,心下也是怒火漸起,耐心耗盡後沒好氣地開口,嗓門也大了幾分,
“沒什麽事兒的找上門來幹嘛?盡閑得慌,老婆子快回家去吧。”
羅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自打當了少爺的乳母後,林府上下都是對自己要敬上三分的,連夫人也從沒叫過自己老婆子。
她被福玉氣得仰倒,還好身後的小丫頭即時扶住了她,她顫着手指着福玉,咬牙切齒道:
“你這沒教養的賤蹄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福玉一聽這老婆子還罵起人來了,柳眉倒豎,喝聲道:
“嘿,你罵誰沒教養呢?我咋知道你是誰?好生問你你也不說,閑出屁過來找茬,我看你才是沒教養的老婆子!”
“你......你......”羅嬷嬷被福玉一番嗆聲,心下大怒,朝身後的丫鬟命令道:
“給我打她,給她幾分顏色瞧瞧!”
“在家沒人教訓你是吧?那就讓我這老婆子來教教你規矩!”
福玉沒想到這婆子說了幾句就要喊人來打她,立馬條件反射般撸起了袖子,露出了黝黑結實的手臂。
那幾個丫鬟得了命令後,團團圍過來想要先将福玉擒住,被福玉反手就推開了,還有人過來伸手扯她的衣服,只聽“咔嚓”一聲,福玉穿着的花棉衣給撕開了一個口子,這還是福玉今年冬天新做的外套,還沒穿幾次,她瞧着這撕裂的大口子,裏面的棉花都露出來了,又心疼又生氣,怒視着面前這幾個小丫鬟,也不客氣動起手來。
羅嬷嬷見四個丫鬟還治不了這個小妮子,于是自己也急得沖進去想要幫忙将福玉制住。
就見一夥人此時粗魯地扭打糾纏在了一起,咒罵聲此起披伏,場面一時愈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