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聖托裏斯學院三樓一號教室,茸德正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等待萬神史課堂開課。

最近薩凡娜參加的占蔔社團忙着為校園祭做準備,因此下課了就離開教室去幫忙去了,茸德跟着她去了一次,但是他們的準備工作都井井有條,薩凡娜忙起來根本就顧不上茸德,茸德怕給人添亂就沒有再去了。

而卡桑德拉最近也時常不在教室,茸德仔細想了想漫畫裏她這會在做什麽,也實在想不起來。

茸德從書堆裏抽出她專門用來記錄漫畫劇情的筆記本,上面是她用秘密藥水筆寫的漫畫劇情,只要在藥水裏混合一滴淚珠就可以只讓自己看見。

茸德嘩啦啦翻了幾頁,确認在學園祭之前沒有自己的戲份,卡桑德拉最近應該是忙着攻略納斯威爾呢。

翻完劇情筆記本茸德就失落地撐着臉繼續盯着雕着神鳥像的窗框和玻璃看,卡桑德拉如果這時候已經把納斯威爾拿下,那麽她進學事司不是自投羅網嗎。

雖然說漫畫裏的納斯威爾和伯麥一樣是一個表面溫柔實則冷血的男人,但是現實中的伯麥顯然只是一個本來就很乖巧的男孩,納斯威爾說不定也只是個很溫柔的笨蛋美人而已。

不過茸德轉念一想納斯威爾的父親大覺克沃夫公爵本身是個手段很嚴厲的人,兒子多多少少會耳濡目染到一點兒吧。

茸德想得頭昏眼花,以往愛摸魚擺爛的公主第一次這麽嚴謹地考慮一個問題。

卡桑德拉在離上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回來了,她跟一個朋友在教室前分別,然後施施然回到了座位上,心情很好的樣子。

茸德更加發愁了,在她腦子裏已經腦補了許多卡桑德拉和納斯威爾的感情大戲。

她為納斯威爾大人感到可惜,因為她覺得卡桑德拉并不是一個好人還有點花心。

而薩凡娜是在上課前一分鐘才回到教室,她和萬神史老師幾乎是前腳後腳。

薩凡娜看着無精打采坐在座椅上的茸德,從抽屜裏掏出一塊分裝的布丁塔趁萬神史老師在黑板上寫标題的時間遞給她。

而茸德則是趁着老師翻課本的時候低下頭偷偷吃掉,并且掰了一小塊給在課桌裏養精蓄銳(在她手機看動畫片)的蛋撻。

之後則是得來蛋撻對布丁塔的銳評:“還是早上的那個更好吃些。”

茸德:……

上完一節萬神史又上了一節醫理課,放學後茸德抱着桌上的幾本課本筆記本和文具準備放回置物櫃。

一如既往的在打開置物櫃後收到了一沓粉色的冒着玫瑰香氣的書信,帝國的男生們在面對喜歡的女孩時手段也毫不遜色于女孩們,情詩信手拈來不說,用新鮮花瓣釀造精油的手段也很高超。

茸德啧啧感嘆着,随手翻了翻,發現居然有一張學事司的宣傳信和報名表。

宣傳信上寫道:本年度最輕松的學生組織招新啰,發光的少年請留步,這裏有全學院最優秀的同學們,哪裏是你的出發點?請加入我們!你會找到最好的诠釋!

茸德:……

盡管心裏感覺有點奇怪想吐槽不知如何開口,但是有意加入學事司的茸德還是将報名表卷吧卷吧收到了書包裏。

二年級比一年級要早放學十分鐘,茸德和準備繼續去社團幫忙的薩凡娜告別後就跑到伯麥的樓層等他。

畢竟已經答應了伯麥這幾日接他到自己家裏住,可憐的伯麥如果孤單一人兼職完再回公爵家等待他的大概只有黑漆漆的大房子和緊閉的院門,而且像伯麥這樣很好揉捏的可愛男孩子,如果騙了他的話,別說伯麥會讨厭她,連茸德自己也要罵自己一個不是。

而伯麥那邊已經把這個承諾抛之腦後了,童年時代被媽媽一次又一次的抛棄已經讓他徹底放下對所有人的信任,所有的承諾不過是可以随随便便說出口、也可以随随便便毀約的而已。

然而在他的視線觸及走廊盡頭那個栗子色長卷毛背影時,伯麥身形一愣。

女孩正趴在欄杆上向下看,時不時揪揪腦袋邊的碎發并捋捋被風吹的飄起來的頭發。

而她身後一些認出她身份的學生忍不住紅着臉靠近她,有些人走上前和她問好。

伯麥突然有點生氣,她為什麽在人這麽多的地方等他。

他加快腳步但仍然乖順着臉上前。

又一個人戳了戳茸德的後背和她打招呼,而這一次趁着側臉的功夫茸德看見了伯麥。

她的眼睛一下子睜大,由原本的平靜變得驚喜。

“你終于來啦,我們回家吧。”

然後自然地牽上了他的手腕。

伯麥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他盯着眼前眼睛眯成月牙的女孩:

“可是我還要去羅克酒廊兼職……”

女孩一下子頓住,顯然是忘記了這件事,須臾,她思索了兩秒後回答:

“那我們一起去吧,反正我沒什麽事。”

旋即牽着他的手準備下樓。

伯麥盯着牽住自己的那只手。

她握得很緊,仿佛害怕他在人流中走失。

茸德沒有關注這麽多伯麥的反應,她只覺得牽着伯麥更有帶弟弟的感覺。

瑟佛薩斯這一族系她是最小的一輩裏最小的,從來還不知道有弟弟妹妹是什麽感覺,而哥哥在家裏只會拿她開玩笑和她打鬧,從來都把她當小孩對待,但是伯麥卻是将她當姐姐,多有趣多可愛呀!

茸德樂滋滋的牽着伯麥到了校門口,司機已經等候多時。

坐上車後,茸德告訴司機凱文往羅克酒廊去,伯麥今天仍然有那裏的工作。

凱文知道伯麥是朗德古拉公爵的私生子,但是沒想到公爵家竟然還有這樣一位吃苦耐勞的孩子,別說皇室了,就連貴族家的孩子都鮮少有課後兼職的,想到這兒,凱文看向伯麥的眼神又慈愛了幾分。

于是他啓動車将他們送到了羅克酒廊。

“公主,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們。”

目送凱文的車開走,茸德跟着伯麥坐電梯上了頂樓。

等到伯麥t換上酒廊的制服出來時,茸德已經安安穩穩坐在角落裏一個小桌前拿起酒水單翻看。

羅克酒廊是最高消費的幾個酒吧之一,因此在這裏消費玩樂的基本都屬于貴族中的貴族聚會,他們主點烈酒和各種昂貴的酒精特調,總之很醉人啦,茸德翻了翻覺得沒什麽想喝的。

這時候身穿一身制服裝的伯麥為她端來一杯梅子汽水,放到她桌前時被施了魔法的柚子瓣飄到杯子上空擰巴擰巴擠出柚子汁與梅子氣泡水融合後消失。

茸德:“哇!”

盡管茸德品嘗過各種口味的低度特調,但是這種可愛的制作過程她還是第一次見,因此漏出驚喜的表情。

伯麥盯着少女驚喜的臉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柚子上做這種無聊的魔法。

少女端起杯子來嘗了一口:“謝謝你,很好喝诶!”

伯麥別別扭扭:“你喜歡就好……”

說完後伯麥就去工作去了。

茸德喝了幾口汽水,吃完了伯麥後來端過來的黑松露牛柳和燴時蔬,又撐着下巴聽了一會伯麥上場的演奏,才想起來自己書包裏還有學事司的報名表需要填。

于是茸德無視那張宣傳信從書包裏翻出報名表攤在桌上,又拿出一支羽毛筆開始填。

一開始還只是一些基礎的問題,什麽姓名年齡啦,到後面越來越難,譬如“您為什麽要加入學事司?”

茸德很想把宣傳信上的标語一字不漏的抄給納斯威爾,不過她很擔心因此會更加拉低納斯威爾對她的印象。

還譬如“您知道我們組織的工作主要是什麽嗎?您是否了解我們組織呢?”“如果您的工作和課業沖突了怎麽辦?”……

茸德頭痛的拿出手機打開SSL找到薩凡娜發給她的帖子《一分鐘教會您填學事司報名表》開始謄抄。

報名表的最後似乎是印刷的納斯威爾的親筆。

“不管是否錄取,祝福您。——納斯威爾”

都說字如其人,納斯威爾的字蒼勁有力,筆劃磅礴舒展,一點也不像溫柔的人的字,不過這種說法也并不準确,茸德晃了晃腦袋。

報名表填完後茸德又卷吧卷吧,掏出傳送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咒語,報名表消失在桌上。

伯麥忙完已經是很晚了,領班知道瑟佛薩斯家的公主在等他,比往日提早讓他回家。

換回自己的學院制服,伯麥來到茸德面前。

少女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酒廊昏暗暧昧的燈光緩緩移動,照到她身上時浮在她臉龐上的燈光清晰反射出她卷翹緊閉的睫毛。

不知睡了多久,茸德迷蒙着雙眼醒來,而伯麥正坐在她對面望着一個角落出神。

察覺到她醒來伯麥将視線移到她身上,少女揉着惺忪的眼睛問他幾點了。

伯麥掏出手機按亮:“十點二十五分。”

旋即他看見少女微圓的眼睛瞪大:

“這麽晚啦?我們快回家吧!”

茸德牽起伯麥的手就往電梯走,在電梯裏茸德給凱文打了電話,柔軟的嗓音中還透露着幾分惺忪和睡醒的沙啞。

伯麥看着電梯門上映照出的影像裏茸德牽着他的手,覺得自己心裏的某塊角落有很奇異的感覺。

這麽多年來,還沒有一個人像茸德一樣,滿眼單純,又滿眼是歡喜的出現在他面前,即使是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份也沒有嫌棄他,看不起他,遠離他,反而還一步一步靠得更近。

但是,他也曾有過信任這種東西,他的媽媽也曾對他很好,在四歲那年以前,他還沒有來到朗德古拉家的時候,媽媽也曾經似乎給他所有的關愛,給他做全世界最好吃的櫻桃餡餅和檸檬蛋撻;用溫柔的嗓音給他講騎士戰勝惡魔的睡前故事;每日風雨無阻的在幼兒園門口等待他放學……

然而在五歲那年,媽媽帶着他來到朗德古拉家,她答應會來新學校接他,那一次,她沒有來。

她從此消失在這世上。

朗德古拉家還有一個男孩,長他兩歲,那個男孩他很讨厭,說伯麥的媽媽是不要臉的女人。

那時候的伯麥很小,不知道怎樣辯解,也看不清來自一個陌生男孩極致的惡意,他只會嗫嚅着說:“不是、不是。”

而在這個家裏,沒有人在乎一個私生子過得怎麽樣,只要他沒死,就沒有人在乎他、關心他,更沒有人會等待他,只有催促和不耐煩。

後來長大了一些,原本就被繼母克扣的零花錢卻總是被長兄搶走一些,而父親卻從不過問這種家事,繼母也對他刻薄。

微薄的零花錢讓他過得很拮據,他不得不到各種地方去兼職:飯館、甜品店、圖書館、酒廊……他做過無數的工作,閱歷漸漸成長了一些,而在圖書館的工作讓他讀到了許多書,學到了大量的知識,包括投資和金融。

他将攢下來的工資和生活費拿出一些去投資,大量的知識基礎讓他幾乎穩賺不賠,多年的投資積累,現在的他早已經有了自己的産業,在商圈已經算排的上號的投資家和操盤手。

父親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件事,将他叫到書房,告訴他:

“公爵之位将來傳給你。”

興許是長子的光芒比起私生子早已黯淡,朗德古拉公爵竟要将爵位傳給私生子,但是伯麥沒什麽表情,他只是淡淡道:

“麻煩請幫我保密。”

朗德古拉公爵長久凝望着這位與他母親七分相似的長相,才驀然發覺他已經成人的事實。

電梯門恰巧打開,伯麥收回思緒。

他望着女孩恬淡可愛的臉頰。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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