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封禹出征
皇上此話一出, 左相立馬說道:“耶律棋是在大蔣中毒, 她若是回去北疆定然拒絕議和之事, 所以依臣所見,不如用下毒的人還沒查出來為由,把她們留下來。”
晉老撇嘴搖頭, “左相此話不甚在理, 北疆若是真想對大蔣發起戰事, 又豈會在意一個耶律棋?”
“她是北疆的三皇女,并非北疆的太女, ”晉老覺得,“就算把她留下來做個質子又能如何?不過是多養了幾個閑人而已,并不會改變北疆的決定。”
“再說, 耶律棋中毒已經算是大蔣招待客人的失誤, 若是現在再把人留下來,百姓會覺得是咱們大蔣朝廷無意議和。”晉老皺眉, “不僅有損咱們大蔣的氣度信譽,還可能會失去民心。”
跟老百姓講政治根本行不通,她們能看到的只有事情的結果如何。北疆有意求和, 但大蔣卻扣留對方皇女,态度明顯是在拒絕議和。
按着晉老的說法, 耶律棋就是個燙手山芋, 留下不如扔回去。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 與其把她留下來,還不如想想北疆若是翻臉又該如何。
皇上眉頭緊皺, 有心想把耶律棋扣留下來,可又怕這人留下來沒有絲毫的用處,畢竟出事到現在,北疆使臣怕是已經把消息遞回到北疆王庭。
與其把耶律棋留下來,不如放她們一行人離開,還能成全大蔣的大國信譽,至于議和之事,算是有七成可能是作廢了。
三日後,北疆使臣連同耶律棋和蕭元寶一同離開大蔣。
臨走前,使臣心裏還是惴惴不安,生怕大蔣不會輕易放她們回去,對于能順利出城是頗為感激,拱手說道:“至于議和之事回去我等定會極力争取,将此事跟我朝聖上說明白,定不會讓大蔣承擔莫須有的責任。”
耶律棋身上的毒并不難解,如今已經清醒,坐上馬車之後也沒跟下人廢話,握緊蕭元寶的手,朝外吩咐道:“快些趕路,盡早回去。”
使臣有些不解,扭頭看了眼越離越遠的城門,“殿下是怕大蔣出爾反爾派人追殺?”
耶律棋搖頭,她不是怕大蔣派人追殺,而是擔心自己皇姐不想讓她回去,到時候她死在大蔣境內,北疆這樣才有借口光明正大的破壞議和挑起戰事。
議和這事本身就是一個幌子,太女不過是想把她送到大蔣而已,不管是生是死,太女都沒想過她有回去的可能。
大蔣議和與否,太女都會挑起戰事,到時候她這個前來求和的北疆三皇女就是個笑話,大蔣皇帝一怒之下可能會殺了她,亦或是扣留下來做個質子。
耶律棋收到來信,太女準備就緒糧草物資已經送到邊境,不過兩三日北疆便會同大蔣開戰,她這個北疆皇女實在不适合留在大蔣,這才同蔣梧闕暗中通信商量,想一個脫身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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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梧闕猜到蔣梧雍會利用蕭元寶陷害封禹,這才和耶律棋聯手先她一步行動,讓她計劃落空。畢竟議和是假,耶律棋這個不受寵皇女和蕭元寶留在京中對于封禹來說始終是個隐患,不如把兩人送回去。
蕭元寶垂眸撥弄腰間盤算,鼓起臉頰頗為遺憾的說道:“這次過來,都沒能跟封禹說上話。”
虧他來之前還幻想再見着封禹時要跟他聊什麽呢。
耶律棋從懷裏掏出一包糕點,打開層層油皮紙遞到他面前,柔聲哄道:“以後有機會,你們總會再見到。”
她與蔣梧闕做下約定,若是将來兩人都能坐上那至高之位,就還大蔣和北疆兩國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一看到妻主遞來的糕點蕭元寶瞬間把封禹抛之腦後,捏了一塊塞進嘴裏,甜的眯起眼睛,滿足的歪在她身上哼哼。
耶律棋雖然已經離開,但蔣梧雍依舊派人在查下毒之人,左相暗示她這事可能跟蔣梧闕有關,不然為何那個小二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滿京城都找不着?
不管蔣梧雍怎樣尋找搜查,依舊沒有任何頭緒,她不知道的是那個下毒的小二早已在耶律棋中毒的當天就換了身行頭,從八王府後門溜出去,又回到集市上去了。
九月初,邊疆果真傳來八百裏加急文件,北疆以大蔣拒絕議和并對她們皇女下毒為由,主動發起戰事。
戰火突起,封禹本來覺得自己能在京中安定下來的心瞬間又飄回了邊疆,但凡聽到有人提起戰事就能牽動他的心緒。
好幾次夜裏封禹都夢到自己回到邊疆同母親一起鎮守疆土抵禦外敵,可醒來之後耳邊并無戒備的號角聲,只有閉眼熟睡的蔣梧闕。
封禹緩緩起身,越過蔣梧闕下床。已經入秋夜裏微涼,封禹披上一件外衫輕手輕腳的摸黑開門走了出去,站在廊下眉頭微皺,目光朝北疆的方向望去,背在身後的拳頭蜷縮攥緊。
封禹雖是男兒身,此刻卻難得的感受到戰場和心上人之間的左右猶豫難以抉擇。
他不僅僅是蔣梧闕的夫郎,還是封家後人,是大蔣的少将軍,做不到幽禁在府裏相妻教女一輩子,邊疆有戰事,他想回去。
蔣梧闕聽見出門的腳步聲,這才緩緩睜開閉着的眼睛,側頭看向那扇半掩的門,以及那個站在門口身披月光的人。
蔣梧闕垂眸遮住眼底神色,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成親以來她第一次覺得封老當初那話說的話也許是對的,封禹是鷹注定屬于天地,而不是她後院的這三寸之地。
沙場刀劍無眼,蔣梧闕實在不敢想象封禹不在自己眼前,她該有多害怕,怕看不到封禹,怕他受傷怕他出事。
蔣梧闕一生從未怕過什麽,唯有門口那人能牽動她所有未曾體會過的情緒,讓她知道什麽是患得患失,什麽是杞人憂天。
哪怕做好完全的準備,只要看不見封禹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蔣梧闕都會擔憂的徹夜難眠。
門口那人不知道站了多久,這才挪動腳步轉身回來,輕輕把門關上,一步步朝床邊走來。
蔣梧闕閉上眼睛聽着,聽見封禹的腳步聲停下來,但卻沒感受到他坐在床上的重量。
封禹停在蔣梧闕面前,手搭在膝蓋上半蹲下來看她那張睡着的臉,他視力極好,哪怕在黑暗裏也能看到她的五官。
封禹的心像是被人揪成一團,用力揉搓,滿腔盡是酸澀不舍,在門口做的所有決定在看見床上的這人時瞬間發生動搖,他想回邊疆,可是更舍不得蔣梧闕。
封禹擡手,食指指腹小心翼翼的摸到蔣梧闕的嘴巴,輕踮腳尖,探身在她唇上輕輕的印了一下。
蔣梧闕放在身側的手指瞬間收緊,心提到嗓子眼,差點忍不住睜開眼睛。封禹……這是要不告而別嗎?
封禹坐回床上脫掉鞋子,又輕手輕腳的躺回到蔣梧闕身邊。他在外面站了許久吹了一身涼氣,沒敢靠近蔣梧闕滾熱的身體,而是貼着床裏面睡。
蔣梧闕翻身,長臂一伸将人撈進懷裏。封禹一愣,以為她醒了,定睛看了一會兒,才發現蔣梧闕呼吸平緩依舊是個熟睡的狀态。
封禹擡手回搭在蔣梧闕的腰上,額頭抵在她鎖骨處,聽着她平緩熟睡的呼吸聲閉上眼睛。
等封禹睡着後,蔣梧闕才睜開眼睛,慢慢收緊雙臂,恨不得把懷裏的人箍進身體裏,片刻也不離開她的視線。
封禹心系邊疆戰事,蔣梧闕卻舍不得他走,接下來的一連幾日蔣梧闕都有意無意的躲着封禹,盡量減少邊疆的話題,而封禹苦于不知道怎麽開口,人也有些魂不守舍。
這日,蔣梧闕下朝之後在書房裏看書,封禹安靜的坐在一旁拿布擦拭手中的那杆銀槍,多次目光看向蔣梧闕,卻是輕抿薄唇不知道該怎麽說。
在封禹視線再次掃過來的時候,蔣梧闕想起他這幾日的心不在焉,胸中窩着一股煩躁之氣,放下手裏的書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看向封禹,“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
封禹握着槍杆本來打算說出口的話,在擡頭看着蔣梧闕的眼睛時,手指不由攥緊,又慢吞吞的移開視線,垂眸輕聲問道:“你中午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蔣梧闕嘴唇動了動,手指握在身下輪椅的把手上,沉默片刻後說道:“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封禹應了聲好,把手裏擦拭到蹭亮的銀槍重新放回牆上的紅木架子上,起身開門出去。
蔣梧闕看着封禹的背影,覺得仿佛他走出去就不會再回來,心髒猛的緊縮,在封禹即将擡腳邁出門檻的時候,忍不住出聲喚他,“封禹……”
封禹腳步微頓,還沒轉身回頭就聽見她問,“你後悔嗎?”
蔣梧闕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攥緊椅子把手,指關節繃的發白,她眼睛定定的看着封禹的後背,扯着嘴角,聲音帶了絲輕顫,問道:“後悔嫁給我嗎?”
封禹身子猛的僵住,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握緊成拳,聲音沙啞,“你說什麽?”
“我知道你想回邊疆,想回沙場。可你現在不僅是大蔣的少将軍,還是我蔣梧闕明媒正娶兩次的夫郎!”
蔣梧闕嘴唇輕顫,穩住心神低聲诘問,“你的心裏不能只有疆土,還該有我,不是嗎?……你現在,滿心都是邊疆戰事,還有我這個妻主嗎?”
蔣梧闕整顆心仿佛被人從中撕裂,血淋淋的疼,可這話不說出來就會橫在兩人中間。邊疆戰事不知道何時能休,她受不了封禹一出征就是幾年時間,把她留在京裏不聞不問。
蔣梧闕知道封禹心裏有她,可這個重量跟邊疆相比究竟誰重誰輕?
“封禹……你後悔跟我回京嗎?”
封禹下颚緊繃,嘴唇發顫,轉身看着蔣梧闕的眼睛,神色清冷,開口問道:“我若是說後悔呢?”
蔣梧闕眸子一顫,猛的握緊輪椅把手,手背青筋畢露,嘴巴蠕動,喉嚨卻是像被人用手掐住,半響兒都沒能說出話來。
封禹本來想把話說的更狠些,可是看到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血色,頓時心軟了,他攥緊拳頭,低聲反問:“你也知道這話聽起來難受,那你為何今日出口傷我?”
“我若心裏沒你,當初擂臺之上又怎麽會主動認輸?”封禹眼眶微紅,“你若始終不信我真心,那為何還要娶我?”
“我說過我不會繡花做飯,不可能像尋常男子那般被你養在府裏,我能做的僅有替你守這山河……你當時明明同意的。”封禹低頭,眼淚滑落掉在地上,輕聲示弱,“你若是不喜歡……那我不去就是。”
蔣梧闕聽出封禹聲音裏的哽咽,心猛的收縮,疼的窒息,看向封禹顫聲喚道:“封禹。”
封禹頭倔強的低着,沒有看她。
蔣梧闕看着這個模樣的封禹,簡直想擡手抽自己一巴掌,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麽混賬話。那些壓抑的情緒湧上來忍忍就是,為何非要出口傷他。
“對不起,”蔣梧闕推動輪椅靠近封禹,擡手拉過封禹垂在身側的手,掰開他掐自己掌心的手指,心疼的紅了眼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回去受傷。”
“我想保護你,想把你保護的滴水不漏,”蔣梧闕拇指指腹在封禹手腕處輕緩摩挲,哽咽說道:“有任何傷害我都願意擋在你前面,只要你沒事我就不怕疼。”
“我本想保護你……現在卻親口傷了你。”蔣梧闕擡頭看封禹挂着淚痕的臉,慌了心神連聲道歉,“對不起封禹,對不起。”
“我該用個更溫和的方式跟你說這話,”蔣梧闕擡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手指觸碰到那溫熱的液體就是一抖,聲音哽咽,“都是我的錯,你…你別哭。”
封禹沒少跟蔣梧闕示弱過,僅在她面前露出男子柔軟的一面,可這卻是封禹第一次在蔣梧闕面前流眼淚,第一次讓她看見自己的淚水。
封禹堅強慣了,不管碰到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哭,可今天卻用眼淚示弱,讓蔣梧闕意識到她話說的不對。
蔣梧闕低聲認錯,封禹吸了吸鼻子,回握住她的手垂眸說道:“下次,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
再給蔣梧闕一次機會,她怕是也不敢再說這種話。她擡頭小心翼翼的看向封禹的眼睛,見他沒再掉眼淚,這才松了一小口氣。
“我想回邊疆。”封禹終于将憋了好幾天的話說出口,怕蔣梧闕不高興,又補了一句,“但我也愛你。”
蔣梧闕沉默的看着封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被他反将了一軍。
封禹眼睛晶亮,手握着蔣梧闕的手,嘴角輕抿,心情看起來還不錯,絲毫沒有剛才那幅委屈的樣子。
“……”蔣梧闕無奈嘆息一聲,仰靠在椅背上笑道:“封少将軍好計謀,居然對自己妻主先用苦肉計再用美人計,下手穩準狠,成功的讓我丢盔棄甲認輸投降。”
封禹眼裏浮出清淺的笑意,狡辯道:“是你先出口朝我放‘冷箭’的。”
“這種‘冷箭’我只想聽這麽一次。”封禹拉着蔣梧闕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處,輕聲說道:“聽多了,這裏也會疼。”
蔣梧闕神色認真的再次道歉,“對不起。”她也是第一次和封禹起沖突,沒控制好情緒。
關于封禹去邊疆的事情,如果兩人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也當真不太好談,可是這麽鬧一通,兩人心中橫着的那點東西沒了,蔣梧闕也只能認命的由封禹回邊疆。
封禹提出的折子,皇上幾乎沒怎麽猶豫就批準了。他是邊疆難得的少年将軍,用兵之際,蔣锟鈞心裏根本想不到他除了少将軍的身份外,同時還是蔣梧闕的夫郎。
封禹帶兵出征那天,蔣梧闕出城送他,擡手整理他腰間銀铠腰封,勾唇說道:“這次再分別你要記得時常給我寫信,不管你在邊疆情況如何我都要聽真話,若是被我發現有所隐瞞,你就等着我殺過去吃‘魚’吧。”
封禹點頭嗯了一聲,看着她帶笑的眉眼,心裏極為不舍,輕聲叮囑道:“天氣涼了,你要注意保暖,沒有我看着你也要好好吃飯。”
蔣梧闕眉眼溫柔的看他,溫順的點頭,示意他在外一切放心,自己俨然像個留守在府裏乖巧聽話的“夫郎”一樣。
封禹心底柔軟,看着她這幅溫柔勾人的模樣忽然想起別的,眼神一時間變得有些閃爍,輕咳了一聲,紅着耳根拐彎抹角頗為隐晦的說道:“我在家時是獨子,向來自私強硬慣了,不希望有什麽哥哥弟弟的……”
蔣梧闕繃不住的笑了出來,“只要你平安歸來,我保證你見不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
封禹微微紅了臉,身後有人提醒該啓程出發了,封禹這才低頭湊近蔣梧闕。蔣梧闕捧着封禹的臉在他眉心印下一吻,柔聲說道:“照顧好自己。”
封禹翻身上馬,雙腿夾緊馬肚子開始趕路,頻頻回頭看了蔣梧闕好幾次才狠心的一扭頭加快速度離開。
十五看着越行越遠的封禹,瞥着笑看向蔣梧闕,故意問道:“殿下,主君剛才說的哥哥弟弟是什麽意思?”
自然是不準出去沾花惹草的意思。
蔣梧闕斜眼掃向十五,明明是句被夫郎管束的話,卻被她語氣得意用炫耀的口吻說出來,“你家主君胃口大,剛才那句話是想吃獨食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嗝……狗糧太多,吃的有點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