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嫉妒
第11章 :嫉妒
維達爾被趕出門時碰巧遇到艾爾格。
他此時的形象頗有些狼狽,被扯得淩亂的衣領、明顯被吸過血後蒼白的面龐、脖子上尖銳的咬痕和滿臉血漬。
很明顯,他剛剛被裏面的血族吸過血,還惡劣地沒讓他整理好衣服。
艾爾格登時吓了一跳,他本就是被莫裏甘強塞過來的,正準備睡覺,臨時被多維雅塞了個盤子讓他送到始祖屋中,估計是酒水點心。
他躊躇片刻,還是問道:“始祖大人有沒有說什麽啊?”
維達爾說:“你不用進去,直接回去吧。”
艾爾格傻眼了:“為什麽,我不是才剛來嗎?”
維達爾輕聲道:“始祖大人正在生氣呢,你去了不正好撞在槍口上嗎?”
這話說到艾爾格擔憂的點上了,他登時停下腳步,端着盤子的手微微發顫:“那我……還是不進去了。”
維達爾點頭,意有所指:“盡量別往大人身邊湊。”
艾爾格跟他一起下樓。
雨噼裏啪啦下着,別墅裏的傭人大多回房了,只有零星幾個還守着。
也許是很久沒有人類跟他聊天,氣氛又正好,艾爾格不自覺打開了話匣子。
他情緒低落:“我以為始祖大人很溫柔呢,他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維達爾這才擡頭望他:“始祖一開始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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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溫柔,很仁慈,讓我幾乎要以為他不是血族。那天我還以為我要死了,是他從公爵手下救下我的。”艾爾格看起來焉頭巴腦的,“我那天本來要被趕出去,是他心軟留我下來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公爵要怎麽罰我。”
走廊裏黑洞洞的,維達爾握着扶手,問道:“你想過逃離這裏嗎?”
艾爾格卻吓了一跳,連忙拉了他一下:“噓!小聲點,你怎麽敢在這裏說這些,不要命了?”
維達爾沒反抗,由着他緊張了一陣。
雖然他沒再說什麽,維達爾也能感受到他的渴望,對自由的渴望,對血族深深的懼怕。
“你在始祖大人面前也別說這些,就算……就算始祖大人比別的血族溫柔,也一樣別說。”艾爾格聲音低落,“我想錯了,他今天那樣對你,一定不像我以為的那樣好。你也不要想着跑了,這座別墅十足的偏僻,又在高山之上,毗鄰懸崖,看一眼就能吓去半條命,怎麽跑?”
維達爾說:“我沒想跑。”
艾爾格欲言又止,看着他:“你真奇怪。”
被抓到這兒來的血仆,誰不想跑?
他不明白,維達爾為什麽看起來根本就不害怕這種頭頂懸着一把刀的日子。
“我走了啊。”艾爾格停下腳步,提醒了一句,“再往下走就出去了,你要找吃的嗎?”
“不是。”維達爾沒回頭,“你去吧,不用管我。”
雨下的越來越大,花圃裏的傭人四散而去躲着雨,魯文把最後一塊魔晶埋進花田裏,也急匆匆去躲雨,只是打眼望過去門大都關了,只剩一間窄小倉庫能躲雨。
他心裏暗罵倒黴,可也無奈,多維雅那個管事婆可不會為他一個身份低微的吸血鬼仆人開門,也嫌他身上的雨水會弄髒地面,多半會臭罵他一頓。
別墅裏窗戶上露出一個圓腦袋,正是準備休息的艾爾格。
他看到魯文還在外面,立刻小聲說:“你去旁邊的小倉庫裏睡,我昨天沒把被褥收完,就在床邊的櫃子裏——”
魯文翻了個白眼:“要你多說?誰不知道那兒能睡!”
艾爾格安慰道:“別氣了,現在太晚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遲到了會被多維雅罵的。”
魯文罵罵咧咧:“她除了耍威風還會什麽,瘋婆子!我早晚要把她扔到豬圈裏讓她跟豬過個一年半載的日子,求我都不放她出來!”
艾爾格呃了一聲,認真建議:“那你今天早點睡,就能多做一會兒夢了。”
魯文氣炸了:“你是不是在嘲諷我?我可告訴你,我的拳頭不是吃素的!”
艾爾格縮了縮脖子,又慢吞吞探出半個腦袋說:“可始祖大人的拳頭也不是吃素的呀。”
魯文登時像被拔了電源的老舊收音機,聲音戛然而止,再也沒法扯着破鑼嗓子耀武揚威。
他眼睛瞪得渾圓,見了鬼一樣,不明白平日裏總逆來順受的艾爾格怎麽有膽子這麽跟他說話。
真是狗仗人勢,以色侍人的家夥注定沒法長久得意下去!
魯文氣沖沖地走了。
怪只怪白日裏他閑散度日,偷偷喝了多維雅一瓶酒被發現,罰他将整座花圃都埋好魔法石,結果沒想到突然下雨,他沒來得及完成任務就成了落湯雞。
魯文被多維雅罵了以後心裏就憋着一口氣,怒氣無處發洩,偶然看到落單的維達爾,心裏登時起了邪心嘲諷一番。
——前幾天還是跪在地牢裏被鞭笞踐踏的賤奴,憑什麽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主子,跟在始祖身邊什麽也不用做,舒舒服服享受被他們伺候的日子?他們費了千辛萬苦抓回來的聖子,還沒來得及品嘗一口鮮血,就已經被始祖看上,挑走當了床伴。
魯文沒忘,就算沒有始祖也輪不上他品嘗戰俘聖子的血,他內心一直熊熊燃燒着嫉妒的火,他不敢對那些實力超過他太多太多的血族撒氣,便轉向周圍一切。
他眼中閃過一道黑氣。
他嫉妒艾爾格有一張好臉,搭上大人物以後吃喝不愁;嫉妒多維雅比他早成吸血鬼,不論是實力還是資歷都穩壓他一頭;他更嫉妒維達爾,他是看着維達爾步步高升的。
一個被抓來以後地位低賤的人族,短短幾天如同飛升一般好運,于是他上前怒罵訓斥,得意洋洋地享受了一次高高在上的姿态,登時身心舒暢。
魯文把櫃子裏的毛毯鋪平,裏面是艾爾格用過的被褥,帶着幹淨清新的氣息,一看就是經常換洗的。
他只拿了一部分,剩下的被他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以報剛才被嘲諷的仇恨。
一把将床頭放着的書掀翻在地,魯文面容猙獰:“呸!假惺惺的賤人,我遲早要弄死你!”
他回頭打算洗漱,就見前面的座位上突然出現一個人,一身黑袍白衣,差點沒把他魂吓出來。
魯文緩過神來剛想怒罵,就見維達爾微微揮手,一只無形的巨手扼住魯文脖子,将他狠狠提上來,他腳步懸空,眼裏的黑氣更濃了。
維達爾的臉在昏暗燈光的映襯下分外陰森,他一字一句輕描淡寫:“真遺憾,怎麽當初沒把我打死在地牢裏,這樣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威脅你了。”
魯文心頭瞬間被恐懼占滿,他心虛地大聲叫嚣:“不、不是,我沒有!我從來沒想過害死你,是公爵,是他下的命令!如果沒有他,我根本不會對你動手!”
“你會。”維達爾聲音冷淡,“看着昔日風光無限的聖子落得如此狼狽而又卑微的地步,你心裏快活的不得了,要不是莫裏甘下了死命令不能弄死我,我也早就步了他們後塵,亡魂都不知道飄到哪兒了。”
是的,當初被抓來的并不只有維達爾一人,只是其餘騎士在莫裏甘确認沒有價值以後都死在魯文手下,只有維達爾因為身份特殊、血液好喝而留了下來。
魯文心裏驚駭萬分。
那只無形的手瞬間收緊,力道大得魯文根本掙脫不了,窒息感湧了上來,聖光灼燒着他的靈魂,讓他痛不欲生。
他開始絕望地大喊:“不!你不能這樣,你根本就弄錯了!是莫裏甘在背後指使,你應該去殺他!”
維達爾神色淡淡:“會輪到他的。”
誰也跑不了。
“瘋子!瘋子——”
最後一絲嗚咽也被聖光吞噬,維達爾伸手剝離出一股輕如絲帶的黑氣,他指尖一動,淨化魔法将那道黑氣緩緩變為乳白色。
作為聖殿的聖子,維達爾自小掌握的技能就是看透一個人身上的光與暗,有的人表面僞裝極好,實際上做過無數喪盡天良的爛事,他就能看到那人身上濃稠到極致的“暗”。有的人表面兇神惡煞,實際連只螞蟻都沒踩死過,他就能看到那人身上白到發光的“光”。從而衍生出來的技巧是他能感應到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情緒。
他見過無數種黑暗,卻從來沒見過像江嶼白那樣,明明是血族始祖,身上的“光”卻溫柔濃郁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維達爾轉身離開,失去生命的魯文被拖入深淵。
華美的衣袍邊角服帖,扣子扣得一絲不茍,維達爾按着自己心口,深深镌刻在心頭的那一道封印早在不知不覺中松動,他這段時日養精蓄銳,如今已能啓用一半的魔法。
他布下的隔離法陣很精密,連莫裏甘都要湊近來看才能發現他用過魔法,沒人能聽見魯文絕望的呼喊。
大雨還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忙碌的雨水沖刷着花圃裏的痕跡。破舊衣衫挂在倉庫邊,栅欄被風雨吹打,搖搖欲墜。
突如其來的雨下了大半夜,到清晨的時候才堪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