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房間裏很黑,沒開燈。
沈嘉述蜷在床角,抱着身體,微微顫抖。
借着透進來的淡淡月光,沈澤希看見床上的人影。
他走過去,輕輕把人抱進懷裏。
只有那一點溫暖,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
“哥哥。”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厚重的喑啞。
沈嘉述看不清他的臉。
一雙濕紅的眸子,流着淚,帶着化不開的悲傷。
沈澤希越發抱緊他。
一切都是虛假的,只有哥哥是真的,是屬于他的。
他沒瞞着,把和老爺子的談話,和盤托出。
不知道還可以和誰訴說。
只有在沈嘉述面前,才能卸下防備和僞裝。
怎麽會不難過呢?
一直以來,那麽信任,那麽敬重的親人,對他只有利用和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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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述靜靜地聽着。
分不清是委屈多一點,還是心疼多一點。
兩個身不由己的人,相互依存。
“你別不要我。”沈澤希抱得很緊,快要讓他喘不過氣。
語氣近乎是乞求。
沈嘉述瞬間心軟,抖着手,回抱住他。
兩個人恨不得把彼此揉進骨血裏。
靜谧的環境下,氣氛迅速升溫。
四片柔軟的唇不由自主地貼在一起,糾纏不清。
黏膩的水聲在安靜的空間裏異常響亮,讓人面紅耳赤。
如果時間可以停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沒有別人,只有他們。
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腌臜事。
沈澤希想看清他的臉,起身要去開燈。
沈嘉述勾着他的脖子,不讓他去,輕聲開口阻止,“不要開燈。”
沈渡還活着。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澤希。
他們是親生父子。
逃避是他一貫的作風。
沈澤希順着他的意思,在黑暗中,再次吻住他柔軟的唇。
脫衣服的動作越發急切。
呼吸變得粗重。
沈嘉述也熱情地回應着。
今天晚上的他不同尋常的主動,讓沈澤希又驚又喜。
很意外,但很受用。
兩人胡鬧到天亮。
沈嘉述精疲力盡地睡着。
沈澤希撐着頭,深深地看着他,一眨不眨,怕他下一秒會消失。
一直休息到第二天下午。
得知關霖暈倒,沈嘉述立馬拖着酸軟的身體趕到醫院。
李逸舟不知道做了什麽,把人弄進了醫院。
關霖臉色很差,醒過來,什麽也不肯說。
小時願眼睛紅紅的,趴在病床旁邊陪着他。
沈嘉述身上軟得很,提不起勁,沒力氣罵人。
見他們來了,李逸舟把空間留給他們。
沒一會兒,他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地走了。
對他們一點不設防。
也太過自信可以拿捏住關霖。
看見關霖這麽狼狽的樣子,沈嘉述說什麽也要帶他走。
而這一次他沒有再拒絕。
經過這些天,他早已心灰意冷,不願再留下了。
帶着時願,沒有任何留戀地離開。
沈澤希讓人把他們送走了。
是沈嘉述要求的。
很奇怪,從昨晚後,沈澤希對他的态度有了很大變化。
更加百依百順,什麽都答應。
太過患得患失,想通過這種方式,把他留下。
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關霖去的城市,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知道。
連沈嘉述和沈澤希也不知道。
消失得幹幹淨淨,躲得遠遠的,不想再讓李逸舟找到。
學校那邊也已經讓人去辦理了退學。
晚上,李逸舟氣勢洶洶地沖到沈家,質問他們。
“關霖在哪兒?”
“你們把他藏到哪裏去了?”
他紅着眼,滿眼的戾氣,像被惹怒的雄獅,氣得渾身都在抖。
緊握拳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沈嘉述平靜地直視着他,語氣平淡。
“他要去哪裏,是他的自由。”
李逸舟上前一步,周身的氣壓低得吓人。
沈澤希擋在他面前。
“你想做什麽?”
“你敢動他一根頭發,我不會放過你。”
李逸舟牙關緊咬,兇狠地瞪着他。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老爺子。
老爺子出面,他沒辦法再鬧下去。
從沈嘉述這裏是問不出結果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沈嘉述,對沈澤希留下一句話。
“希望有一天,當你失去所愛之人,也能這麽冷靜。”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沈嘉述卻因他的話,陷入沉思,心亂如麻。
他一直下定不了的決心,在見過林知許後,有了答案。
林知許私下約的他。
只發來了一張照片和一個地址。
收到照片的那一刻,他不小心摔壞了和沈澤希同款的手機。
用了那麽久,都有感情了。
沈澤希哄了他好幾次,他都沒舍得換。
他撿起碎了的手機。
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他苦澀的笑,四分五裂的一張臉。
好久沒見林知許,她還是那麽精致和端莊。
“阿姨。”
“你來了。”
林知許沖他微微一笑。
她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說。
“我馬上要調走了,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回來了。”
“多虧了你,不然小希不會這麽恨我。”
沈嘉述沉默。
他也沒想到沈澤希會做到這種地步。
但是有什麽用呢。
還是逃不開林知許的控制。
“我不怪你,是我先對不起你的。”
她說,“今天叫你過來,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你是澤希的哥哥,要好好引導他,走正途,別走歪路。”
“即使他恨我,我也是他的親生母親,希望他好。”
“他的人生不該有污點。”
沈嘉述一愣,輕笑了下,說,“所以,我是他的污點,是嗎?”
林知許看着他,沒說話。
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撲簌撲簌地眨,微微濡濕。
“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我母子一場,我不想為難你。”
林知許給了他一個信封。
“你應該不想讓小希看到這些東西吧。”
他打開信封,一張張高清的照片映入眼簾。
手一抖,照片散落在地上。
慌慌忙忙地要去撿,卻行動不便。
林知許體貼地幫他撿起來,裝進信封裏。
他死死抓着信封,用力到指尖泛白。
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輕得幾不可聞,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如果我有媽媽,她會讓你這樣對我嗎?”
林知許頓了頓,拿出一張支票放在桌子上,推過去給他。
“這些算我補償你的。”
沈嘉述看着那張薄薄的支票,沒動。
她又說,“孤兒院那個孩子,還沒找到合适的配型吧?”
沈嘉述一頓,擡眸看向她。
彤彤才做過手術,現在的身體,的确不适合再給小七做移植。
“你想說什麽?”
她輕笑了下,淡淡說,“很巧,我這邊找到了匹配的人。”
“只要你離開小希,我馬上為他安排手術。”
沈嘉述抿了抿唇說,“利用沈家的力量,一樣可以找到。”
“但他等不起了,不是嗎?”
沈嘉述眼神複雜地看着她。
她優雅地喝着咖啡,不受影響。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把桌子上的支票還了回去。
“阿姨,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麽?”
沈嘉述閉了閉眼,不動聲色地抹了下眼角,深吸了一口氣。
“我可以離開他。”
“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跟他聯系。”
“五年。”
“五年後,如果他忘不了我,我也沒有愛上別人的話,希望你不要再阻攔。”
林知許想了想,答應了。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而愛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五年。
人生能有幾個五年。
她相信小希會放下的。
得到想要的結果,她滿意地走了。
沈嘉述叫了她一聲。
“阿姨。”
林知許腳步一頓,偏了偏頭。
他說,“你會後悔的。”
“沈澤希離不開我,他會瘋的。”
“我會幫他忘記的。”
她走了,沈嘉述坐在原地,越想越委屈,鼻子酸酸的,特別想哭。
還沒哭出來,便聽見有人叫他。
“小述哥。”
一擡頭,夏榆笑吟吟地走過來。
“好巧啊,你怎麽在這裏?澤希呢,沒和你一起來嗎?”
他才從非洲回來,皮膚曬得黑黢黢的,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
沈嘉述第一時間都沒認出他來。
“他在忙,我出來見個朋友。”
他的眼睛還是紅紅的。
夏榆關心地問,“怎麽哭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沒。”他側過臉,避開對視,“眼睛不小心進了沙子。”
“這是什麽?”
夏榆又看見桌子上的信封。
信封口露出來一點照片的邊邊。
好奇地想要拿起來看,卻被沈嘉述一把奪過去。
“我朋友的東西,她忘記拿走了。”
找了個一聽便很拙劣的借口。
這是人家的私事,夏榆也沒繼續問。
等沈嘉述走後,他也要走,卻一轉頭,看見桌子底下有張照片。
撿起來一看,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用力把照片扣在桌子上,立馬給沈澤希打了個電話過去。
“澤希,有件事,我覺得你需要知道一下。”
……
沈嘉述回去,和沈澤希錯開了。
他出門去見夏榆了。
天都要黑了,他才回來。
沈嘉述等了他好久。
“哥哥。”沈澤希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不像話。
他看見了夏榆手裏的那張照片,明白了一切。
沈嘉述瞥見了被他死死攥在手裏的照片。
皺巴巴的,看不出本來面目。
好巧,他也是打算坦白的。
深思熟慮了很久,決定把所有的真相說出來。
那些照片,沒有扔,也沒有燒。
一張一張擺在面前,沈澤希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林知許還給了視頻。
沈嘉述要放給他看。
沈澤希一把按住他的手,聲音嘶啞地說,“夠了,哥哥。”
短短幾個字,難受到發不出聲音。
目光根本不敢落在那些清晰的照片上。
照片的主人公,無一例外,都是五歲的沈嘉述。
一雙通紅的眼睛,驚恐地看着鏡頭。
拍照的人,露出來的手上,戴着和林知許一對的婚戒。
定制的,世界上只有這麽一對。
小時候的沈澤希,常常被那雙戴着戒指的大手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