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戒仗喑無(一)
第21章 戒仗喑無(一)
這次比賽是由平城大學牽頭,梁氏出資舉辦的一次生物競賽,比賽不算特別大但獎金很多,金獎就足有80萬。
小組規定最多三個人,分攤下來一個人也有二十多萬。
沈栖從小就不太和家裏要錢,後來拜了師學皮影,這門技藝和梁喑說的一樣,不賺錢還得往裏頭倒貼。
他每次都把比賽獎金和獎學金一分為二,一半做生活費,一半給師父拿來維持工作室的正常運作。
這次拿獎,還能給老頭兒買個按摩椅,免得他總喊腰疼又舍不得去做理療。
下午上完課,沈栖先給司機林叔發了消息請他不用來接自己。
這次比賽是三人小組,另一位組員其實也是同學,但他還不認識。
開學這段時間他忙着結婚,除開必要的上課和自習時間基本沒怎麽交新朋友,對班裏的同學都很陌生。
對方個頭不算高,剃平頭,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雖然并沒有多帥氣但收拾的很幹淨,看起來是那種很傳統意義上學術派男生形象。
“你好,我是宗明。”
沈栖擡手和他交握,微垂眼睫:“沈栖。”
“你找資料了嗎?我已經找學長要了一部分,你要是還沒有的話可以拷貝一份過去。”宗明一邊說一邊翻自己的電腦,似乎沒有關注沈栖眼睛的意思。
沈栖放下自己的書包,“找了。”
宗明倒了杯水放在旁邊,說:“我聽說這次比賽特別難,周院士還有徐老負責命題審查,簡直是對标DUO的水準,如果咱們在初賽拿不到高積分的話,後面肯定特別難。”
沈栖說:“會拿到的。”
Advertisement
宗明多看了沈栖兩眼,聽他這語氣平靜得活像是金獎勝券在握了,有一種完全不把其他比賽學員看在眼裏的自信。
但他說話時又沒有得意與傲慢,好像只是在闡述事實。
不過這人确實和傳聞中一樣,長得過分好看了。
一雙異瞳直直看過來時像兩顆流光溢彩的玻璃珠,人長得白,黑長睫毛微翹,肩頸單薄清瘦,要不是握手還有一點溫度,他甚至覺得漂亮的不太像個真人。
沈栖站的那塊地方正好是窗邊,低下頭找書時脖子微微低下來,夕陽從幹淨的玻璃照過來有輕微折射,落在他肩上像撒了一層金粉。
“可以開始了麽?”
宗明反應過來,正好對上那雙沒什麽情緒的異瞳,尴尬地咳了一聲:“哦,哦開始,你有什麽想法?我跟林封先挑過一些重點,你先看看我們再具體讨論定方向?”
沈栖點頭接過來,他們重點重點挑得相對比較準,但還是有一些遺漏。
“草稿紙。”沈栖說完,覺得語氣可能太過生硬,頓了頓擡起頭朝宗明微微笑了下,“不好意思,能不能把你的草稿紙借給我?”
林封先遞過來,“用這個吧,你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嗎?”
沈栖接過來,握着筆仔仔細細寫了幾個條目,“這些是今年年初生物科學院文件裏提過的比較重要的研讨方向,我看過梁氏的資料,他們對再生的投入有提高,我想應該會考。”
“你怎麽對梁氏這麽熟悉?”林封眼神緊鎖看向沈栖,“你哪兒來的資料?梁……有人給你的?”
沈栖筆尖一頓,擡起頭看他:“出資方也有可能是考試方向的一環,既然要贏就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梁氏的投入産出在公司官網和新聞上都有,你沒看?”
林封指尖驀地一松,笑了下:“是我的疏忽,我會注意去看。”
沈栖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補全重點,又一起把初步的條目寫完,忙完已經快晚上九點了。
宗明從一開始的懷疑這人是不是徒有其名到底幾斤幾兩、是不是林封弄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迷惑評委的漂亮花瓶到這人确實有實力對考試思路清晰的一筆,僅用了三個小時。
“我覺得這次肯定穩了。”宗明一邊收拾自己的書,一邊邀請沈栖:“要不要一起吃飯,我請,不過是在食堂。”
林封也看向沈栖,眼裏有隐約的期待,但沒明說。
沈栖忍住伸懶腰和揉腰的沖動,笑了笑:“不了,我要回家吃飯,先走了。”
“對了,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咱們拉個群,有什麽好随時聯系。”宗明說着已經掏出手機,調出了自己的二維碼。
沈栖挨個兒掃了,正好林叔的電話也來了。
“那我先走了。”
沈栖回到家時先探頭看了一眼,梁喑的車在院子裏。
他深吸了口氣進門,一擡頭就看到一身家居服下樓的梁喑,看起來表情不太好看,但也沒有太難看。
沈栖吃不準他什麽心情,乖乖打了招呼:“梁先生。”
“吃過飯了麽?”
沈栖還沒吃,但看他不太高興的樣子,還是說:“我跟同學吃過了。”
梁喑差點兒又是一口氣沒提上來,接過他手上的書包,不鹹不淡地問:“吃的什麽?好吃麽?”
沈栖随口編了幾個菜式說好吃,又說:“我想從明天開始自己回來,不麻煩林叔去接我了,可以嗎?”
“理由呢?”
沈栖想,這個比賽是梁氏出資舉辦的,自己明着說恐怕會讓他覺得是自己想攀關系。
“我要和同學一起準備比賽,估計每天都會弄到很晚,林叔來接我太麻煩了,我自己坐車也可以回來。”
梁喑語調淡然平靜,“哪個同學?”
可以牽手逛校園的同學?
沈栖感覺梁喑确實有點在意林封,梁氏這兩年開始對生物這方面很注重,紅蕊也說他在籌辦生物研究小組,林封确實很有實力,便猜測他是想收攏這個人才。
“嗯,他叫林封,天分很高的,我們高中就一起比賽拿過很多獎,而且他脾氣很好人情商也高,我們專業比他優秀的人很少,如果您……”沈栖說着,下巴突然一緊,接着撞入一雙深沉的眼。
“怎、怎麽了?
沈栖眨了眨眼,一雙異瞳無辜得像水洗過一樣。
他乖乖仰着頭任由捏住下颌,殷紅的唇半張,隐約可見潤滑柔嫩的唇,茫然、無序,如一朵含苞的花,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稚嫩的蕊心。
……
梁喑松開手,說:“既然吃過了,那過來坐着陪我吃飯。”
沈栖:“?”
何阿姨把飯菜端上桌,那鍋鮮香濃白的火腿冬筍豆腐湯正好放在他跟前,一陣陣地往鼻尖飄,讓他又饞又餓直咽口水。
梁喑吃飯不算快,慢條斯理簡直像故意折磨他。
沈栖起先還能矜持地看他吃飯,到最後實在受不了,“梁先生,我能不能先去洗澡睡覺?”
“坐下。”
沈栖只好坐下,忍着餓小聲問他:“梁先生,您剛下班嗎?”
何阿姨笑着說:“他今天回來得早,六點多就在家了,等你吃飯一直等到現在,還讓我做了你愛吃的火腿豆腐湯,誰知你吃過了,白讓我煮這麽多。”
“您特地等我嗎?”沈栖一怔,又實在被饞得厲害,矜持道:“那……那我陪您吃一點?”
梁喑擡眼看他,“不是吃過了麽?”
“是、是吃過了。”
沈栖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一邊在心裏埋怨自己一邊埋怨梁喑,最後埋怨何阿姨為什麽要把湯煮得那麽香。
哪有人吃飯還要人坐着相陪的,他又不是……
“張嘴。”
沈栖下意識擡頭張口,一勺鮮香的湯便被送進了嘴裏,他險些嗆住,還好本能已經讓喉嚨滾動把湯咽下去了。
“好吃麽?”
沈栖微張着唇,點頭。
梁喑一勺一勺喂他,勺子尖挑了切得透光的火腿片和嫩筍尖抵在他唇上,又問他:“和你的晚飯比,哪個好吃?”
沈栖眼巴巴地看着他:“這個好吃。”
在梁喑看來,他犯了錯就撒嬌,這個毛病不能慣着。
一頓飯吃下來,梁喑胃口一般,沈栖倒是讓他一口一口喂飽了。
洗澡時,沈栖耳朵還有點熱,總覺得梁喑好像故意折磨他,一勺勺喂得極慢。
有一瞬間,沈栖覺得他根本就是看穿自己沒吃飯,但又覺得他不會那麽閑,大晚上專門欺負他。
昨晚已經把給梁喑的謝禮畫完了,他看時間還早,趴在矮桌上一點一點雕刻。
他第一次雕這種類型,下刀的時候非常小心,腦海裏一遍遍回憶梁喑的樣子,努力雕刻得和他再像一點兒。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沈栖最近比賽很忙,一點時間都得硬抽,雕刻時不時就要趴在桌上睡着,醒了揉揉臉強撐着眼皮繼續雕,總算在三天之內完成了。
沈栖丢下刻刀,打了個呵欠強撐睡意,在第一張後面用刻刀很小心地寫了句話——平安順遂,得償所願。
全部雕刻完成,沈栖先跑去洗了把臉,出來才又找出顏料一點一點上色。
一夜過後,皮影幹透。
沈栖早上爬起來先去窗邊檢查,比他以往雕刻的都要好看,顏色也上的很均勻漂亮。
晨光熹微,沈栖拉開窗簾,光影從薄薄的皮影上投過來。
掌心大的皮影,男人西裝革履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拎着鮮肉另一只手撐着額頭,唇邊笑意淺淡,姿态閑散自然。
沈栖舉起來對着陽光,笑了笑:“梁先生,你要喜歡啊。”
話雖這樣說,但沈栖對送禮這件事實在沒有信心。
梁喑什麽好東西都見過,這皮影雖然有心意但到底不值錢,而且別人送的未必沒有這些心意重。
他的禮物并不出彩。
這樣送過去,梁喑萬一喜歡還好,不喜歡就會很尴尬,還不如等他自己發現。
沈栖思來想去,下樓之前先偷溜進書房把盒子放進他辦公桌一旁的文件夾旁,等他辦公的時候就會發現。
梁喑書房很大,書和文件多得像座山。
沈栖想起那晚他出差回來,帶着一身濃重的酒氣還要加班,又想到在這兒被他擁抱,而這東西又是那個擁抱的謝禮,讓他有種拿東西換抱抱的感覺。
耳朵根慢慢紅透,升起溫度。
他匆匆把盒子往抽屜一塞,做賊似的下了樓。
梁喑居然還沒走,穿着和他雕刻的皮影一模一樣的西裝,沈栖心跳沒來由亂了一拍,有些心虛地叫他:“梁先生早,您還沒走啊?”
梁喑眉梢一挑,攆他上瘾了?
沈栖手上有點兒癢,猜測是皮膚饑渴症又要發作了。
他強行從梁喑扣腕表的手指上收回視線,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個時刻觊觎梁喑的癡漢,明明知道這個人危險、不好招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
他像一個瘾君子,明知道那樣東西的威懾,卻還是要去期盼、去渴求。
“我今晚有個應酬,九點鐘左右會結束,在平大附近。”
沈栖有點茫然,不太明白梁喑為什麽和他講自己的行程,想到昨晚被喂了小半個小時的那頓飯,斟酌道:“那……梁先生晚上能不能順便接我,我盡量九點之前結束。”
梁喑壓下唇角的弧度,淡淡掃他一眼:“接你做什麽?孩子長大了喜歡在外頭吃飯,吃不慣家裏的飯也很正常,我總不能要求你不交朋友。”
“您明知道我沒有吃。”
梁喑:“以後也不許跟那個姓林的一起吃飯。”
“我本來就不會和他一起吃飯。”沈栖說完,看他襯衫袖口有一截卡在腕表邊緣,遲疑了一會,說:“梁先生,您手伸出來。”
梁喑把手遞給他,“怎麽?”
沈栖深吸了口氣,雙手握住梁喑的手,忍住了滿足的喘息讓裝得自己像個為丈夫服務的正人君子,努力把語氣放得很平靜,“您的袖扣卡在表邊上了,我幫您弄開。”
梁喑垂眸看了眼,一甩手就能掃開的扣子,這小孩兒垂着眼弄得認認真真,漆黑的睫毛斂下來,玉潤白皙的脖頸,嫩豆腐似的惹人去嘗。
柔嫩的指尖托住他的手掌,溫熱細嫩,很容易讓人想到他握住別的東西的樣子。
估計會發抖,還會說不要,如果被人強行帶着恐怕又要用那個濕漉漉要哭不哭的眼神去勾人,梁喑想,他越是這樣擺出柔弱姿态,越是想讓人搞破壞。
梁喑強壓住自己的遐思,輕咳了一聲,抽回手說:“行了,我去公司了,賺錢養家,免得有些小太太總要嫌我在家裏閑着。”
“那、那您談公事的地方遠嗎?我小組會開完去接您好不好?”沈栖又拽住他的手,這次沒等梁喑反應他自己就收回去了,“我今晚想回家吃飯,您要回家吃飯嗎?”
梁喑覺得他太會撒嬌了,這點必須要改一改。
“嗯,我讓紅蕊把地址發給你。”
-
婚禮結束,雙方的股權交接流程正式開始。
當時贈送時登記的是沈正陽的名字,5%不算多又是內部轉讓,手續要簡單許多。
梁喑公司養着專業的法律團隊,這些瑣事也不需要他花心思過問,只要在轉讓協議上簽字蓋章,不出半個月,他就能拿到林氏的掌控權。
“林裕安那邊有什麽動靜?”
紅蕊說:“沒看有什麽動靜,大概是知道事已至此認命了,他本來就是鸠占鵲巢,這麽多年也便宜他了。”
梁喑覺得不大可能,按照林裕安的性子不弄到魚死網破是不可能罷手的,“去查查沈栖跟林封的關系,林裕安的孫子。”
紅蕊應下來,又說:“沈如海派人來打聽過注資進度,他們那邊大概是等不下去了。”
“讓他等着,不會讓他沈家死。”
他雖看不上沈家,但該給沈栖的聘禮一分不會少,注資的條件修改成部分股權轉換,同比例持股入駐沈氏。
沈家不看重沈栖,他這個脾氣性子估計是不會搶繼承權的,這部分股權也會登記在沈栖名下做他的另一份聘禮。
梁喑跟紅蕊交代完,又補充:“別告訴他。”
紅蕊看他心情還不錯,笑着打趣:“梁總,這股權比例,努努力都夠他跟沈大少去搶沈氏的繼承權了,您真要瞞着呀?”
梁喑也笑,“怎麽?按照我的脾氣應該現在告訴他,讓他痛哭流涕感動獻身,然後我順水推舟把人要了?”
紅蕊驚訝:“您本來不是這樣想的?太太這麽漂亮又這麽乖,您真一點兒沒想法?”
梁喑笑罵了句,心裏倒真的跟着紅蕊的話想了想,這麽點兒股權換沈栖一個獻身還是太少了,這禽獸事兒幹起來容易,要讓他真正心甘情願不容易。
“太太還是學生物的呢,将來在您手下研究所……”
梁喑擡頭:“沈栖學生物的?”
“敢情您還不知道啊。”紅蕊一想,好像她也确實沒告訴梁喑這事兒。
這段時間忙收購他也沒個喘氣的機會,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又馬不停蹄家宴婚宴,會顧得上才有鬼了。
“上次我随口問的,忘記告訴您了。”
梁喑沉吟着,依稀記起沈栖是和他提過成績很好,沒想到竟是學生物。
怪不得他說要比賽,原來是要比自己出資辦的這個競賽,昨晚不肯告訴他,是怕自己覺得他會借着這個理由來占他便宜麽?
心眼兒還挺多。
梁喑笑了笑,交代紅蕊:“晚上那場接風宴改到平大附近,接人的時候直接帶到那兒去。”
紅蕊奇怪梁喑突然改換場地,他一向是不會臨時給下屬創造麻煩的,雖然這也不算麻煩,就一句話的事兒。
“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梁喑笑了笑,說:“沈栖要接我下班,給他個機會。”
紅蕊沉默了好半天,無比懷疑地發出疑問:“梁總,給他個機會?真不是您騙來的?”
梁喑指指門。
紅蕊見好就收,火速溜了。
梁喑晚上的應酬不是談生意,是見幾個從A國來的長期合作夥伴,那是他接手梁氏之後談成的第一筆大生意。
幾個人聽說他結婚了非要來賀喜但沒趕上好時候。
梁喑親自設宴招待幾人,席間一輪輪敬酒他喝得也爽快,紅的白的湊一塊兒往下灌,無名指上那枚戒指在燈光下亮的耀眼。
“小梁總,不聲不響就把婚結了,連個喜酒都沒讓我們喝上,今天特地來了也不讓我們見一見小嫂子,你這就過分了啊。”
“就是,我們的賀禮都還沒送上呢。”
“今天也不帶來介紹我們認識認識,小梁總您這就太見外了。”
梁喑讓幾人輪番指責,笑說:“他膽小,我怕各位在他跟前也喝不痛快。”
“你們東方男人就是護短,小、小氣!”男人暈着頭,拍着梁喑的肩膀說:“你,你傷了多少人的心你知道麽!Annie還在等……等你……”
梁喑勾着點笑,說:“這不歸我管,我只能負責我太太的感情。”
一場酒喝得沒完沒了,梁喑看時間腕表指針已經快指到九了,怕沈栖等急,這小孩兒第一次來接自己,雖然是被迫但總歸來了。
他拿出手機,發現沒有聯系方式。
沈栖在學校待到了八點四十,估計從這兒到梁喑應酬的地方需要十分鐘,他如果喝酒了的話應該很不舒服,便打算先給他買杯蜂蜜水帶上。
等餐時手機響了一聲,是一條微信好友申請,備注:梁喑。
他差點兒把手機扔了,手忙腳亂點了同意,下意識在店裏找人。
那頭的消息就發來了。
梁喑:買什麽呢?
“您好,蜂蜜檸檬水好了,請拿好。”
沈栖接過蜂蜜水,空出一只手給梁喑回了消息,出門就看到了停在對面的黑色邁巴赫,紅燈一秒一秒地跳,他心髒也跳。
沈栖深吸一口氣,走到對面上了車。
梁喑靠在後座,西裝已經脫了随手丢在座椅上,領帶扯開領口扣子也解了兩顆,深邃雙眼透着酒醉的紅意,看起來有點吓人。
車內有很沉重的酒氣,半落車窗也完全散不開。
梁喑呼吸比平時重,每一下都像是從鼻息深處逼出來的,有一種脫離了內斂克制的、隐蔽的野蠻意味。
梁喑欺身過來的一瞬間,沈栖下意識掐緊蜂蜜水別過頭,濃重的酒氣在他鼻尖耳側噴薄。
太近,太近了。
沈栖幾乎要提醒他離得太近了,但他嗓子像被那道酒氣掐住了一樣,半個字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勉強地咽着唾沫。
梁喑呼吸沉重而緩慢,衣物擦過都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
沈栖下意識繃直身子,抵靠着椅背避無可避但還是艱難地想要往後縮,用想把自己埋進座椅的力氣與他拉開細微的距離。
一點也好,沈栖覺得自己沒辦法呼吸了。
“躲什麽?”
梁喑嗓音很低,帶着些酒後的沙啞質感,聽在耳裏像是有滾燙的溫度,又因為離得很近,熱度潮濕地卷進耳蝸。
“怕我喝多了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