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傍晚,柳茵茵回來時正瞧見蕭逸炎獨自坐在小院中,少年将剛抿了幾口的茶杯擱下,神色怪異道:“娘子一整日都去了哪兒?外面好玩嗎?”

柳茵茵從她話裏聽出幾分陰陽怪氣,倒也不惱,而是坐下來也灌了幾口茶。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抛棄了你一樣。”

女子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待少年回,就喋喋不休說起來:“說起來也巧,之前去山上遇上位公子,聊得甚是投緣,我請了他一杯茶,他便回請了我頓飯。”

柳茵茵倒也沒說假話,不過投緣只是個說辭,畢竟烏瑞是菽岚來的将軍,還是為了解救百姓而來,換做旁人,自然也會招待一番。

只是話說完,蕭逸炎的臉色卻更不好看。

少年轉頭看她,瞥見女子瑩瑩剔透的面龐,以及講話時那一眨一眨的眼睛——

柳茵茵今日的确過的很是快樂。

蕭逸炎覺得進了口中的茶水苦澀至極,舌尖舔了舔,他便從懷中摸出顆蜜糖塊,放入口中咀嚼了下,這蜜糖竟也沒有半分甜味。

少年面色冷沉,随後壓下心中不快,故作示弱道:“娘子結識了那位公子,就要抛棄阿炎了麽?”

他講話的語調透着委屈,說完,還賭氣的把頭扭去一旁。

柳茵茵還是第一次看到少年這樣,雖然沒想明白這人哪來的怨氣,但還是笑着回應:“我怎麽是要抛棄你了,還不是你跑的太快,今日遇上那公子,我本想帶着你一起去的。”

她這話倒是真心的。

今天一看到烏瑞,她便知道免不了要請一頓茶水,家裏的茶廉價,她想帶着蕭逸炎喝頓好的,小娃要經常見世面,以後長大了才不會吃虧。

柳茵茵拿起團扇點在少年鼻尖處,輕輕的敲了下:“我還沒怪你跑的太快,你反倒先說我的不是,真是小孩子脾氣。”

“我不是小孩子。”

蕭逸炎下意識反駁。

柳茵茵便眯着眼笑:“十六還不是小孩子?”

蕭逸炎動動唇,難得沒什麽能反駁的,是他活該,好端端的非要在年紀上說謊。

不過,他拐了個彎又問道:“娘子覺得那人比阿炎好?”

柳茵茵失笑,“你争這個做什麽。”

她并不覺得揪着這個事有什麽意思,只是想到今日那烏瑞提過的蕭逸炎……女子湊近少年,小聲問道:“阿炎,你以前在碼頭搬貨,應該聽過不少閑言閑語吧?”

蕭逸炎挑了下眉:“娘子想知道什麽?”

柳茵茵對着個少年自然沒抱很大希望,但她向來不喜歡只聽一家之言。

烏瑞的确是個端方君子,她也沒覺得烏瑞會和剛熟識的她說謊話,可這清西村人日日讨論那位東璃戰神,每天都有新話題,傳的也越發離譜。

尤其是上次提及蕭逸炎長了三頭六臂,是個手眼通天的怪物變的,她就一個字都不想信了。

那畫卷之上,明明看着只是個文弱少年,蕭逸炎當真如此恐怖?

柳茵茵把烏瑞提到的前将軍之死,和蕭逸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但她隐去了今日結識的公子就是烏瑞本人,畢竟答應了烏瑞會保守秘密。

女子問過,就撐着下巴看他。

蕭逸炎聽過卻冷哼一聲:“東璃的蕭逸炎,好像确實會用蠱呢,娘子怕了?”

“我倒是不怕,既然你也這麽說,那也就表示……前将軍真的是被蠱蟲殺死的?”

蕭逸炎看着她,幹脆利落道了聲:“不是。”

得知另有隐情,柳茵茵更加感興趣:“那是怎樣,可否說與我來聽聽?”

少年垂下眼簾,冗長的睫毛遮住如深淵般的瞳孔,随即,便是一場長長久久的回憶。

那日前将軍烏叢山被他奪了長槍,槍頭抵在對方脖頸上時,烏叢山喊住了他:“蕭逸炎,我烏叢山年長你三十有餘,今日敗在你個小娃的手上,屬實不甘……”

蕭逸炎把玩着長槍,薅着幾根茸毛一樣的槍纓百無聊賴的聽着,他語調漫不經心,似是并沒把這老将軍放在心上。

“不甘?那将軍想要如何呢?”

烏叢山冷眼看着他,突然主動往槍頭上紮來,鮮血順着盔甲噴濺,烏叢山大口呼着氣:“蕭逸炎,勝為王敗為寇,我烏叢山一生從不求人,今日只求你給我個體面,他日戰場若遇上我兒……也請求你能——”

蕭逸炎松了手,長槍落地。

少年雙手背在身後,倒不在意這個體面給與不給,他只是問了一個自己更在意的問題:“替你兒子求我?憑什麽?”

“就憑!就憑……他是我的親生骨肉,沒有哪個父親不擔憂自己的孩子,你也有爹,你該知道這其中的感受!”

少年笑的張狂。

他有爹嗎?

好像沒有呢。

蕭逸炎把真相挑挑砍砍,也算是完整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柳茵茵聽得唏噓不已,有些吶吶道:“看來這個蕭逸炎還挺有情有義的,刀劍無眼,戰場上都是兵戈相向,成王敗寇,何來體面一說。”

女子只是随便發了點感慨,少年便認真的望了過來:“娘子覺得他有情有義?那他好還是我好?”

柳茵茵發現這人繞了一圈又繞回原點,如今倒是不揪着烏瑞做對比了,開始計較起蕭逸炎了。

她伸了伸腰,打算起身進屋去躺一下,撞上對方那雙求知旺盛的眼睛,柳茵茵無奈道:“你好,誰有我們阿炎好呢,你最好了~”

柳茵茵幾步就跑回屋裏去,今日在外野了一天,着實有些疲累。

身後的少年得到答案,這才滿意的勾了勾唇。

他重新拿起茶杯抿上一口,茶水清甜,誰說這碎末一樣的淡茶,就比不得茶樓的好了。

-

自從柳茵茵和烏瑞熟識之後,烏瑞便總尋機會與她偶遇,反正攤子的事有蕭逸炎操心,她倒是樂得清閑。

期間,烏瑞也來過家中幾次,只是每每都遇不上蕭逸炎,日子久了,柳茵茵不免心生疑惑。

這少年一向最喜歡在家中黏着她,怎麽近日總往外跑,特別是烏瑞來的時候,難不成是故意在躲着烏瑞?

柳茵茵這邊還沒想個明白,鐘麗香就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她第一次見香姐如此慌,忙把人讓進屋來:“怎麽了香姐?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哎呀大事!大事不妙了啊!!”

鐘麗香心神不定,連語速都跟着加快不少。

今早她陪着劉才下地幹活,忽聽遠處的田裏出現幾聲慘叫,劉才跟着幾個膽大的村民走過去瞧,竟是發現趙如梅和她家夫君一同倒在了血泊裏。

“哎呀吓死我們了,他們身上中了不知多少刀,那張臉都沒法看了,要不是我和他們太熟悉了,我都差點認不出來!”

柳茵茵也沒想到會是殺人這種大事,于是忙問:“那報官了嗎?”

鐘麗香手指顫抖的抹了抹眼角,心驚膽戰的又點頭又搖頭:“報、報了也沒用啊,眼下開戰才是大事,這種小事縣官老爺才沒工夫理會!”

說着,她突然抓住自己,睫毛挂着幾滴淚珠:“茵茵啊,這下真要亂起來了,你的攤子先停了吧,等下阿炎、同兒和莞兒回來了,你一定要叮囑他們待在家裏,不要随便出門了!”

送走已經被吓破膽的鐘麗香,柳茵茵左思右想一番,決定先去學堂接回兒女,然後再把蕭逸炎也喊回來避難。

可等到她趕去學堂時,連着趙碩在內的所有人全都不見了。

地面上的腳印淩亂,想來是大家夥走得急,已經先跟着趙碩去了別處。

柳茵茵按住跳動不止的眼皮,咬了咬牙,疾步去了集市,集市此刻也如學堂那般,許多家的攤子就散在那裏,可人早就不知去向,想必是都溜回家躲起來了。

女子沒尋到蕭逸炎不說,還在蜜糖攤子邊看到了一個死人。

她哀嘆一聲慌忙又往家中趕,做夢也沒想到這世道竟說變就變,明明昨日還是那般悠閑的光景,怎麽頃刻就成了這副樣子。

柳茵茵回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她一進門便覺出不對勁來,似乎有人闖了進來,因為曲永壽留下的書籍被劈爛了不少。

女子覺得怪異。

如果是東璃的軍隊偷偷潛入,殺人就算了,為何要來他們家毀壞那些書?

可這事由不得她細想,兩名從柴房走出來的黑衣人便和她相遇了。

三人六目相對,柳茵茵赫然往門旁退了幾步:“兩位……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影響不了你們的大計,你們即便殺我,也沒什麽用,不如積個德,放我離去可好?”

其中一人看了她好幾眼,遂大喊了聲:“我問你,璩永壽留下的東西只有這一箱子破書?”

“啊……啊?”

柳茵茵沒太聽懂。

不過她貌似聽懂了這倆人發音不對。

因着清西村人有口音,才誤把曲發成了二聲,但這兩人講話的語調分明不是本地人,怎麽也發二聲。

她想拖延時間,便故意笑嘻嘻的糾正:“兩位大哥,你們的音發錯了,那個字念一聲、三聲都行,但不念二聲哈。”

“我呸,裝什麽蒜!”

對方朝她臉上扔來一本,怒罵道:“你當我們沒念過書不成?那個字不是璩又是什麽?”

柳茵茵慌忙接住,這才納悶的看了一眼。

随即,女子眉梢輕揚,訝道:“璩永壽???”

黑衣人哼了兩聲:“現在看清楚了?好,那便回答我的問題,璩永壽璩太醫留下的東西都藏到哪裏去了?!”

柳茵茵依舊愣着,腦子裏全都是那一句——

璩太醫是誰啊?

對方見她木頭一樣發起怔來,像是也懶得在磨叨,于是舉刀劈來,大喊一聲:“不說算了,不說你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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