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他的異化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能像控制傀儡一樣控制蟲子。
但他也記得莫爾加曾經說過,他的能力有距離和時長的局限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在每個區留下的“昆蟲小友”肯定不止一個,不然沒法解釋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操控過來一只蟲子,還讓它這麽聽話地幹活。
如果說他想把這些區都據為己有,變成整個人類森林的統治者,做這樣的事,倒也能說得過去。
但他好像對伊爾區又完全沒有興趣,提到伊爾區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棄意味非常明顯。
兩個互相對視着,林觀遠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懷疑和好奇,莫爾加眼中依然是一片淡漠的藍灰色,雖然嘴角噙着笑,但眼睛裏卻暗藏着侵略性。
莫爾加擡起兩只手,“你這邊結束了?該到我了吧。我可沒有浪費時間的習慣,你也該用實際行動道謝了。”
林觀遠看向遠處,他甚至能隐隐約約聽到獵人的喊話聲。
伊爾區有不到兩百人,其中戰力有大概一百名,非戰力要更多一些。獵人時不時會在打獵中死去,或受傷後由于得不到好的醫治死去,而非戰力則時不時被獵人用各種方式處死或者自殺,因而數量相對平衡。
其實這只是林觀遠到來以後看到的平衡。
他知道,過去獵人的數量是很少的,非戰力的數量是獵人的很多倍,但現在二者已經相差無幾,這意味着非戰力一直在消亡,而獵人的數量其實在增多。
獵人因為都很高傲、暴力,不願意居于下位,通常更喜歡找非戰力當伴侶,享受着控制權、生殺權。但非戰力的減少必然會導致搶奪非戰力的情形增加,在伊爾區的未來,獵人之間肯定會進行一場資源大争奪。
到時候,不管是非戰力還是戰力都會大量減少,伊爾區說不定就沒了。
伊爾區沒了也許是件好事,但沒有了伊爾區還會有別的區建立,在大部分區裏,非戰力會始終處于任人魚肉的地位。
重點在于,如果人類都變成今天這兩個獵人這樣,人類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要改變這種情況,就得先從伊爾區開始變,那麽就會需要莫爾加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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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觀遠邁着自己赤條條的大長腿,走向莫爾加,“你要什麽回報?”
莫爾加不得不瞥了一眼林觀遠的身體,終于露出了很無奈的表情,“先請我去你的樹屋吧。”
林觀遠剛要答應,他正想說話,沒想到剛才的土壤又動了起來,林觀遠皺眉,“你的蜣螂又回來了?”
莫爾加卻也露出疑惑的神情,但非常肯定地說,“不,它已經走了。”
他帶着林觀遠向後退了幾步,沒想到在土裏竟然竄出一條長約一米的蚯蚓。這條蚯蚓顏色奇怪,呈灰藍色還有灰白色的圓環。
估計剛才松土的時候驚到了它。
蚯蚓過去也是比較溫和的動物,林觀遠便用手抓起了它的身體。一只手竟然無法環握住它的腰身,而且由于它太長了,拿着它竟然就像過去拿一條蛇一樣,一只手還挺費勁。
林觀遠看莫爾加在看着他,奇怪的虛榮心作祟讓他不想顯示出自己抓得很辛苦,偷偷咬牙把它舉起來。
也許是因為蚯蚓各方面感覺沒有那麽靈敏,它對于林觀遠似乎沒有那麽強烈的興趣。
就在林觀遠想要仔細觀察一下它時,沒想到這蚯蚓竟然猛然張開大口,向他的胳膊咬去。就在林觀遠反手要将它甩出去時,一把骨刀已經斜劈了過來,直接将林觀遠抛出的蚯蚓在空中劈成了兩半,掉在了地上。
這麽粗的蚯蚓被直接在半空中砍斷,可以看出莫爾加的臂力驚人。
但更讓他吃驚的還是這只長着下颌的蚯蚓。
莫爾加從地上撿起骨刀,又順手把倒黴的“蚯蚓”劈成了幾段,“這不是蚯蚓,這是蚓螈,會吃肉的哦。”
林觀遠看着地面上還在輕微蠕動的蚓螈,“螈?這是兩栖類?”
莫爾加挑了挑眉,似乎對林觀遠能說出這麽古老又專業的術語感到驚訝,但他沒有詢問,只是點頭,“不錯,但它們基本都生活在溫暖、潮濕的土壤中。一般情況下都是夜晚活動,可能剛才松土把它家給沖了,不高興了。”
他用一片花瓣将幾段中間的蚓螈“屍塊”包了起來,遞給林觀遠,眨了下眼,“烤着吃還不錯。”
林觀遠接過。
莫名其妙地加餐了。
雖然不是很想吃這東西,但“當地人”還是“貴族”的莫爾加都說好吃了,應該可以信任。
兩人準備回樹屋,由于之前已經有人見過莫爾加,為了不引起兩區之間的沖突,林觀遠摘了一片大花瓣糊到了莫爾加的頭上。
莫爾加拽着花瓣的邊緣,露出分明的下颌線,“你想這樣做很久了吧。我早就發現你很喜歡穿脆弱的花瓣,沒想到你還喜歡用花瓣打扮別人。”
林觀遠無語地走着,“我沒那個愛好。”
莫爾加接着說:“你知道低着頭的我只能看到你那兩條腿嗎?你是我見過的唯一能在森林裏裸得那麽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
林觀遠的羞恥心在莫爾加的面前早就已經渣也不剩,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沒有感情的“謝謝誇獎。”
兩個人來到安佳樹前,這個時候大家都去打獵,已經沒有多少人在外面晃蕩了,但林觀遠昨天剛出了風頭,區長确實派了幾個人盯着他。
其實本來還有人想進他樹屋看看的,結果根本還沒夠到他的樹屋,就被兩根藤蔓抽了下去,他們再聯想林觀遠詭異的操控蟲子的能力,不敢再大膽,只能悄悄藏在花叢中。
莫爾加環視一周,笑着對林觀遠說,“你還挺受歡迎,看來對你感興趣的不止我一個。”
林觀遠明白這是莫爾加在提醒他,剛想回答他“無需在意”,結果莫爾加又說:“可是你只邀請了我一個人去樹屋,說明你心裏我更重要。”
明明是你自己挾恩圖報想來的好嗎?!
林觀遠放棄說話,率先爬上鋼樹,莫爾加在後面滿臉嫌棄地跟着。
來到樹屋前,兩根藤蔓對林觀遠自然是很熱情的,都擡起來等着林觀遠的撫摸,可在看到莫爾加後卻又形成了防禦的姿勢,一根藤蔓在林觀遠來不及制止的時候抽向莫爾加,卻又在離他很近的時候停了下來。
林觀遠不知道莫爾加做了什麽,只能感覺到似乎周遭突然安靜了一瞬,莫爾加滿臉冷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藤蔓,沒有絲毫要被抽到的驚慌。
藤蔓開始發抖,就像在害怕一樣,它想保護林觀遠,但卻又本能地想要退縮。
林觀遠伸手撫上藤蔓,安撫地摸了摸,“沒事的,他是我的朋友。”
藤蔓終于抖抖索索地縮回去了,甚至都沒有貼到門上,而是貼到了門的旁邊。
林觀遠能看出和對待自己不同,藤蔓對莫爾加是有攻擊性的,但是莫爾加讓它害怕了。
他想起之前掉落在地的那些蟲子,處于一種假死的狀态,似乎也是因為害怕危險才這樣。
那麽莫爾加的異能肯定是壓制性的。
他沒有問莫爾加,只是領着他進了樹屋。
一進樹屋,莫爾加連淡漠的眼神都不見了,已經完全被嫌棄取代。“這是人能住的地方嗎?這也太簡陋了。你不會是要讓我坐到這個還帶有詭異昆蟲液體的凳子上吧?天哪,這樹屋蘑菇都長了好幾層了,也不清理嗎?床上只有一片布,你睡覺也不難受?這又是什麽?你這是什麽詭異癖好?在床上放一堆頭發?取暖嗎?”
莫爾加對林觀遠的樹屋進行了360度全方位無死角的攻擊,林觀遠面無表情地打開門,然後猛地抓住莫爾加的胳膊要把他推下去,莫爾加則連忙展開雙手撐住門框,卻沒有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這麽明目張膽的謀殺啊。”
在林觀遠繼續推他之前又連忙示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久沒有見過這麽原始的布置了,一時之間有些驚訝,口不擇言,請你原諒,原諒。”
林觀遠心想這個人的異化一定非常非常厲害,不然他肯定早就死一百次了。
林觀遠放下手,“你再多說話,我就讓霍頓斯區今天易主了。”
莫爾加假裝捂住自己的嘴,笑着跟上去,卻不料一腳踩到一片沒被清理的蛹蛻上,整個人向前栽去,不過,他單腿跪地撐住了,沒有摔得太難看,但同時他也抱住了林觀遠的跨部,頭撞了一下林觀遠柔軟的臀。
而林觀遠此時正走在要去拿絲布穿的路上。
感受到腿上傳來的溫度,他發誓,以後一定要穿兩層,不,三層衣服。他要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尤其是在莫爾加在的時候!
莫爾加緩緩擡起頭,這對他而言也是頭一次的經歷。
而且他剛才還因為猛地松開手沒跪穩又扶了林觀遠的腿一下。簡直就是無恥下流。
不過,莫爾加站起身時想的卻是,這人整天裸着還能擁有如此光滑潔白的皮膚,難道這也是這個銀發少年異化的一環?
林觀遠抖抖腿,轉過身,金棕色的眼睛裏面一片空洞,他指着莫爾加,“給我……”
“滾”這個音還沒出來,莫爾加就連忙皺着眉捂住自己的膝蓋,“哎,摔死我了,誰這麽沒有公德心亂丢東西。咳,這個蛹蛻怎麽能随意地扔到地上呢?太危險了。”
林觀遠撤回了一個“滾”。
好吧,他是随意了一點,但退一萬步講,莫爾加就沒有錯嗎?難道在昏暗的房間裏就一定會踩到這片蛹蛻嗎?
他盯着害莫爾加摔倒繼而害自己被“強摸”的蛹蛻,那是吃蜜蜂蛹的時候落下來的一片,奶白色的薄薄一片。他也不知道是怄氣還是什麽,鬼使神差地搶過來,冷聲說:“這是我的收藏。你踩到我的收藏了,快給我道歉!”
莫爾加震驚地看着那殘缺不全一看就是暴力撕開的薄片,但又敏銳地觀察到林觀遠馬上要弄死他的表情,立刻又做出心碎狀,甚至走上前摸了摸那一片蛹蛻,“對不起,我踩到了你的收藏,非常抱歉。”
神經病啊!
林觀遠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和莫爾加,但一邊又看着莫爾加那吃癟的表情暗爽。剛才被攻擊地體無完膚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他邁着輕快的腳步去拿莫爾加送來的織品,莫爾加也跟上。莫爾加為他送來了一套上衣,林觀遠不知道這是不是蠶絲,但手感非常絲滑且清涼,靠近還有種淡淡的薄荷味,挺好聞的。
“那不是天然的味道,是我讓人用香熏的。”莫爾加适時地解釋香味的來源,還帶着優雅的笑。
你個生活在原始森林裏的人真TM鬼講究。
林觀遠立馬擡起頭,鼻子離衣服八丈遠。
這套衣服就像後世的襯衣一樣,寬松版,但又很貼合林觀遠的身體。
莫爾加明顯比林觀遠要高大,所以這應該不是莫爾加的衣服,要麽是莫爾加拿了和林觀遠身形差不多的,要麽是莫爾加在比量了林觀遠的身形後讓人重做的。
然後還有一件……裙子?
林觀遠提着裙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莫爾加那一身褲裝,“為什麽是裙子?”
莫爾加像是對這個問題感到驚訝,他指指林觀遠還光着的腿,“我每次見你,你要麽穿裙子,要麽不穿,我是跟着你的喜好來的啊。裙子多好啊,穿……脫都方便。”雖然頂着林觀遠的殺人目光,但莫爾加還是堅持說完了。
林觀遠無奈地看着手裏的長裙,它還非常貼心地開了個大叉,方便他的腿部動作。
行吧,有總比光着強。
林觀遠也沒有避着莫爾加,主要是這樹屋就一個房間,也沒法避。他直接脫掉了他的花瓣上衣,莫爾加嫌棄地直接撿起來打開門扔掉了。
林觀遠很想跟他說一句,“不要高空抛物。”但一想到他門口這兩根藤蔓高空抛人都很多次了,抛個花瓣似乎也不算什麽。
林觀遠的身體還是屬于偏瘦一些的,但因為近期一直高強度鍛煉,肌肉已經比之前成形了,後背的線條非常流暢,蝴蝶骨張開,如展翅欲飛。
莫爾加也沒有刻意躲開視線,他就那麽直直盯着林觀遠。甚至對着林觀遠那半截過去的裙子變成的內衣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觀遠終于穿完衣服,一頭編起來的銀發也垂了下來,他就這樣微微垂頭站在發着朦胧亮光的樹屋中,宛若一位聖女。
但你如果看到他的眼神,就會發現他絕不是聖女,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淩厲了。莫爾加對這個人感到好奇,他不知道有着這樣淩厲雙眼和憤懑心緒的人又是怎麽做到如此溫柔憐愛地将那位少女埋葬的。
林觀遠看着他,擡了擡頭,“你讓我回報的就是這?”
莫爾加笑了起來,“當然不是。”但不得不說,确實很賞心悅目。
“我想,研究你的身體。”莫爾加的笑容似乎隐下去了,眼睛在林觀遠身上逡巡,似乎想透過衣物再次觸及到他的皮肉甚至血液。
林觀遠聽到這句話竟然沒有疑惑也沒有羞澀,而是緩步走上前,靠近莫爾加,看着它那雙如無雲無風空無一物的天空般的雙眼,“那可真是巧了,我也很想研究你。”
他的眼睛從莫爾加的眼睛向下滑去,經過他挺翹的鼻梁,唇形明顯但又很薄的嘴唇,突起的喉結,被衣服遮蓋着的身體,細膩光滑的服裝,剪裁得體的褲子,舒适柔軟又透氣的靴子,真是一點破綻都沒有,完全就是一個正常人,
說他是強壯一點的非戰力也可以,畢竟他的肌肉能夠在貼身的襯衣下明顯地凸起。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獵物一樣。”莫爾加好像對林觀遠的審視一點不悅都沒有,他低下頭,嘴巴靠在林觀遠耳邊輕聲說。
然後又直起身子,“你不是才變成獵人嗎?倒真像是個天生獵人了。”
莫爾加又張開自己的雙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你想研究什麽呢?是我的私人設計師超高水平設計并剪裁的天蠶絲墨染襯衣,還是以織藍草和麻線共同縫制出的挺括有型透氣舒适的半緊身長褲,還是用稀有蛇皮和昆蟲麟翅做成的皮靴?當然還有我那糅合了天蠶絲和稀有銀絲花共同織成的在晚上會發出冷光的鬥篷,不過它已經深埋于地下,塵歸塵,土歸土了。”
林觀遠聽着莫爾加描述他這一身的行頭,就像在聽過去的富二代說自己這一身愛馬仕路易威登寶格麗普拉達一樣,完全就是這個時代的最高奢侈品。
那個被他埋葬的鬥篷竟然還是什麽他聽都沒聽過的稀有銀絲花做成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訛自己。
“那個鬥篷我放的時候你也沒有阻止,我沒想到這麽珍貴,你要是想拿回去,我就再給你取出來。”林觀遠無奈地說。
“不。”莫爾加撫摸着桌子旁的藍色燈花,在朦胧的藍光中,反而顯得多了些柔和味道,“它已經在最适合它的地方了。易求稀有草,難得有情人。”
林觀遠愣了愣,莫爾加說他“有情”,并說這種“情”難得,這是不是意味着莫爾加也是這種有情人呢?
林觀遠看着莫爾加瘦削有力有着許多繭子的手,嘆了口氣,“我很想知道自己的異化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樣?”
“你不應該追求像我一樣。”莫爾加說,“我們的異化是完全不同的。我的異化更像一個漏洞,你的異化才是自然的選擇。”
林觀遠剛想問清他什麽意思,就聽到了敲門聲,藤蔓沒有趕人,說明來的人要麽是熟人,要麽是毫無威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