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姞辛也手持青銅刀,試圖往那些魚怪身上刺去,可獲得的卻是袖子上更多被咬破的地方。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防身武器還是瞬移能力,都沒法讓他們平安過河了。

唯一有用的,只有卦術了。

很快,一個大膽的想法就出現在伯妤的腦海裏。

這樣的想法實踐起來,有些困難,且這個想法也不是很成熟。

但現下,這卻是解救目前困境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伯妤踹開腳下一條試圖咬她腳的魚,舉起青銅刀,指向天空,大喊道:“所有守衛隊的人,聽我口令,這是唯一能解決這些魚怪的方法!”

姞辛和其他守衛隊的人聽到這聲音,紛紛往伯妤的方向望過去。

但他們分神沒多久,就又得去應對靠近自己的魚怪。

伯妤繼續說道:“所有乾術師,立即用手持盤,讓乾格亮起,想象河床升上來的樣子,拼命想!”

守衛隊的人微怔,不知道這個新來的巽術師到底想幹嘛。

而伊康沉思了沒幾瞬,便立馬站定,右手持盤,左手懸于卦盤之上,吼道:“就按伯夷烏說的做!”

見隊長都照做了,十幾個乾術師立馬在原地站住,不去跟着那些魚怪撲棱。

十幾道乾格亮起。

不消片刻,河床居然真的有緩緩往上擡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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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某一處,不升反降,好像突兀地掉下去一大塊。

這時一個乾術師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情,解釋道:“我不知道為什麽……”

“按照現在的情況去調整,然後繼續維持下去!”伯妤預估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也不去責備他,畢竟這是一群根本沒有實戰中使用卦術經驗的人,甚至他們的關于擡高河底的卦術能力,都是伯妤暫時根據“乾”的意象,想出來的。

伯妤繼續喊道:“所有兌術師,立即用手持盤,讓兌格亮起,想象河水流向岸邊,脫離河床的樣子,努力想!”

“好嘞!”扁剎第一個應道。

他可是想在河邊練習兌術好久了。

接着,十幾道兌格接連亮起。

污濁黏稠的河水,正随着河床的擡高,而往變低的河岸邊流去。

一股神秘的力量襲來,這些河水流動的速度更快了。

魚怪的生存環境正在被瓦解,它們閃現速度開始變慢,從殘影變成逐漸能看清的身影。

伯妤喊出最後一句:“所有離術師,用手持盤,讓離格亮起,死死盯着這些空中的魚,想象它們被灼燒的樣子!”

“想象不出火焰來也沒關系。”仲莘補充道,“想象它們冒煙,也行!”

十幾個離術師于是跟着仲莘一起,點亮了十幾道離格。

墨色魚怪們的速度越來越慢。

青煙開始從它們黏稠的身體上冒出。

伯妤右手持盤,放出剩下能放出的十幾支風矢,飛到這些青煙旁邊,加快這些魚怪身上的無形之火燃燒的速度。

啪嗒。啪嗒。啪嗒。

逐漸被燒幹的身體開始分解成塊往下落,有的被燒得厲害的,甚至可以見到它裏面白色魚骨。

伯妤可以感受到,這些魚怪沒有任何與卦術師相當的能力了。

再也沒有飛在空中的魚怪了。

“好了!”“這些魚怪居然真的死了!”“伯夷烏,你的方法真的很管用!”

守衛隊的少年們看到這眼前奇異之景,紛紛感嘆道。

“乾術師和兌術師,麻煩你們在原地,把河床和河水移回原位,往相反方向想象就行!”

這樣做主要是為了保護生态環境,伯妤想,也不知道這麽說他們能不能聽得懂。

她繼續說道:“所有離術師,和我一起,先護送公主渡河!剩下的人之後再趕上!”

伊康點點頭道:“我們會善後的,你先帶公主離開吧。”

伯妤一陣放心,和離術師們簇擁着公主離開了。

-

一行人因為魚怪的出現,而心有餘悸,趕路趕得比之前快很多。

到了傍晚,終于在一片荒原邊停下休整。

幸好大家反應及時,身上雖然被魚怪咬了好幾口,但沒有誰真的被咬死。

衣服大家都壞得差不多,不過換洗衣服帶的足夠多。傷口也有帶的草藥來敷,實在不行找幾個會識草藥的,在這荒原上現摘就行。

能生火的柴木和幹了的破爛衣服被堆在一起。

劈啦,劈啦作響的赤色火焰,立刻出現在荒原之上。

大家夥圍着火堆取暖,畢竟初秋的夜晚還是有點冷的。

有人烤着馍馍,有人互相說着今天白天這一幕有多麽兇險。

伯妤找了一處稍遠的地方,坐下休息。

她看着手中桃紅色的活卦子,不停地點亮它的艮格。

她試過用這個活卦子來看卦象,可似乎只能使用活卦子自帶的卦術,而卦盤自帶的看卦象能力,可能只有自己求問卦道的那個卦盤才能做到。

是以她左手中指疊于食指之上,放在活卦子的中心之上,無論想什麽問題,什麽煙霧都不會出現在卦盤上空。

而這個活卦子的卦術能力,她更是捉摸不透。

每次一把左手中指指心放在上面,換來的只是一聲聲的“你身上,有禁忌之地的味道”。

仿佛那個二級艮術師的魂魄,只會說這一句話一樣。

至于二級艮術師能有什麽為她所用的卦術,她還在想,但在腦海裏還成不了型。

“伯夷烏。”不知何時換上新衣服的姞辛走到伯妤身旁,輕聲感謝道,“今天真是多虧了你。”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

伯妤收起活卦子,準備站起身來迎接公主,卻發現公主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衣裙,坐到了她的身旁。

伯妤這才放棄了準備起身的舉動。

初秋傍晚的微風拂過荒原上的野草,拂過兩人的褲角和裙角。

夜色在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之間渲染開。

姞辛打破了沉默:“伯夷烏,你真的是個很出色的卦術師,到了汶國,我一定再次托人幫你尋找有一級玄氣的玄物。”

“我……”

伯妤連忙說道:“謝謝公主——”

但見公主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停下了嘴裏要說的話。

“伯夷烏,你真的很勇敢,你一次又一次的勇敢,只會讓我發現我有多麽的懦弱,以至于向你們隐瞞了我這次去汶國的真實目的。”

“我是要去慶賀汶王的生辰不假,但不僅于此。”

姞辛細長脖子上的綠松石項鏈又開始微微抖動起來,伯妤忽地記起姞辛上次說話這麽激動的時候,還是在姜國王宮門口,告訴她自己絕不允許父王和哥哥有人祭、人奠的行為。

“伯夷烏,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跟着父王和哥哥們一起去打獵嗎?”

“因為他們獵的不是牛不是羊,更不是野雉,而是……活生生的人,居住在郊野,不屬于我們姜國管轄的人。”

淚光開始出現在姞辛的眼眶裏。

“伯夷烏,我希望你不要誤解我的父王和哥哥們,我也不是為他們的行為辯解。我們姜國人,本就沒有人祭、人奠的習俗,以前也不會獵捕那些居住在郊野的人。”

“但汶國強大,姜國弱小,我們必須依附于汶國而生,否則就有強大的軍隊來讨伐姜國。”

“你或許會以為,汶王是我的姑父,汶王朝和姜國的關系不會差到哪裏去,姜國更不至于被汶國用刀放在脖子上生活。”

“可事實并非如此,嫁給汶王的是我父王的第十三個妹妹,而汶王的後宮裏,又有幾十個來自各族各國的妻子,我們與汶王的關系,其實就是一條很輕很輕的繩子,一拉就會斷掉。”

姞辛喘了口氣,但繼續努力說完:“為了加固這條繩子,為了獲取汶王的信任不被滅國,我的父王和哥哥們,只得去野外獵捕那些居住在郊野的人,活捉了去,獻給汶國。”

“可是,可是……”姞辛已泣不成聲,“那些住在郊野的人,就因為不是我們姜國的人,就該受此遭遇嗎?汶國,汶國可是有人祭習俗的地方,這些人被送過去,能有什麽好事呢?”

說完,姞辛如釋重負,聲音逐漸平靜:“所以,我這次千方百計撇開我的父王和哥哥們,獨自去汶國,就是想親自勸說我那個叔父,不再接受來自姜國的俘虜,姜國可以換一個其他的禮物,年年進貢給他。”

“雖然具體是什麽,我還沒想好。”公主年輕的面容上,是不符合年紀的深深憂思。

伯妤聽完這一番話,雖然內心驚異萬分,但表面還是沉默着。

面對姞辛的坦白和姜國王室的秘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一直隐隐覺得,他們的公主似乎有什麽很想做、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也不會刻意避開父兄打獵,嘗試那麽多次求問卦道。

反常的事情仔細想想,是不少。

沒想到今日,姞辛居然親口告訴了自己。

“伯夷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很不自量力,很虛僞的人。”年輕的公主聲音逐漸變小,把自己的頭埋在膝間,“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又怎樣才能改變目前的狀況呢?我做不到像父王和哥哥們那樣,狠着心配合汶王朝做那些事。”

伯妤掐了掐自己的指心。

“我支持公主你的決定。”

姞辛的政治理想雖然很理想化,但她願意支持姞辛。

哪怕橫在公主前面的不止一條大河,這不還有她和守衛隊的人嘛。

再說了,她看人骨燈、用小孩骸骨祭奠有錢人的房子、切了小腿送給卦神這些事兒,不爽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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