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赴約(四)

赴約(四)

到達學校後,葉修果然将所有課本都給了黃少天。黃少天歡歡喜喜抱着課本,卻都沒來得及仔細查看自己喜歡之人的課本,就被班主任喊去了辦公室。

「黃少天同學,你爸媽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你今天要是沒出現在學校,他們就要報警了,請問你昨天去哪兒了?」

「王老師,我這就算是失蹤,也連24小時都沒有,警察才懶得理他們呢!」

「黃少天同學!你态度端正一點,你知道你爸媽有多擔心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回家我會自己跟他們溝通的!」

當喻文州踏進辦公室,就聽到黃少天這麽跟班主任頂嘴。他看到班主任氣得端着水杯的手都在顫抖,卻也沒有對黃少天發脾氣——畢竟,黃少天家世好,他爸媽還經常送禮給各個老師,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喻文州連忙上前拉着黃少天一通道歉,班主任老師這才揮揮手,表示自己懶得再管。

被喻文州拉出辦公室的黃少天憋着一肚子氣,走到拐角處,黃少天猛地甩開喻文州,吼道:「要你多管閑事啊!還有,我喜歡誰你也管不着!」

「少天……」喻文州被吼得有些懵,臉色一白,慌張地拉住了黃少天氣沖沖要離開的身影。

「對不起,少天,你別生氣……」喻文州溫柔說話、低眉斂目,全身都在向黃少天示弱。

黃少天看了喻文州一眼,那張俊秀的臉上有着急和擔憂,溫潤的眉目染上委屈的色彩,看着着實有些可憐。

一瞬間有些心軟,黃少天收起周身散發的戾氣,好聲道:「文州哥,我也不生你氣了,你也別管我喜歡葉修的事兒就行!」

說完,黃少天就想返回教室,剛一轉身,手腕卻再一次被人拉住——

「非他不可麽?」

喻文州看向黃少天的眼睛,緊緊盯住,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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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坦然回看,目光堅定。

「是,非他不可!」

聽到黃少天回答,喻文州輕嘆一聲,露出一個苦笑,表情變得複雜。

那一聲輕嘆,黃少天總覺得包含了太多東西,他卻不願再思考,而是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喻文州身邊。

靜靜地注視着黃少天離去的身影,喻文州的目光從隐忍、不甘……最終變得平靜淡然。

「你贏了,葉修……這一世,他是你的。」

無人聽到喻文州的自言自語,也無人知曉話語中的深意。

喻文州之後果然再也沒有管黃少天的任何行動,他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對黃少天極盡溫柔體貼的好「哥哥」。

黃家父母那邊自然是對自己兒子愛上同性這件事難以接受的,他們原想通過喻文州來了解黃少天的一舉一動,卻不想喻文州的态度已經完全改變,面對他們的擔憂,喻文州反而極力勸服他們——

「少天已經長大了,他的人生,應該交由他自己負責,叔叔阿姨終究不能代替他走完這條人生道路啊。」

說是這麽說,可黃少天也沒有完全長大啊!

黃爸爸和黃媽媽仍舊是擔心得很,然而黃少天說走就走的決絕态度,又讓兩位大人不敢逼自家孩子太狠。

萬一黃少天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黃少天倒是一邊驚訝于喻文州的改變,一邊天天和葉修膩在一起。導致葉修的一些同班同學天天調笑黃少天,說黃少天簡直成了葉修的「小媳婦」。

黃少天這就不認了,他當着葉修的面,說葉修才是他未來的「媳婦」,沒想到葉修也沒有反駁,簡直驚呆了同學們的眼球。

黃少天也沒想到葉修居然會默認,他美滋滋地對葉修摟摟抱抱、勾肩搭背,光明正大地狂吃人家豆腐。

對黃少天的「上下其手」,葉修卻是淡然微笑,從未拒絕。

于是乎,黃少天跟葉修在學校裏的感情急速升溫,兩人的名聲也漸漸傳得全年級皆知。

其他班的同學自然是抱着吃瓜态度,不反對也不支持,反正與他們無關。

葉修班的同學自然是全力支持葉修,像葉修這麽優秀的少年可不多了呀!

黃少天班的同學自然是全力支持黃少天,像黃少天這麽大膽的少年也不多了呀!

老師們是頭疼得很,葉修的能力他們看在眼裏,一直覺得葉修很不錯,唯一的缺憾就是葉修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就那麽恰恰好,永遠保持在某個水平,簡直像設定好的程序一般。

而黃少天呢,成績也還不錯,自從和葉修膩在一起,甚至還上升了不少,讓人不得不感嘆戀愛的魔力。

兩個孩子在學校裏也沒有做什麽出格的舉動,畢竟男生間的摟摟抱抱、勾肩搭背……這不很正常嗎?

你一定要說他們在談戀愛的話,卻也拿不出什麽證據來。

就算當事人嘴裏說着什麽「葉修可是我未來的媳婦」,那聽起來也像少年間的戲言,難道他們這群大人還要較真不成?

在班主任王老師和黃爸爸、黃媽媽一番溝通之後,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兩位家長啊,這事兒只能交給他們自己解決了,目前兩個孩子學習狀态和生活狀态都很好,我們老師挑不出毛病來……」

黃家夫妻倆瞬間就欲哭無淚,回頭看到自家哼着歌的兒子,嘆息一聲接一聲。

行吧,既然老師沒辦法幹涉,自己孩子也舍不得打罵……

黃媽媽看向自家老公,下定決心道:「我打算去和那個叫葉修的孩子好好談談,我相信他是個好孩子,一定能夠理解我們父母的苦心!」

黃爸爸握着自己新買的漂亮杯子,輕嘆:「老婆,你有什麽需要,我全力支持!」

×××

黃少天自然不知道自家爸媽已經對心上人葉修打起了主意,回到家的黃少天為了勾起父母的同情,還「聲淚俱下」地說葉修有多窮、多可憐……夫妻倆都不知道自家兒子還能這麽戲精。

不過這也給黃媽媽提供了思路,于是黃媽媽假裝被打動,表示對葉修很心疼,還說要邀請葉修來家裏吃飯。

黃少天很是天真,對母親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于是黃少天興致勃勃地挑選了一個周末,然後請求黃媽媽準備一頓大餐,他已經邀請了葉修。

就這樣,葉修順利進入了黃家,見到了黃爸爸和黃媽媽。

看見那名為葉修的少年一表人才、氣質出衆的模樣,說實話,夫妻倆都感覺到了純純的羨慕……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為什麽他們家兒子就像個小孩兒一樣的單純天真呢?一看就覺得很好騙。

那天,趁黃少天上廁所的間隙,黃媽媽十分溫柔地要到了葉修的手機號碼,黃爸爸在一旁當自己不存在。

在兒子面前好好挽回了一下形象的黃家夫妻倆,轉頭就對葉修露出了「不善」的一面。

黃媽媽差不多每天都要給葉修發短信,每次都是長篇大論表述自己的苦心、請求葉修離開黃少天。黃媽媽也不擔心葉修會告訴黃少天,因為挑撥他們母子間的關系,可不是聰明的孩子會做的,黃媽媽覺得葉修是個聰明的孩子。

葉修确實也沒有告訴黃少天,只是黃媽媽發的短信,他瞥了一眼就删掉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黃媽媽哪裏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沒有被放在眼裏,等她詞窮了、話都說盡了,也沒得到過一次葉修的回複,才終于明白……葉修這孩子,真的不簡單。

根據王老師的「實時監測」,黃少天狀态很好,這樣保持下去的話,考上重點大學都沒有問題。

若是這個時候跟黃少天對着幹,很有可能會一下子打破黃少天的好狀态,于是黃媽媽和黃爸爸進入蟄伏期,暫時不再幹涉葉修和黃少天之間的交往。

說是「交往」——

其實,葉修一次都沒有在公開場合明确說過自己喜歡黃少天。

只是,葉修對黃少天的所有行動都表示了默認,完全沒有拒絕過。

黃少天雖然天真,內心卻總是帶着忐忑。他其實也不安于葉修是不是不好意思拒絕他,才對他放縱和默認。

每每想起自己那封可能被葉修丢掉了的情書,黃少天就不敢問葉修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他也害怕葉修之前的那個吻,只是惡作劇。

但是黃少天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表現,父母那邊就會成為極大的阻力。

他希望別人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好的事,而不是會給別人帶來困擾的事。所以他拼命地學習,也一邊在葉修面前表現自己、一邊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認真追求葉修——

盡管黃少天并不知道葉修的真正想法,可僅僅看到葉修那偶爾對他露出的淡淡笑容,他都覺得滿足不已。

黃少天知道自己無藥可救了,如果現在的一切「甜蜜」都是假象、都是毒藥的話,那他也希望毒發的那一天來得越晚越好……

看着這樣的黃少天,已經決定放棄、作為旁觀者的喻文州,只能默默地陪在黃少天身邊。

沒有人知道喻文州忽然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他曾經有機會能夠得到自己心愛的人,卻被愚蠢的自己搞砸了。

這一世,他将完全尊重黃少天的決定,不會再自作主張去妨礙黃少天了。

對于黃少天的隐忍,葉修裝作不知道,讓一切如常,日子就這樣平淡地向前走着。

從高二到高三,兩人依然是隔壁班的距離,老師們也漸漸習慣有這麽一對看上去像情侶的好朋友。

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放學回家;在學校裏一起參加各種活動,放假的時候則一起出去旅游。

其中一人的成績普普通通,好像連上一本都很困難的樣子,處事的能力卻一頂一的好,還拿過不少獎,讓人贊不絕口。另外一人的成績則越來越優秀,只是性格和做事都還是青春少年的模樣,甚至還像個天真的孩子,不夠成熟。

每每看着葉修波瀾不驚地處理着各種問題的樣子,黃少天也很羨慕。

他強忍着不安去追求葉修已經夠辛苦了,哪裏還有多餘的精力去學着成長?

也許,早熟的葉修總有一天,會厭倦幼稚的自己吧?

黃少天總是這樣擔心着。

不知不覺,高考臨近。

黃少天問葉修,想去哪一所大學。葉修想了想,說:「我可能,會去國外……」

葉修的回答讓黃少天呆住了。

在黃少天的印象中,葉修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因為家在鄉下、離學校遠,只能孤身一人在老城區租房住。

怎麽現在會突然說出要留學?

黃少天愣了好半會兒,才猛然想起這所高中有留學資助機制,如果是高考成績極為優秀的學生,則會得到學校的支持。他相信葉修,就算平時的考試十分一般,只要葉修願意,拿到高分一定不在話下。

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黃少天一想到葉修以後不在國內了,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又一次,連葉修後面說了什麽,他也沒仔細聽。

「少天、少天……?」

黃少天在葉修的呼喚聲中猛然驚醒,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苦澀地笑了笑之後回應道:「嗯,怎麽了?」

「我剛剛問你,你都沒有回答我。」葉修看着失神的黃少天,沒有露出不耐,一臉平靜。

「啊?那個……我說可以啊,可以,嘿嘿。」不想惹葉修不快,黃少天管他問了什麽,先答應了再說。同時,他也讨好地笑着,掩飾自己的不安。

葉修依然是裝作沒有察覺到黃少天的情緒,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道:「好,那就說定了。」

黃少天覺得自己真的是完全不行了——

他只要看到葉修的笑,就神魂颠倒,無法思考。

他們約定了什麽?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一直留在葉修身邊。

一直,一直,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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