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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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言偶爾會跟白子明他們一起打籃球,叫上齊落帆一起,一群大男生,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他們會在周末或者沒課的時候約球,但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意外。

校外籃球館的場地不夠大,一隊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大二學生要來跟他們争西北角的場地,但宋祈言他們周五下午沒課,來得比較早,這件事本身占理,不想跟他們糾纏。

那隊人就提出比賽,軟硬兼施,大概是看不得這群大一新生那麽足的底氣。

白子明就跟自己隊裏的商量了一下,然後同意了。

但他們沒想到,那群人打球這麽髒,很刻意的引導犯規,要麽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籃板卡位的時候還能絆倒對方隊員。

白子明和葉景嘴快,實在看不得這種,把球一扔就沖過去喊:“你他媽會不會打球!?眼睛長這麽大是個裝飾嗎?那麽大個人你看不見?!你他媽是不是瞎?!”

對方滿不在意,“打籃球嘛,磕磕絆絆的多正常。”

宋祈言看情況不太妙,想過去拉住他們,但還是慢了一步,不知道誰先動的手,少年人氣性大,一點就着,宋祈言被誰踹在了小腿,然後就忘了拉架這檔子事,轉頭就加入了混戰。

球館裏還有其他人圍着看熱鬧,都聚集在場館的西北角。

那一隊人都是人高馬大,逐漸占了上風,但宋祈言脾氣倔,秉持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作風,在球館管理員聞風而動的時候又給了對方隊員兩腳。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跑!”,葉景那夥人跟逃命似的,你拉我我拉你,跌跌撞撞的跑,白子明邊跑邊回頭罵:“一群神經病!笑臉給多了是吧,慣的全是病!”

宋祈言被齊落帆拽着,也回頭逞嘴:“不識好歹的東西!祝你這輩子買的保險都盈利。”

齊落帆覺得要不是拉着他,還能回去跟人家戰個幾百回合。

他們跑得快,那群大二的卻沒來得及跑掉,有四五個人被球館管理員逮回去,排排站着聽訓,不服氣也沒法子,看不慣也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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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言他們跑到附近的大廣場才敢停,個個都氣喘籲籲的撐着膝蓋,周惟坐在花壇的大理石磚上,喘着氣問:“我們……跑什麽?”

白子明說:“不知道,反正,不能被抓住……”

宋祈言平息了一下情緒,做個深呼吸,說:“要通報到學校,扣學分嗎?”

一隊人都搖頭,沒一個明白情況的。

有幾個人是葉景的朋友,不在一個學校,但住這附近,更不清楚他們學校的制度。

宋祈言覺得腿疼,可能是磕到了,運動褲的膝蓋處都蹭髒了,其他人也都挂了彩,要麽臉上要麽手上,有一個把褲腿卷上去的,傷痕遮不住,腿上磕的青紫。

他們或坐或站,在廣場邊上休息片刻,然後起身,去附近的藥店買碘酒和創可貼,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互相擦藥。

齊落帆用棉簽碰了碰宋祈言的嘴角,問他:“疼嗎?”

“有點兒。”宋祈言咧了下嘴,笑都不能笑。

齊落帆說:“忍忍吧。”

宋祈言忍痛的表情實在可憐,叫別人看着又有些好笑,宋祈言龇着牙說:“不知道是誰,打架的時候給我一記肘擊,眼都暈了。”

周惟幫白子明上藥,但沒有齊落帆那麽細致,下手也沒輕沒重,聽到宋祈言的話,更是笑的發抖,手裏的棉簽杵得白子明直叫喚:“我服了大哥,你能不能輕點兒,謀殺嗎?”

宋祈言聽他說話就想笑,一笑就牽動傷口,一夥人又反過來笑話他。

周惟臨跑都沒忘記撿球,把白子明的籃球帶了出來,現下球在葉景腳下踩着,他正給自己的膝蓋消毒,嘴裏罵罵咧咧的說話:“人類進化的時候他們是不是躲起來了,一個個的跟沒腦子一樣,還是有動物保護協會的人保護他們啊,這麽嚣張?球技不高,倒是能裝,盡他媽犯規,操!疼死了。”

周惟又笑的發抖,棉簽上的碘酒擦不到正地方,讓白子明一陣無語。

球館管理員沒有通報到學校去,但宋祈言跟人打架的事情先被郁琛知道了。

因為趕上周末,郁琛又難得有時間,沒有事先通知,開車到了學校才給宋祈言發消息,讓他收拾東西,這周末回家去。

宋祈言對着手機照了照臉,嘴角還是有些明顯,給郁琛發消息說不回了。

郁琛又說:“我已經在停車場了。”

宋祈言在宿舍裏又忙又亂,問有沒有什麽辦法把傷口遮住,但這傷不好遮,周惟只能給他拿了一只口罩,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宋祈言只好戴上口罩,郁琛問起的時候就說是感冒,連郁琛的眼睛都沒敢看。

郁琛也沒多問,說天氣降溫,讓他好好穿衣服,然後帶着他回家。

到家郁琛先給他拿藥,又是感冒靈又是膠囊,接了杯熱水遞給他,“把藥吃了。”

宋祈言搖了搖頭,說:“不要。”

“這麽嬌氣。”郁琛于是又給他把感冒靈沖劑沖好,重新遞給他,“吃藥好的快。”

宋祈言欲蓋彌彰的低着頭看手機,“你去忙吧,我等會兒自己吃。”

郁琛看他幾秒鐘,然後放下杯子,上了二樓書房。

宋祈言解除危機,覺得口罩有些悶,就摘了口罩,然後端着沖劑拿着膠囊,在廚房裏猶猶豫豫,思考着是倒掉還是喝掉。

但郁琛不給他行動的機會,已經出現在他身後,突然出聲:“你幹嘛呢?”

宋祈言被他吓一跳,杯子應聲落地,發出玻璃物體碎掉的聲音。

郁琛輕輕“啧”了一聲,“這麽不小心。”然後擡眼看向宋祈言,目光一凜,跨過去捏住他的臉,冷聲問:“這什麽?你又跟人打架了?”

宋祈言的目光避不開,覺得郁琛在生氣,就說:“我這是誤傷……”

郁琛不聽他解釋,“誤傷能傷到嘴角?”

“可能是肘擊。”宋祈言小聲辯駁。

郁琛松開他,盯着他的發頂看半天,最終一句話都沒說,自顧自的把玻璃碎片和灑開的感冒沖劑清理了,然後又頭也不回的回了書房。

宋祈言原地站着,直到腿腳僵硬,他才擡起頭,注意到臺子上郁琛的杯子,宋祈言猜他大概是要下來沖咖啡的,結果現在連杯子也不要了。

他自認理虧,殷勤的給郁琛磨咖啡,心裏還在想着措辭。

宋祈言端着咖啡上樓,豎着耳朵聽書房裏的動靜,然後敲了敲門,“哥,咖啡。”

沒人應聲。

宋祈言握住門把,卻發現郁琛從裏面反鎖了。

“哥,”宋祈言小聲道,“你生氣了嗎?”

他不管郁琛有沒有在聽,貓着腰,開始趴在門縫那裏絮絮叨叨的說話:“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我這真的是誤傷,那天打籃球弄的,誰讓他們打球這麽髒,又推又拽的。這件事情……其實說到底,責任又不在我們,而且是他們先動的手,我們只是正當防衛,他們那一夥人,人高馬大的,還欺負弱小……”

手裏的咖啡都已經冷卻到适當溫度了,宋祈言想盤腿坐下,但左腿的膝蓋上也有傷,不能曲起來,只能曲起右腿,靠着書房門,捧着咖啡呷了一口,然後續道:“哥,你別氣了,我也沒吃虧,臨走還給了他兩腳,”宋祈言動了動腿,想還原當時的情景,“好像踹那人背上了。”

郁琛一直都沒說話,讓宋祈言摸不清他的情緒。

“哥,”宋祈言坐在地上,扒着門縫喊他,“哥,生氣不好,會長皺紋。”

他抓了抓頭發,拿沉默的郁琛沒法子,兩三口喝光了咖啡,又下樓洗了杯子,然後找了紙和筆,不一會兒順着書房底下的門縫塞進去。

——“哥,別生氣了。”

上面還畫了簡筆畫,是郁琛生氣的臉,皺着眉頭的樣子。

宋祈言等了半天,沒有收到郁琛的回信。

他“噔噔噔”的下樓去,站在院子裏,看二樓書房的窗戶,自言自語的說:“能找個梯子爬上去吧。”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自己扼殺了,他不敢。

他又重新進屋,在客廳茶幾和各個抽屜裏翻書房的備用鑰匙,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活力充沛了。

他在郁琛的床頭櫃裏摸到一串鑰匙,不知道能不能開書房的門,叮當作響的拎着,一把一把的試。

房門卻從裏面打開了,郁琛俯視着他,目光再次落到他的嘴角。

宋祈言讪笑,先發制人,閃身進了書房。

郁琛沒管他,擡腳出去了,幾分鐘後又折回來,手裏拎了醫藥箱,關了門,說:“過來上藥。”

宋祈言就樂颠颠的過去上藥,跟郁琛沒話找話,但郁琛沒再搭腔,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宋祈言于是自說自話:“哥,你氣什麽?生氣容易長皺紋的。”

“……”

宋祈言又說:“你那本《萬火歸一》我還沒看完,你讀給我聽怎麽樣?”

郁琛的表情有一絲變化,但宋祈言說不出那是什麽意思。

郁琛說:“你要看的話,我給你買新的,書房裏的東西,少碰。”

他的語氣很嚴肅,雖然沒有直視宋祈言,但也讓人覺得壓迫。

“為什麽?”宋祈言問。

郁琛收了醫藥箱,下逐客令,“出去,我還在生氣。”

宋祈言一愣,随即喊他:“哥。”

“……”

“你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沒有。”郁琛很快的否認。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祈言已經挪到書架邊上,看到了那本《萬火歸一》,還是原來的位置。

郁琛也不動聲色的擋在書架前,說:“要看什麽?我給你拿。”

“你剛還說不讓我看。”宋祈言說。

“我改主意了。”郁琛說。

宋祈言走近一步,幾乎能環住他的腰,“為什麽不讓我碰書房裏的東西?”

郁琛好像在回避他的視線,不自然的說:“沒什麽。”

宋祈言假意伸手,踮着腳要去拿那本小說,帶着郁琛撞在了書架上。

噼裏啪啦的掉落聲。

許多宋祈言的照片從書與書的夾縫裏掉出來,散落在木制地板上。

郁琛:“……”完了。

宋祈言:“……”這都什麽?

照片的拍攝角度各不相同,但看得出來都出自郁琛之手——他用手機偷拍的。

有宋祈言高中時穿校服的樣子,在校門口沖同學打招呼,也有很多他在家裏穿着睡衣或者休閑服打游戲的樣子,低垂着腦袋,好像沒睡醒一樣。

本來這些東西只是自己偶爾拿出來看看,他也沒有什麽集相冊的習慣,都是随手夾在書架上。

書房裏陷入某種安靜又尴尬的奇怪氛圍,郁琛可能覺得有點丢人,僵持着動作,很呆的樣子,耳朵卻慢慢紅了。

宋祈言也沒動,許久之後才出聲道:“哥……”

“……”

“……郁琛,你是變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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