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努力與沒有收獲
第四章努力與沒有收獲
「部長的決定就是這樣。」
「所以，決定離開了嗎？」
……
——讓我陪你一起。
很多時候，你都在發呆。不說話，看着遠方。好像沒有什麽能勾起你的興趣了，我只有看着你。看着你，是我愛你的唯一方式。
因為我無法讓你的心徹底放下防禦。自從選擇了離開，你刻意地去回避一切與以前有關的人或事。
我們看着電視，當某個臺播放職業網球賽事時，不管對打的人當中有沒有那個手冢國光，你都會馬上轉換；我們走在街上，經過體育用品店，你會看着擺在櫥窗裏的做工精致的網球拍，卻永遠不會走進去拿起；每晚下班回家，我在廚房裏做飯，你都會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神色迷茫……
這時的我，卻什麽也不能為你做。
——真的，好不公平。我沒有被你給予任何機會。
沒有。
*******
雪月已過。
一月份的東京，空氣裏稍有清醒的味道。天氣也不錯起來，雖偶爾有雪，但大部分是晴天。美好的日光照在陽臺上，透過幹淨的落地窗，折射在暖色裝飾的客廳裏。
幸村從浴室裏提着一桶濕衣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越前窩在窗邊的小沙發裏，蜷縮成一團，似乎在沉睡。
陽光靜靜地照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微長的睫毛投下一點陰影。鼻翼輕輕聳動着，呼吸平靜。越前睡着的時候，表情是最安穩的。好像之前經歷的所有痛苦，都只是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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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放下桶，緩緩地邁過來，微微俯身看着安睡的越前。然後忍不住湊上前，輕輕地吻了一下。被吻的人沒有醒，吻的人卻在那一瞬間酸了眼眶。
連忙站直身體，将眼神投向陽臺與遠方——
幸村是真的很想，将這樣的時光延續到生命結束啊。
自嘲地勾起嘴角，折回重新搬起那桶衣服，然後打開落地窗，将衣服一件一件曬好。幸村無聲地忙完了所有家務，看着幹淨明亮的大房子裏那一抹墨綠的身影，還是不忍将他叫醒，反正已有厚厚的毛毯保護，就讓他那麽睡着吧。
——睡覺的人，不會痛苦。
日光漸上，時鐘上的時間到了十二點。
幸村又開始在廚房裏忙碌起來。多年以來一直由他掌廚，做的全部是越前喜歡吃的。就算是有幸村自己不喜歡吃的，他也會心甘情願地一口一口陪着越前吃完。
幸村的性格不是易變的。但是為了越前，他已經将所有的時間都付與做到完美上。
有時候幸村也會私心地想——
他如此愛他，能不能得到一點回報？一點就好，只要他能記着他就好。
将午飯做好，幸村叫醒了越前。越前揉着眼醒來，迷茫地看了看幸村，聲音低沉道：「已經，中午了嗎。」
「是啊，小懶貓，你該吃飯了。」幸村笑。休息日的越前總是這樣的，特別嗜睡。
「好。」低低地應着，越前掀開身上的毛毯時有些愣。因為溫暖在一瞬間接觸了冰冷，讓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
看着幸村轉身後的背影，越前有一分鐘沒有任何動作，就那麽呆呆地看着。
他想看出幸村的真實心意來。雖然明明知道幸村的七年陪伴并非虛無，可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夠。
是幸村做得還不夠好嗎？
——不，不是因為幸村。
越前在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東西。
……
下午的時候，越前決定陪幸村出去買些東西。當然，這是幸村提出來的。因為一月十一日是他們在一起八周年紀念日，所以必須要慶祝一下。
越前和幸村都不算太浪漫的人，但相比起來，幸村還是稍微有些浪漫的。這樣的紀念日，每年都會想過。越前覺得無所謂，幸村卻私心地想用這個日子提醒越前——
和他在一起的，是幸村精市。
這樣的小心思，幸村從沒想過有這樣一天自己會有。但自從選擇了陪在越前身邊，幸村曾覺得怪異的，現在都已變成了正常。
時間與人心，在某種條件下是成正比的。越長，就越深。
……
幸村要買的，不過是紅酒蛋糕，不過是蠟燭桌布，簡單得很。再或者買一套情侶裝，晚上要穿着，在客廳裏摟着彼此，跳一下華爾茲。在音樂裏低聲喃語，在時間裏加深記憶。
買好以後，再拜托搬運公司的人送過來。對于住在高級住宅區的兩人來說，錢是絕對不缺的。本來當初幸村還想把房子買在別墅區，但奈何越前不喜歡，所以只買了一套兩人公寓。
其實那時候，幸村也私心地以為越前是只想和自己住在一起。
每一個幻想，其實都有來由。越前的态度，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随後兩人就在街上随意逛了起來。越前走在前面，幸村在後面慢慢地跟着。他喜歡看越前走路的姿态與身影，有一種隐秘的甜美。
而越前本來只是随意走着，但不知不覺，他卻走到了一個地方——
他清楚地知道這裏是哪裏，但幸村不知道。
而腳步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
*******
那時我看見你們在這裏。
在這個咖啡館裏。
不二前輩，你沒有變，還是微笑着，表情那麽溫柔。
部長，你也沒有變，即使對着戀人，也依舊面無表情。
我看見你們坐在彼此對面，在聊天。
我聽不見你們在說什麽，不二前輩卻笑得越來越燦爛。
然後我看見部長你，站了起來。
是要離開了嗎？
也對呢，明明網球比賽那麽忙，卻還抽空來約會。
那麽，我不能讓部長看笑話吧。
在部長走出咖啡店之前，我只好快步先走。
回頭看着咖啡館離自己越來越遠，部長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根本不會看到我。心裏竟還是覺得失落，明明已經過去這麽久。
我……應該去接精市了。
偶爾也應該做做讓他開心的事吧？
*******
「龍馬？」
幸村看着越前停在街邊，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出聲詢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許久，越前才好似幡然醒悟，回過神來，低聲道：「精市，你說，我有沒有徹底放棄？」
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卻無法回答。幸村靜靜地看着越前微微轉過來的側臉，可以看見那墨綠之中不經意露出的迷茫。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無論是肯定還是否定，都不是真實的心情。
他幸村精市曾發過誓，将來不論怎樣，都不會欺騙越前龍馬。
所以，無法回答。
「怎麽樣都好，只要龍馬能開心。」
幸村微笑着走過去，與越前并肩。溫柔的紫眸直視那雙琥珀瞳眸，傳輸着強大與堅定。
「可是，精市并不開心吧？」
越前面無表情，看着那紫眸，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真正想法。
「精市和我在一起，其實一點也不好。全部都是你單方面地付出，有時候我并不是不想回報，卻只是不知道怎麽回報。因為我沒有喜歡上你，不是作為朋友，而是作為真正的戀人。」
墨綠青年的話語一字一句，直刺心髒。幸村呆呆地看着越前，瞬間不知道怎麽言語。柔軟的地方被簡單的日文單詞刺激着，想要盡力去排除心裏的負面情感，卻仍舊抵擋不了。
——沒有喜歡的打擊。
幸村是第一次聽見越前如此明白地，說出早就清楚的真相。
多年的相處，彼此皆有默契，對于愛與不愛，閉口不提。因為一旦戳破，就只會面臨分離。就那樣自欺欺人地過着，愛也好，不愛也好，只是想在這個人的身邊留一個自己的位置。然後私心地幻想着，或許哪一天自己的心意就能被了解，被接受了。
「龍馬。」
幸村從未覺得自己的喉嚨是如此幹澀，每一個音節地發出，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我說過，只要能陪着你就好。不需要你愛我，不需要別人認同，不需要未來有多美好。」
默默地拉起那雙手腕，放在自己心口。盡全力壓住身體的顫抖，讓動作變成堅定與安穩。
「只要能讓我，守護你的一切。我就不會難過。」
一字一句，随着語言的表達、肌膚的相觸、以及眼神的對視……幸村的心裏在那一瞬間，突然萌發出了無比強大的力量。
是的，他是曾經被譽為「神之子」的人。他在網球上，除了那個名為越前龍馬的少年，沒有人能打敗。
那麽還懼怕什麽呢？
即使是不二和手冢……又有什麽可怕呢？
——絕不能放棄。還沒到最後，絕不放棄！
*******
「你不說離開，我就不會離開。」
「……」
……
那時我告訴你，讓我離開你只有兩種方式——
一是我死去。
一是你讓我離開。
但現在，我想再次告訴你——
就算是你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離開。
沒有人能打敗我的心意。
我一定會在你身邊，守護你的一切。不管未來與過去，不論對錯與好壞，我始終會在這裏，帶着夢想等你。
*******
墨綠發青年沒有給與任何回答，沉默地轉身，朝街的另一邊走去。
幸村知道，這樣就說明還是有餘留之地的。
不再想多餘的事情，連忙緊跟而上。
街的對面是一家咖啡館。
樸素卻溫馨的外表，有一種回憶的感覺，像一直在舊時光裏沉浸。
越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曾經看見不二和手冢坐的那個靠窗的位子，現在空無一人。徑直走過去，幸村跟在身後。
于是現在，他和幸村兩人，就像那天手冢和不二一樣，面對面坐着，也很像在約會。
随即服務員詢問點餐，幸村要了一杯BLUEMOUNTAIN，越前卻點了一杯MANDELING。幸村瞬間一愣，然後笑道：「龍馬，你會喜歡喝那麽苦的咖啡嗎？」
越前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低聲道：「試一下。」
是真的試一下還是因為心情所致，幸村探究不了。內心微嘆，幸村不再說話，配合越前靜靜地看着窗外。
咖啡上桌以後，越前遲遲沒有動。他看着那天自己曾站過的位置，筆直看着透明的玻璃牆內坐着的兩個人。但是記憶卻驀地變遙遠了，他想不起來那天看見時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大約是麻木了吧。
幸村攪拌了一下咖啡，喝了一口，看着發呆的越前不說話。在越前面前，幸村既不是傾訴者，也不是聆聽者——
像是一個旁觀者。在越前的世界之外，不被允許進入。
「精市。」
正當幸村忍不住想要喊越前的時候，越前卻先喊了他。
「他來了。」
簡單的兩個單詞，卻讓幸村心一驚。
他看見越前站了起來，眼神由緊盯着窗外，到慢慢一點一點直視前方。咖啡館的門打開的聲音瞬間在耳邊變得格外清晰。
幸村沒有轉頭，他只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請給我一杯CHARCALFIRE。」
——是青學的部長，手冢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