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習慣與根深蒂固

第十七章習慣與根深蒂固

華麗的餐廳裏，墨綠青年一個人坐在靠窗的餐桌前，沉默不語。

漂亮的水晶吊燈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沒有溫度，靜靜閃耀着光芒。而潔白的餐桌上，透明的玻璃杯裏，散發着濃濃的奶香。霧氣浮出，模糊了視線。

杯子旁邊的手機不停震動，上面顯示着跡部的號碼，越前淡淡地看了一眼，沒有接聽。

端起杯子，慢慢地将牛奶喝完，越前放下杯子，重又看向窗外。

東京的夜晚，依舊是人來人往，車流不息。

鋼琴聲在響，情侶們在私語。

餐廳裏的氣氛浪漫得讓人沉醉。

然而他卻是一個人。

一個人到西式餐廳裏吃牛排，最後卻只點了一杯牛奶。

他還記得，有一個七年，他只喝一個名為幸村精市的人給他泡的牛奶，也只吃那個名為幸村精市的人給他煎的牛排。

而很久以後才發現，這兩樣東西……都闊別已久。

從此，無論在哪裏，無論是誰，都無法再帶給他當初的味道了——

只屬于幸村精市的味道。

*******

與曾經的青學前輩們重逢，是一件除獲得法網冠軍之外的最讓人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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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略有遺憾的是手冢和乾都因為工作而沒能來，河村稍後趕到時，大家又嬉鬧了一番。

最後，是菊丸問起不二為何沒有來。

知道這件事的，居然是河村。

雖說壽司店還在東京，但河村也有好久沒和不二聯系過了。畢竟随着連鎖店的壯大，河村也越來越忙。所以對于彼此的情況，真的很難在第一時間知道。

「在來之前，不二跟我說要去參加婚禮，所以無法及時來看越前的比賽。」

「啊咧？不二前輩要結婚了？」

「白癡，是參加婚禮！你的耳朵漏了個洞嗎？」

「哈？蝮蛇你這家夥再說一遍！」

「嘶……」

「桃，海堂，別吵了。不二好像是去參加那個立海大曾經的部長……」

河村的最後一句話，是對着越前說的。

但他剛說完，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的越前，就直直地愣住了。

「小不點？怎麽了？臉色突然變差了。」

「……沒、沒事，菊丸前輩。」

「嘛嘛，我們別在這兒廢話了，去慶祝吧！」

「哦哦~桃子，我們要把小不點灌醉！」

菊丸撲到越前身上蹭來蹭去，滿臉喜悅的微笑幾乎也感染到了越前。

然而他的心，卻已經因為河村帶來的消息而飛走了。

「英二，要有大人的樣子了，你看越前都快被你壓暈了。」

「哈哈，大石前輩也學會幽默了。」

「怎麽？桃子，你有意見嗎？」

看着曾經的副部長笑眯眯地望向自己，眼神之間帶着算計，桃城打了冷戰，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啊哈哈。」

「嘶……白癡。」

死對頭海堂還是冷靜地在一旁看好戲，桃城頓時郁悶了，大步踏到越前身邊，他拖住越前的手臂，吼道：「越前！今晚不醉不歸吧！」

「……」

衆人皆無語。

越前壓了壓帽子，當作沒聽到這個白癡前輩的「豪言壯語」。

跡部笑着走過來，不動聲色地牽過越前的手，難得外露溫柔地說道：「龍馬不喝酒。宴席已經準備好了，龍馬的前輩們，可別欺負龍馬啊。」

「跡部君這樣說真是傷害我們這些前輩的好意吶！」

「就是就是，我們怎麽會欺負小不點呢喵~」

「嘶……越前還是喝葡萄味汽水吧。」

「蝮蛇原來這麽關注越前啊，連他最愛喝的汽水都記得，哈哈，我們就陪越前喝汽水吧！」

結果桃城的再次發言又遭來另外三人的抨擊。

「啊，剛剛到底是誰說要不醉不歸的？」

「喝汽水也太沒氣氛了，桃子你是從過去穿越過來的吧？」

「……所以說是白癡。」

「……」

黑着臉看着曾經的夥伴們，桃城無語了。

轉頭看向越前，桃城不滿道：「喂，越前，好歹說句話吧。」

「前輩們還差得遠呢。」

越前扶起帽子，擡頭笑了。

「喝酒就喝酒，桃城前輩說的，不醉不歸。」

越前剛一說完，菊丸就笑出了聲：「小不點也長大了啊。」

大石站在菊丸身邊，也溫柔地笑：「越前早就長大了，對吧？」

海堂裝作不在意地系緊頭巾，低聲道：「今年一過，就是十年了吧……」

桃城看向海堂，大聲笑道：「時間過得真快啊，雖然有點傷感，不過看到越前還在繼續打着網球……真是太好了。」

看着前輩們都堅定地看向自己，越前瞬間就熱了眼眶。

他被這一群人深深信任着，他被所有人深深信任着。

身軀微微顫抖，越前幾乎想捂住臉哭了，然而跡部握緊了他的手。

讓人極具安全感的溫度傳遞過來，越前看向跡部。

那個高傲而華麗的男人淡笑着看着他，那雙灰黑色的眼眸似乎洞察了一切，透出溫柔的光芒——

龍馬，不要難過。

沉默地垂下眸，越前腦海裏閃過一張熟悉的笑臉。

——精市，現在你的身邊，以後你呵護的……會是誰呢？

*******

「幸村君，這杯牛奶要冷了，還不喝麽？」

「不是……那是泡給龍馬喝的。」

「這樣啊，那我可以喝了它嗎？」

「你要喝就喝吧……」

深藍發的俊美男人坐在陽臺上看向夜空，沒有再回頭。

溫和美麗的女子站在餐桌旁，帶着一種名為懷念的表情，将玻璃杯中的牛奶喝完了。

之後她開始做一個賢惠的妻子應該做的事。

「龍崎……」

忍不住想找個人說話，幸村走進客廳。

「嗯，幸村君要繼續和我聊嗎？等一下吧，我很快就洗完了。」

看着在廚房裏忙碌的女子——龍崎櫻乃，剛與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幸村竟絲毫沒有罪惡感。

好像他不愛她卻還和她結婚這件事，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幸村君，我們結婚吧……因為，我們想要守護的人，是同一個人呢。」

一個很簡單的理由，一句很簡單的話。

于是，他牽着她的手站在了純白的結婚殿堂裏。

在神父的祝福下，在主的見證下，交換戒指，結為伴侶——

盡管在那一刻，他看到了退縮。

有他的，也有她的。

手微微後退，他看到那穿着潔白婚紗的女子對他笑：「幸村君，真希望這一刻給我戴上戒指的……是龍馬呢。」

——越前龍馬。

因為同一份愛，因為愛着同一個人，所以将兩份寂寞，合并成一份。

大概，這是一種自私的心理吧。

空閑的時候，幸村就會細細地跟龍崎櫻乃說着他和越前的七年。

曾經有着長長辮子的少女，如今已變成短發飒爽的女人，有着成熟的魅力。

她一定會認真地聽着，好像故事裏的幸村變成了她自己一樣，陪在那個墨綠少年身邊走過七年。

「真羨慕幸村君。」

每次說完一段，幸村總會聽到龍崎這麽跟他說。

而龍崎有空也會說她自己那些關于思念的過去，有時侯會像個小孩子一樣炫耀——

「龍馬的所有消息，我都有收集到哦，我很厲害吧？」

住在新房子裏，兩個人各自的房間裏卻都是另外一個人的有關物品。

幸村進去龍崎的房間裏看的時候，真的吓了一跳。

牆壁上貼滿了那個墨綠少年的海報——不管是曾經的少年，還是再次複出的青年。

每一張，每一個耀眼的瞬間，都是他們的小王子。

書櫃裏的雜志一定是有「越前龍馬」的那一期。

書桌上的相框相冊裏一定是有着那抹墨綠的照片。

電腦裏收藏的也一定是有關越前龍馬的一切。

原來他們的共同話題有這麽多——

多麽美好，一點都不寂寞了……不是嗎？

*******

從法國回到日本，越前住回了自己家裏。因為不需要訓練，這段難得的休息期，當然要好好和父母團聚一下。

但是就在剛到日本的第二天，越前便消失了一晚沒有回家。

那晚，越前在西式餐廳裏呆到了餐廳關門。

然後，他帶着鑰匙去到他和幸村同居過的房子裏睡了一晚。

第二天睜開眼，手機上盡是未接電話。

青學各前輩們的，家裏的，跡部的……

他知道，這是他的不對。

讓朋友和家人擔心，根本不應該是越前龍馬會做的事。

然而心裏的苦澀卻無法抑制，極度想找個地方發洩……盡管最後無論怎麽努力，也沒能成功。

在沙發上蜷縮着什麽也沒蓋地睡了一晚上，越前在浴室裏洗臉的時候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鼻子堵堵的，估計是受涼了。

看着鏡子裏滴着水珠的蒼白的臉，越前自嘲地一笑。

……太難看了。

站在客廳裏，環視了一圈，越前閉上眼，回憶起和幸村度過的日子。

七年，怎會毫無感覺？

只是，還沒來得及做出真正的選擇，便已經得到了結局。

時間……真是不等人的。

——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從他先放棄的那一天開始，很多事情便已經注定了路線，注定了結果。

只是——

能不能再等等呢？不是約好了嗎？

精市，能不能等我找回那些耀眼的光芒呢？

能不能……繼續看着我……陪着我呢？

——吶，精市……

*******

七月的陽光下，從遮蔭處一踏出便能感受到那炙熱的氣溫。

或許是夏日炎炎的色彩太過打眼，一走出公寓樓，越前便看到了跡部。

車子停在路邊，那高傲的男人倚在在車門上，灰黑色的眸緊緊地盯着公寓樓的出口。

俊美的臉龐上有着疲倦，越前看着那張臉，愣了好久。

兩人靜靜地看着彼此，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靠近。

越前腦子裏忽然閃過一絲感覺，讓他不禁快步走到跡部身邊，脫口問道：「你……在這裏等了一晚上？」

跡部沒有回答，只轉身打開了車門，低聲道：「回家吧。」

「跡部景吾，回答我。」

越前倔強地站在車門外，不願意上車。

「本大爺沒空來陪一個小鬼在烤死人的太陽底下廢話。」

跡部坐上駕駛室，仍舊沒有回答越前的問題。

路邊的大樹稍微遮去了一點陽光，但抵擋不了空氣的高溫。

越前站在駕駛室的車門邊，看向車子裏的跡部。

銀色的短發在陽光下依舊微翹，隐隐流動着漂亮的光芒。

男人白皙的皮膚上有着被太陽灼傷的微紅，應該是在太陽下站了太久所致。

跡部看着越前，挑眉道：「上來。」

越前靜靜地看着跡部，沒有說話。

樹枝綠葉間投下的光斑在越前墨綠的發上閃爍着，琥珀色的瞳眸裏是一絲帶着歉意的明了。

「……吶，我一點都不想放棄，不管是網球，還是愛情。」

「嘁，這還真不像是一個小鬼會說的話。」

看着跡部略帶嘲諷的笑，越前沒有在意。他勾起了嘴角，淡笑。

「你會支持我的，對吧？」

「……龍馬，你錯了。」

跡部苦笑。

「我是最不想支持的，如果你不願意放棄的話。」

越前再次笑了笑，坐進車裏，關上車門。

他擡頭看向後視鏡裏映出的跡部的臉，低聲道：「猴子山大王，你老是叫我小鬼，但你并不比我大多少歲，你只是在情感方面比我能想到更多而已。但我想的，其實很簡單。」

「那麽……是什麽？」

跡部握緊方向盤，心跳驟然加快。

「只是，勝利而已。」

靜靜地微笑，那琥珀色亮金的眸裏，閃耀着漂亮的異彩。

*******

不管多少年以後，那最初的夢想，仍是朝勝利行進着。

曾經有過悔恨，有過淚水，卻都已如浮雲飄過。

耀眼的，始終會耀眼。

王子是真正的王子，任何人都不可代替。

或許十年後，網球仍在打，身高仍在長，心靈亦在成熟。

有些東西卻始終不變。

那些柔軟的心思，那些善良的好意，那些堅定的抉擇……不會忘記的，就一定不會忘記。

「我，絕對不會輸的。」

……

「前輩們，都還差得遠呢。」

……

「我的名字是……越前龍馬。」

——Echizen，Ryoma。

——這個名字，是刻在心裏根深蒂固的習慣……不能忘記，也無法忘記。

那一杯成長的牛奶，就擺在那裏。你自然地端起，喝下。

這個動作，就是一生的印記——

普通平凡，卻什麽也不能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