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隔離審訊
隔離審訊
【連接已斷開】
秦予義的左眼視野忽然像關燈一般暗了一下,緊接着,就聽見了這道系統提示。
商覺跟他斷聯了?
秦予義愣了片刻,看了眼亂糟糟的現場,工作人員正指揮學生有序撤離,說開學典禮延遲擇期通知,他抓了把頭發,跟着慢吞吞朝外走。
他沒想到,門外還有大批學生沒走,伸長脖子看熱鬧。
一見他出來,那些聞着味趕來的視線紛紛地停足在他身上,然而他們只是看,竊竊私語。
秦予義感覺到有視線看向自己的通訊手環,他聽見斜前方不知是誰在說:
“他果然是下城人,只有下城人才用那東西。”
“可是他長得好高,我聽去過下城的人說,那邊照不到陽光,人都很矮的。”
“那手環是不是只能打電話,別的什麽也幹不了?”
“聽聽歌,定定鬧鐘這些功能應該也沒問題吧,就是不能聯網。”
“這樣看下城還有啥可玩的。”有人嗤笑了一聲:“真窮酸,跟狗鏈子似的。”
“誰知道呢,那地方亂得不行,聽說住的都是偷渡過去的,還有刑滿釋放的罪犯……反正都是些社會渣滓,不值一提。”
“喀嚓。”
一道閃光燈突然刺向秦予義的眼,他條件反射看向動靜發出的地方,一個頭發很軟很蓬松,圓臉的男生正舉着手機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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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拍照聲和閃光燈都沒關,他蹩腳的偷拍被當事人抓了個正着。
男生見秦予義垂着眼睛看他,也沒覺不好意思,笑嘻嘻撓了撓頭。
“哈喽,沒別的意思,我這就是職業病犯了。”男生開了話閘子。
“認識一下呗,我叫翟寶,機甲專業剛錄取的新生,平時沒事就做做恐怖探險直播,人氣還不錯。”
秦予義對這人不感興趣,他繞過翟寶,步履匆匆往校門口趕。
他車還在違停區。
“哎等等啊。”翟寶見他走了,立刻小跑追上,“你剛才那波身手太牛了,我拍你就是想看看你上不上相。現在确認了,你是真的帥!怎麽樣?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做直播。最近一打開平臺都是第一視角沉浸式探險,跟我撞類型的太多了,所以我想找個搭子,要不那麽脆皮的,你正合适。探險時你負責當坦克我負責作死,整個沙雕路線,就那什麽……經典沒頭腦不高興組合。”
秦予義沒理他。
“你就答應跟我一起做直播呗,你下城來的不是沒手機嗎,我給你買,網費也給你掏。只要咱倆合作,一定能紅,你賺了錢直接留上城都沒問題。咦你去北門啊,剛好,咱倆順路。”
秦予義兩耳不聞,沒關心翟寶和他是不是真順路,一心只挂念他那破摩托。
翟寶說話風格跟他的長相完全不符,他長得乖巧,臉蛋鼓鼓像只倉鼠,可一開口就完全相反,糙得不行。
“雖然做直播就是給平臺打工,純純把人當牛馬。但你跟我來就知道,這玩意兒是真有意思,不只是賺錢,還有情懷,懂不?情懷!”
然而秦予義一句話都沒聽進去,都當了耳旁風,等他趕到學校北門口,他的摩托已經不翼而飛。
秦予義:“……”
上城區執法效率……這麽高嗎……
要不看下定位,試試能不能找回來。
秦予義想着,擡起他的左手,在通訊手環上操作着什麽。
他手環被他改造過,裏面有定位系統。當初這定位本來是做給秦子鹦的,但是遭到了她的強烈反對,說是什麽家長必須要給孩子隐私空間,不能束縛太過,不然她會抑郁。秦予義被纏得沒辦法,但定位都弄來了不能浪費,就随手安在了車上。
“咱都說到這份上了。”翟寶掏出手機,“順便給個聯系方式呗。”
【連接已恢複。】
“聯系方式?”商覺聽見翟寶的話,冷不丁在秦予義的腦海中開口。
商覺透過秦予義的視覺,看見了他面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男生。
長相清秀,眼睛圓潤,看起來很乖,正在笑眼彎彎和秦予義說話。
而秦予義也正擡起手腕,喚醒了通訊手環的屏幕。
“你在忙啊。”商覺笑了下,聽上去有些揶揄。
“什麽?”秦予義皺眉,發現自己這個動作很容易讓人誤會,“不是,我車被拖走了,我要把它找回來。”
不料商覺卻說:“不用看了,是我叫人帶走的。”
“你……”秦予義有些生氣。
“說了送你輛新的,定制款,得等兩天。”商覺那邊風聲很大,還有螺旋槳的聲音,“不過其他你需要的東西,馬上會送到。我有個緊急外派,暫時不連通感了,等我不忙再繼續。”
“我不要。”秦予義脫口而出。
他面前的翟寶被他這副正色厲聲的樣子震得一驚,還以為是在對自己說話,迷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臉。
翟寶:“我?”
秦予義看了他一眼,擡起手環,背過身,假裝正在通訊,壓低了聲音。
“我不需要你送這些東西,我只是在工作,沒必要占你便宜。”
“不是占便宜。”商覺似乎坐進了一個艙室裏,聲音忽然模糊了起來,“這些都會從你的傭金裏扣去的,不用擔心。不過我清楚,這種消費并非出自你的意願,所以給予了相應的優惠及補貼。”
“我們從一開始,就屬于公平交易。”商覺淡淡地說,“不用有任何負擔。”
接着,商覺似乎準備挂斷了,但又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
“而且……如果要搭讪的話,體面一點,不是更好嗎。”
秦予義咬緊了牙。
“不是在搭讪!”
【連接已斷開。】
“怎麽打電話去了?快點兒的,咱交換聯系方式。”翟寶催促道。
秦予義壓低兩條淩厲的眉毛:“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纏人……”
翟寶嘚瑟:“有啊,我的媽咪……咦?你也叫了配送啊。”
頭頂忽然旋起一道風,有嗡嗡機械運轉的聲音,秦予義一擡頭,是飛在半空中的配送機器人。
機器人鏡頭對準他,上下掃描着。
“已識別,貨物送達。”
空中配送機器人四個角都各有一個小型的螺旋翼,中間是一個不大的儲物艙,它平穩下降在秦予義的面前,朝他緩緩打開艙門。
“請及時取走您的貨物。”
“這是……”翟寶探頭過來,“電子眼鏡?”
秦予義一愣,将那很輕薄的長條包裝盒取出來握在手中。
“牛啊,你什麽渠道弄到這個的,據說這還在內測中,索斯公司只給少部分人發了體驗名額。這玩意已經比手機先進多了,戴上就能完成一切你需要用手機做的事。”
秦予義拆開包裝,裏面還有一只戴在右手的半指手套,掌心多縫了一塊麂皮,底下似乎裝置了體感芯片。電子眼鏡是普通的黑框模樣,右上角有一個微型攝像頭,戴上後,他的眼前直接出現了開機的圖标。
“歡迎使用。”
秦予義一把将眼鏡拽了下來。
“這東西值多少錢?”他問身邊的翟寶。
翟寶琢磨了一下:“有價無市。”
秦予義磨了下後槽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這個奸商。”
他和商覺簽的合同只有一年,但是那份合同上還列出了第二種情況。在合約期間,他的工作量必須要與甲方所開出的雇傭金相符合。
商覺這樣做,反而是在變相地延長了他們的合約時間。
秦予義以前打交道的都是些普通人,沒這麽多彎彎繞繞,充其量就是賴賬,耍無賴。誰能想到上城人這麽多心眼,随便一個舉動都在給他下套。
“哎,你去哪兒啊?”翟寶見秦予義要走,伸手挽留他,“大門在後面呢。”
“我得回下城,明早得去辦點事。何況我還沒報道,住不了宿。”秦予義說。
翟寶撓撓頭:“我們早報道過了啊?在教務系統注冊就行。”
秦予義腳步一頓:“什麽時候?”
“我是昨天。”翟寶在手機上點點,點出來個網頁給他看,“你沒看官網啊。”
秦予義:“……”
翟寶:“哦我忘了,你看不了。”
“明天還得上課呢,你課選了沒。”翟寶說。
“這麽快?”
“明天周一啊。”
秦予義又把眼鏡戴了回去,他用右手操作,連上了學校官網,從新生報道的入口進去。在用戶登錄的位置,輸入了錄取通知書上的賬號和密碼,成功登錄了教務系統,發現他自己的狀态是已錄取,未報道。
今天就是報道截止的最後一天,他點下注冊按鍵,一秒過後,他的在校狀态已經更新。
“弄好了?你住哪個宿舍?今晚還回下城區?”翟寶站他對面,看見他眼鏡反光,知道他正在登錄。
秦予義盯着自己的宿舍號,眼神幽幽地,左手抓了下自己額前的頭發。
回去……他還怎麽回去,車也沒了,計劃也打亂了。
“終于來了。”
強烈的旋風又一次在他們頭頂出現,翟寶眼睛亮亮地看着比剛才明顯大很多倍的配送機器人。
“我媽咪把我直播設備送來了。”
配送機器人飛在翟寶面前,打開配送艙門,裏面是一個半人高的紙箱。
翟寶伸手想把它拖出來,可瘦胳膊瘦腿沒力氣,拖了一半,箱子傾斜着倒下,眼看就要往他臉上砸去。
“小心。”秦予義飛速伸手,一掌托着箱子,幫他把箱子搬了下來。
翟寶看着秦予義毫不費力地擡着沉重的箱子,腦筋轉了轉。
“同學。”翟寶笑眯眯,“秦予義同學。”
秦予義:“?”
翟寶:“這些太重了,你能幫我搬回宿舍嗎?”
秦予義彎腰把箱子放下,面無表情道:“自己搬。”
“我付你二百塊搬運費呢?”翟寶撓了撓臉頰,“肯定不能讓你白幫忙的啦。”
秦予義掉轉方向的腳尖又生生轉了回來。
他今天一天沒打工,商覺還倒過來透支他的傭金,收入為負。
二百塊……
秦予義彎腰擡起箱子。
“帶路。”
“好嘞,您大門裏邊兒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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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翟寶可算露出尾巴,他仗着秦予義不得不跟自己同路,一直在講自己做恐怖直播的事。
“你是不知道,現在恐怖直播都卷到夢阈裏面去了。”翟寶和他走進宿舍樓,刷了閘機,坐上電梯。
秦予義看着自己在金屬門上的倒影,沒有吭聲。
“所以我也不甘落後啊,我讓我媽咪給我弄了個資格證,我也可以混進夢阈逛逛,給直播間那些觀衆老爺們長長見識。你是不知道,人做起夢來真是匪夷所思。”翟寶說着走出電梯。
“等一下。”秦予義跟他走出去,“你也有清理師資格證?”
“有啊。”翟寶從褲兜掏出來一張秦予義很眼熟的卡。
純銀色,四角有镂空花邊。
“就是這個,最末端檔位的資格證,能調動的夢阈能量就一咪咪。”翟寶拇指食指捏和起來,“跟那些高檔位的清理師資格證比,确實起不了什麽作用,最多算個吉祥物。”
“我媽咪給我買來的,我周圍圈子裏不少人都有。”
“純屬人情世故票。”
人情……世故……票……
秦予義一聽那四個字,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把紙箱子角給捏得癟進去了。
怪不得商覺說給他資格證是合規行為。
原來這屬于……人情世故……
翟寶沒注意到秦予義臉色鐵黑,還在滔滔不絕他的傳奇經歷:“我給你說,你要是跟我幹這行,那什麽突破想象的東西都能見到,什麽蛇啊蜥蜴啊都是小菜,克蘇魯喪屍末日天災更是家常便飯,我給你說……”
翟寶刷開自己宿舍門,沖秦予義指了下左邊,轉身繼續跟秦予義講他最刺激的一次經歷。
“我上次去了個黑客夢主的夢阈,還見到了賽博幽靈呢。你這什麽眼神?安心,不危險,夢阈清理都有人專門特遣隊,只要讓我媽咪打個招呼,到時候咱倆就算進去直播了,也能安全出來。”
秦予義視線越過翟寶頭頂,愣愣地看着他身後。
“說回那黑客夢阈啊,走一步一臺電腦,全都是關着機,可那黑漆漆的屏幕裏就是有一個白衣人,垂着頭占着屏幕,電源鍵都摁爛了還是關不掉。”
“白衣人?”秦予義忽然臉色一變。
“對啊。”翟寶擡頭看他,“怎麽了?”
“在關機的屏幕正中央,只有上半身?”
“昂,你怎麽也知道?”
秦予義抿了抿唇。
“你身後,似乎就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