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Chapter 9
誇獎的效果持續沒幾天就消失殆盡。
當高牧哲發現誇獎也影響不了柳裕時,他第一個反應是柳裕已經對誇獎生出抵抗力,不太會像初次獲得誇獎一樣那麽開心。但很快他發現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的。柳裕是一個心事全寫在臉上的人,最近幾天他都是哭喪着臉。誇獎倒也不會帶來反效應,一定是有其他什麽事幹擾着柳裕。
高牧哲嘗試問了幾次柳裕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得到的回應都是敷衍的沒事。
肯定有事,既然柳裕不肯說,那他就自己尋找答案。
他當機立斷,立刻開始監視柳裕的一舉一動。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天他從監控中看到柳裕奇怪的行為——他盯着電腦大驚失色,匆匆環顧四周,發現沒人看到他表情後松了一口氣,繼續低頭看着電腦很久,待沉思片刻後,他打了幾個字後合上電腦。
待柳裕走後,高牧哲拿起那臺電腦,小笨蛋太慌張了,只是讓電腦進入睡眠模式而不是關機模式。不過也估摸着是因為柳裕沒有意料到高牧哲會監視他,所以并沒有做任何防備。
高牧哲随便翻翻就在回收站找到他想要的信息——是一封郵件,上面約着今晚去碧溪路見。
碧溪路他是知道的,之前涉黑的時候他也參與過幾次火拼。沒監控,警察少,居民也少,屬于三不管地帶。
這麽混亂的地方......柳裕為什麽會和發這封信的人認識,為什麽要約在那見面。
高牧哲的思路逐漸蔓延開去,他想到了柳裕畢竟是身份不明的,初識只因為他見色起意才有下文。雖然他讓人調查過柳裕,出生在孤兒院,後續院長死後孤兒院分崩離析,由政府救助單位照顧,領着國家補貼金上完大學,最後出現在他床上。
不過身份都是可以僞造的,而僞造的原因是什麽?是為了打探有關他的情報嗎?但是柳裕那麽藏不住事......也是僞裝的嗎?
想到這,高牧哲的眼神晦暗不明。他還是不願柳裕是僞裝的,這麽多日的相處,就算是條狗也生出幾份情愫來,更何況是一個賞心悅目,盡管時不時有一些笨笨的行為,但總體還算還逗他歡心的人。
他打算按兵不動,跟随柳裕看看是什麽情況。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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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認過高牧哲熟睡後,柳裕悄悄爬起來按郵件的命令前往碧溪路。
由于缺心眼以及注意力都放在會面上,他沒注意到身後高牧哲以及一衆他的保镖在悄悄尾随。
柳裕心事重重地抵達目的地,一條巷子裏。從未來過這種看上去就會發生壞事的地方令他有點瑟縮。
但由不得他瑟縮,和他聯系的中介已經出現在他面前。這個中介就是幫助他爬上高牧哲床的人。
一個無權無勢的剛畢業的大學生有什麽資格能接觸到高牧哲的行程表還能拿到房卡進去呢?
這個問題的理由柳裕一直沒編好,好在高牧哲也從未問過他。
柳裕一直不敢主動開口講述。他能講些什麽呢?中介要高牧哲的情報,退求其次也要他被包養後獲得的錢。他兩者都沒有,和高牧哲說了有什麽用。高牧哲會為他這麽費經心機的去解決這件事嗎?
而此刻,中介見兩者都要不到,開始惱怒地去拉扯柳裕的衣服。他憤憤地想,好歹回個本,畢竟柳裕這麽漂亮。
其實柳裕隐隐約約好像感知到他的前來會發生什麽,但是畢竟他用了人家的資源,他得履行他的義務。
但是這真的是這樣的嗎?他問自己。
好像不是的,他知道這是個不平等條約,雙方也沒有簽訂有法律效應的協議。
他只是一直在順從命運,他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是他不會反抗。他是順從者,接受者,和沉默者。
這次也會是一樣的。就和他過往二十餘載的選擇一樣。做這個選擇的同時,柳裕的心底又有一陣刺痛,他有點舍不得高牧哲。金主對他很好,如果可以的話,一直這麽生活過下去也不錯。
不過選擇權不在他手上了,早在高牧哲問他而他隐瞞時,他已經放棄屬于自己的權益了。
可能這次過後,他也不會回去找高牧哲。來之前他就查過這是一個三不管的地帶,沒人會知道他是從這消息的。至于之後的日子怎麽過,他還沒想好,可能會選擇一死了之,或者換個城市學個手藝平淡得過日子。
其實他都無所謂,之前一直都是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繼續這麽下去好像也很無聊。可能死亡是更好的解脫,如果他不是那麽怕痛的話。
柳裕一下子思緒萬千,與之對應的是他一開始有些反抗的動作不再出現。
看到這一幕的高牧哲終于忍不住,帶着保镖出來攔住中介。
他看着已經被撕破一個大口子露出半個肩膀的柳裕,脫下外套給柳裕披上後轉去盤問中介。
柳裕可以準備一下後再給他解釋的說辭,而他也可以用盤問中介獲得的信息來和柳裕提供的信息作對比來驗證柳裕有沒有在騙他。從私心上來說,他現在很暴躁有點壓抑不住。高牧哲并不想展露這樣的自己在柳裕面前。
這邊中介在被拷打,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選擇的三不管地帶導致他現在叫天無人應。另一邊,柳裕在自我反思。
高牧哲問過他很多次怎麽了,他都回複沒事的他很好。現在他極力想掩蓋的事實徹底展現在高牧哲面前。
柳裕突然意識到,他錯過了很多次能讓這件事情不惡化,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堪的機會。
他能辯解嗎?說這是因為他們逼迫他的,他別無選擇。但是他其實可以和高牧哲說出來的,雖然他不敢說。
至于為什麽不找高牧哲求助?金主喜歡乖巧體貼不惹事的男生,這是中介警告他的說辭。但是他不這麽認為,起碼...從部分方面來說,他覺得金主對他很包容的。他并沒有被中介威脅到,相反的,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束縛了自己。他不敢面對,他在逃避,他不知道高牧哲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但最起碼只要事情不爆發,他就可以當不存在。他只是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裏封閉起來,逃避着不去看它,拖延它爆發的時間直到無法拖下去。然後他渾渾噩噩的受他人的指引來到這個巷子。
他慢慢地挪到牆角,那是一塊沒有路燈籠罩的地方。光線昏暗,叫人看不清裏面是什麽。
昏暗可以遮擋罪惡,也可以掩蓋迷茫。沒人注視讓柳裕稍微好受一些。他的腦子仍然是一坨糊醬。殘存的意識告訴着柳裕,他應該和高牧哲辯解一下。
以前的他順從命運是因為他無所謂,但是,這次不一樣,現在他想要改變,霎時他生出一個關于争取的念頭。與之對抗的是二十餘載選擇的慣性。柳裕不知道怎麽做,過去的舒适區讓他的意識像生了根一樣,無形中有一擋牆阻止他前進。但是身體又被牢牢地禁锢。他感受着自己木讷地站立在原地不動,喉嚨也被堵着說不出話。他嘗試着發出一些聲音,太幹澀太微弱,這使得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放棄嘗試,就和他過去選擇的一樣,靜靜地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他的手不不自覺地摩挲着高牧哲剛給他披上的外套。剛一直游離的目光也落在衣服的所有者上。
高牧哲好像大致的事情已經了解清楚,他平複心情後大步向柳裕走來。牆角雖然昏暗,但倒也沒有那麽叫人看不清,仔細尋找還是能看到人的。
見他走來後,柳裕又慌亂地把目光移開不敢盯着他,又時不時瞟他幾眼。這幾眼像是要刻到腦子裏一樣想要記下帶給他美好記憶的金主。反正......以後要見不到了呢。
高牧哲有些生氣。倒不是氣柳裕給他弄出這些煩心事,而是氣柳裕不和他說,以及柳裕這麽作踐自己。但是這些情緒被多年良好的表情管理給壓抑住,等到他走到柳裕跟前,他臉色已經柔和下來。
柳裕一定吓壞了,當務之急是先安撫好他,剩下的都不是什麽大事,可以之後再談。
出乎高牧哲預料的,柳裕并沒有哭,也沒有很慌張,他只是木木地低着頭。不過高牧哲還是照他剛打好的腹稿說:“沒關系,不要怕,已經解決了。他們以後不會來騷擾你了。”
柳裕擡頭望着高牧哲,昏暗的角落,讓他看不清高牧哲的神情。不過他敢肯定那絕對沒有埋怨或是指責自己的愚蠢的意思。
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
思索間,高牧哲摟住他。一瞬間的溫暖侵襲驅趕走整夜的寒冷。
柳裕靠在高牧哲懷裏,享受這一刻命運對他的垂憐。
空蕩的巷子也沒風聲,世界此刻好像陷入寧靜,柳裕只能聽到自己和牧哲的心跳。一下下有力的聲音讓他突然意識到生命的美好。
他好像喜歡上高牧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