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Chapter 36

鐘晚到達醫院時, 睡裙也沒換,就披了件襯衫在外面,套了條寬松的褲子。

甚至沒叫司機和保镖, 她下樓打了輛的士就過來了。

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着急,是擔心他真的出什麽事, 還是想見到他,确認他沒事。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梁序之對她而言,并不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大概是車禍後就近送的醫院, 這家醫院看着年頭久了,縱是梁序之在住院部頂樓規格最高的vip病房, 條件也沒法跟酒店, 或是烏繼山療養院中的那間診療室比。

鐘晚進到病房時,裏面的人并不多。

只有秦助理站在病床前恭敬地彙報事情, 還有以往就常見的幾位保镖。

鐘晚不由想到梁序之參加應酬或是在舌尖場合,走到哪都是一堆人圍着,梁家也是世代生活在港島的大家族, 梁序之現在出事受傷,身邊卻只有這麽幾個人。

秦助理轉頭看到她進來, 又跟梁序之說了最後兩句, 似乎也着急去辦別的事, 經過鐘晚身邊時,只簡單交代說,梁先生剛剛做了複位的手術, 還要住院幾天觀察, 如果情況穩定,會轉到另一家私立醫院, 現在主要是止痛和抗炎,在輸液。

鐘晚眉頭依然不自覺蹙着,“好,辛苦你了。”

秦助理:“那我先去忙別的,這邊有什麽事鐘小姐您直接打我電話,随時。”

鐘晚微颔首,邁進門。

看見梁序之穿着醫院病號服,靠在床上,一只胳膊和同側腳踝被固定住,腳踝也正好是之前就有傷過的那一只。

病床上半段升起來一些,梁序之偏頭,看來人是她,目光停頓兩秒,嗓音有些沉:“你怎麽過來了?”

鐘晚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林叔讓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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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序之轉回頭,語氣中沒什麽情緒:“那你回去吧,這裏有護工。”

“……”

鐘晚真不知道梁序之是故意的,還是他跟林叔沒商量好。

林叔說醫院的護工跟他不熟悉,不方便照顧,現在她過來了,他又說醫院有護工。

鐘晚看向他胳膊和腳踝處固定的石膏,深吸一口氣。@無限好文,盡在晉t江文學城

算了,他現在是傷患,她忍了。

梁序之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線,眉頭微蹙,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蓋住有傷的那側。

鐘晚默了一會兒,“沒事,我來都來了。”

梁序之看向她,聲音涼飕飕的:“我說不用。”

鐘晚胸口像是也堵着一口氣,和他對視片刻,開口:“如果您不想繼續,您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樣以後我也不會聯系您。”

這話一說,梁序之的神色愈發冷了。

鐘晚跟他在一起這麽久,看到他這表情和眼神,就知道他已經很生氣。

她還是怕他,聲音也變得比剛才沒底氣許多,幾乎是嘟囔着道:“…我也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病房裏都是酒精和消毒劑的味道,鐘晚站起身,梁序之靠在病床上,就這麽無聲僵持許久。

他嗓音極冷:“你覺得見我是給你找不自在?”

鐘晚咬咬唇,小聲:“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今晚我也是擔心你受傷才大半夜跑過來的,剛過來你就讓我走。還有昨天的信息。我都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生氣,是不是我的原因。”

鐘晚覺得自己已經維持最大的理性在說這些事了。

梁序之沒說話。

她預感再說下去也得不到回應,內心嘆一聲氣,轉身:“我先去看看林叔,聽說他傷得比較重。”

梁序之這才情緒不明地“嗯”了聲。

.

林叔的房間就在同樓層不遠處,也是vip病房,但面積比梁序之那間要小一些。

鐘晚進門,看見裏面許多醫生和護士,林叔幾乎四肢都有傷,打着石膏,額頭上也貼着紗布。

這一把年紀,受傷應該更難恢複。

鐘晚快步過去,剛靠近病床,就聽見一個跟林叔差不多年紀的女人緊皺着眉頭,在跟他吵架,大概是林叔的太太。

林叔默默聽着,偶爾有氣無力地回應一句。

林太太:“你現在都五十多了,開車這種事交給司機不就好了,一輛車五個座位,梁先生也不會介意你坐在副駕吧?”

林叔虛弱道:“…都習慣了。”

林太太聲音尖銳,又心疼又生氣的表情指着他:“我看你就是想把這身老骨頭都折騰散架了!”

林叔艱難擡了下眼,脖子還被固定這,看到鐘晚進來,開口:“梁先生的人過來了,你先去外面買點夜宵吧…其他事我們晚點再說。”

林太太呼出一口氣,轉身,經過鐘晚時,扯出一抹溫和周到的笑意,颔颔首算是打招呼,從她身邊走出去。

鐘晚也客氣地笑點了點頭。

林叔試圖坐起來些,扯着肋骨的傷處,皺眉“嘶”了聲,鐘晚忙過去制止:“您躺好就行。”

林叔笑笑:“真是老骨頭了…要是年輕那會兒,反應更快,也不至于被撞成這樣。”

鐘晚順着他的話問:“是怎麽出的車禍啊,您開車一直挺小心的。”

林叔:“應該是有人蓄意沖着我們來的,這事還在查,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

“欸…鐘小姐,您一會兒再碰到我太太別跟她說這些,讓她當成意外事故就好,不然她聽了更擔心。”

鐘晚應了聲,幾秒後,扯扯唇角感嘆:“林叔,您跟太太感情真好。”

她小時候那些父母恩愛相處的記憶也很模糊了,後來拜鐘重臨所賜,她也沒見過正常結婚多年的夫妻應該是如何相處。

林叔也笑,“結婚快三十年了。”

他沒多說自己的事,看着她道:“鐘小姐,您去梁先生那裏吧,他那邊每個人,我也不放心。”

鐘晚抿抿唇,“…梁先生讓我回去。”

林叔頓了下,壓低聲音:“還在吵架?”

鐘晚自嘲般笑了笑,“原來我們又是在吵架啊。”

林叔斟酌片刻,說:“應該就是太平山那天的事,當時我就看到你們臉色都不太對。具體是什麽事,就只有您跟梁先生清楚了。”

鐘晚這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看林叔的身體也實在不宜多講話,醫生進屋過來檢查,她便先告辭出去。

回到梁序之病房門口,鐘晚在原地徘徊許久,最終還是沒推門進去。

搬家的事她依然不想妥協,但他現在傷着,再氣他多少有點不人道。

鐘晚搖搖頭,還是下樓,到醫院門口時,找了處安靜的地方給太平山別墅的管家打電話。

……

夜已經很深了,秦助理回了趟醫院,看望過林叔,去給梁序之彙報警察局那邊目前調查的情況。

“目前根據道路監控,可以确定撞您那輛車的司機是故意的,但他傷得也不清,頭部受到強烈的撞擊,現在在昏迷,警察訊問至少需要等到他清醒之後。”

梁序之吩咐:“繼續跟進,林叔受傷了,近幾個月都會休假,之前他就在查梁澤毅和梁昱豐的動向,你等他好些去問情況,然後接手這項工作。”

秦助理:“好的。”

會用這種方式襲擊梁序之的,最有可能就是那兄弟倆。

梁序之又問過林叔的治療情況,看向他:“鐘晚還在他的病房?”

秦助理愣了下,回憶幾秒才說:“鐘小姐…應該沒在,我剛才去的時候沒看見她。”

梁序之眉頭又蹙起來。

這時,病房又有人敲門,秦助理過去看,發現是太平山別墅的管家,還帶着兩個傭人。

秦助理問:“你怎麽過來了,林叔吩咐的,還是?”

梁序之聽到管家回答:“鐘小姐一小時前打電話讓我帶人過來照顧的。”

秦助理又問:“那鐘小姐人呢?”

管家道:“應該是回去休息了吧,她在電話裏說,明早還要拍戲,今晚不能在這照顧,所以才讓我們過來。”

秦助理:“哦哦,這樣啊。”

病房裏安靜下來,無人再說話,只有管家帶着傭人重新整理床邊櫃子上物品發出的響動。

梁序之心情愈發煩躁,讓管家将空調溫度再調低些,偏頭,看向窗外。

夜空中陰雲密布,覆蓋住月亮和星辰,天上一絲光亮都沒有,沉悶得跟此刻的病房如出一轍。

梁序之也不全然清楚他這煩躁的來由。

明明是他讓鐘晚回去的,這會兒見不到人才是正常。

-

往後的兩天,鐘晚也一直心神不寧的。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拍完戲,她也不想一個人回酒店待着,跟宋越歆去參加了另一場聚會。

說是聚會,其實比上次規模要小很多,場地只有一層宴會廳,為了慶祝某個建材公司和下游企業簽約成功,因此邀請了一些娛樂圈的名人,算是捧場,給他們也提供了額外的報酬。

鐘晚原本就是順便跟着宋越歆過去,路上還想着梁序之的事。

到了宴會廳,才發現那家建材公司的負責人是紀為南,公司也設在萬泰的旗下。

紀為南年過五十,短發利落地梳到後邊,滿頭白發也沒有染,戴了副黑框的眼鏡,淺灰色西裝,氣質偏儒雅。

不像是商人,更像是刻板印象中的文學專業教授。

在社交應酬環節,鐘晚猶豫許久,端着酒杯,還是去紀為南那邊,走過場一般地碰了個杯,介紹了身份和姓名。

倒是紀為南看見她的眼睛,視線停頓須臾,似有所思地道:“鐘晚小姐,看着有點眼熟,之前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鐘晚靜了兩秒,扯出笑容,坦言道:“沒有,我去年才來的港島,沒在社交場合見過您。拍的戲也沒上映,您應該也是沒見過我的。”

紀為南看到她說話時的舉止神态,思緒好似又飄到很遠的地方,過了會兒才回過神,“那是我搞錯了。”

“鐘晚小姐跟我從前的一位朋友有些像。”

他未再繼續往下說,禮貌性遞了張名片,同她說往後有代言或者商業活動可以聯系,便先道失陪。

鐘晚也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想到這人當年和盧文茵的往事,以及現在和梁虹姍的關系,在心中暗嘆了聲氣。

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

酒會結束不過九點,鐘晚回到酒店,例行整理房間時,本打算看看藥箱裏存放的藥是否有過期的,這一翻,看見了她之前膝蓋磕傷,梁序之讓人送來的那盒治跌打損傷的藥。

她垂眸出神片刻,把藥收回去,起身,還是換衣服打車去了趟醫院。

理論上還有一年,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而且,冷靜了兩天,她那點小情緒也散得差不多,對他們這段關系的理智也回籠。

就像是吳邈邈那天說的,其實,她哪來的立場跟他鬧脾氣呢?

到梁序之住院的樓層,門口有他的兩名保镖,見來人是鐘晚,沒多問t,就恭敬地開門放她進去。

鐘晚進門時,看到梁序之病床上支了個桌板,上面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冷白的光亮着,映在他本就沒什麽血色的皮膚上。

他沒在挂點滴,未受傷的那只手緩慢劃着電腦的觸控板,應該是在看文件資料。

病房還是如前天一樣冷清,除了秦助理也抱着臺電腦坐在靠近衛生間的沙發上,其餘一個人都沒有。

前天她叫來的別墅傭人也不知被打發到哪裏去了。

秦助理先看到她,自覺放下電腦起身,朝門外走去。

鐘晚走到病床邊,梁序之才擡頭。

兩人對視幾秒,鐘晚輕聲問:“你…有好些嗎?”

她把在樓下買的果籃往床頭的櫃子上一擱,真像是來看望病人的。

梁序之瞥她一眼,淡聲:“嗯,如果沒其他情況,明天會轉去另一家醫院。”

鐘晚沒費神去猜他是否還記着她不肯搬家的事,先一步開口解釋:“我當時第一是确實怕麻煩,第二是聽說…”

她做了做心理建設,其實這事直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繼續道:“聽說前段時間梁家在跟永誠集團的謝家談婚事,我擔心撞上。”

聞言,梁序之眉梢微動。

他倒是沒想到,她會是因為這事。

病房中寂靜須臾,梁序之擡手,示意她過去。

鐘晚又靠近一步,傾身。

他的手背觸到她的臉頰,緩慢摩挲,嗓音低沉,仿佛一顆細小的沙礫在她心尖打磨,“怎麽不直接問我?”

鐘晚也刻意回避去深想其中原因,生怕得出什麽更可怕的結論,選擇了另一種回答方式:“…你也不讓我問這些,你的私事。一開始就說好的。”

梁序之放下手,陳述一個事實。

“你知道的‘私事’已經不少。”

鐘晚抿着唇,沒說話。

梁序之看着她,片刻後微張口:“我不會結婚。”

“不管是跟謝家的人,還是其他人,都不會。現在有你,我也不會再有別人。我沒有同時找兩個女人的習慣,你不用擔心撞上任何人,明白嗎。”

鐘晚心頭微動,卻說不上聽到這話是什麽滋味。

她掩飾般笑了笑:“…才明白。”

梁序之有傷行動不便,将她的手拉過來,籠在掌心,一會兒後道:“一年前定的規矩,看來現在得改一改。”

鐘晚看向他,手心在溫度極低的空調房中居然出了一層薄汗。

梁序之緩聲道:“以後有什麽想問的就直說。”

“你都會告訴我嗎?”鐘晚意外地擡了下眉。

“看情況。”

“…好。”

梁序之也沒再提讓她搬過去住的事,鐘晚再次琢磨不透他的脾氣。

這半個月他好像都是因為這事晾着她,現在矛盾解決了,卻也不讓她搬了。

這樣倒也好,她想。

.

明天的拍攝在下午,鐘晚也不着急走,梁序之讓她回的時候,她便說:“沒事,我多在這待一會兒吧。”

也算是安撫他的情緒。

否則這長達半個月的“冷戰”,他受傷住院的頭兩天她都沒陪着,在他心裏說不定還是根刺。

另外,他們确實也有段時間沒像從前一樣,平靜地獨處。

梁序之看她一眼,“算你還有點良心。”

“……”

鐘晚心虛地垂下頭。

梁序之視線落回到電腦屏幕上。

不打擾他看文件,鐘晚把椅子搬去靠窗的位置坐着,打開了手機明天下午的劇本,默背臺詞。

差不多到淩晨,她有點累了,身子向下挪了挪,靠在椅背上打算休息會兒眼睛,沒想到時間久了就直接睡過去。

梁序之合上電腦時,轉頭,就看見她側臉靠在椅背上,将外套當被子蓋在身上。

窗邊正好亮着一盞落地燈,暖黃的燈光映在她臉上,鼻梁像是一道明暗的分界線,長發自肩頭垂落,整個人輪廓也變得毛絨絨的。

梁序之沒叫醒她,視線在她臉上停了許久。

這半個月煩悶的情緒莫名就在今晚消散大半,也不知是否全然是她的緣故。

又過了會兒,梁序之低聲叫她:“鐘晚。”

鐘晚皺了皺眉,像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睡着一樣,一個激靈坐直身子。

“啊…”

梁序之看到她剛才的表情實在可愛,笑了聲:“隔壁房間是空的,過去睡吧,都重新打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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