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遇不相識
第4章 相遇不相識
細長的手指将皮帶的按扣‘咔噠’按下，板正的黑色制服于腰部被圈在其中，凸顯出腰身向內陷的好看弧度。明明其他人的制服與賀閑是一樣的，但偏偏獨賀閑颀長秀挺的身影在一群年輕的學生中鶴立雞群。
“賀閑。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伊登也剛換好衣服，往賀閑方向瞅了眼，眼睛亮了亮，不禁贊嘆道。
賀閑笑了下，他的目光被托盤上的止咬面罩吸引，厚重的皮質束帶，黑金的遮擋板，款式很像被圈養的家犬戴着的防咬器。
還沒等他拿起，同房間幾個學生便面色憤然地将它摔在地上。
“太侮辱人了不是？我們又不是奴隸，戴這個幹什麽！”
“難道那群蟲子還怕我們用牙齒咬他們嗎？”
“就是！不戴，我們不戴。”
附和的聲音愈來愈大，一直在窗邊抽煙的校長喉嚨滾了滾，半響他撩起疲憊的眼皮，掐了煙蒂，面帶苦澀地擺手将聲音壓下：
“好了好了。孩子們，我知道你們心裏委屈，但蟲族士兵援助我們，起碼能讓你們保住命。況且人類雄性和蟲族的雄蟲模樣相近，讓你們遮住面容也是為了和他們的雄性區分。難道你們想被蟲族那群常年見不到異性的雌蟲當雄蟲替代品嗎？”
“當然不願意……”學生們抿了抿嘴，反對的聲音漸小，直到聽不見了，校長收回目光，彎腰拾起被摔在地上的止咬面罩遞還給那個學生，聲音溫和：
“你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囑咐的話我也不啰嗦了……之後在蟲都委屈的地方還會有很多，能忍就忍吧。只要能平安，一切就好。”他聲音很輕，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做着告別。
學生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沉默着将面罩乖乖戴上了。
賀閑的視線停在系統發來的資料上，心裏五味雜陳，看來他離開的這些年裏，藍星在星際上地位更加低微了。
準備工作很快就緒，賀閑作為外交系人員之一，位置被安排在前排。
在登上蟲族軍艦時，迎面見着幾個個頭高壯的蟲族士兵，他們的視線毫不掩飾地在為首的賀閑身上逡巡幾圈，其中一個嘴裏甚至發出滿意，侮辱的口哨聲。
賀閑帶着冷意的目光掃了眼那蟲子一眼，口哨聲像是驟然被掐斷，沒了聲跡。
等賀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吹口哨的士兵撓了撓頭，低罵一聲：
“tmd，見鬼了。”他又看了眼賀閑離開的方向，臉上滿是對自己剛才發憷行為的奇怪。
“欸，你剛才不會是被一個人類吓到了吧。”一旁的同伴揶揄地看着他。
“說屁話呢。”士兵伸出沙包大的拳頭，青筋暴起，帶着不屑：“我一手就能捏爆的生物，我會怕？”
“不過剛剛确實像是魔怔了，也許……是被美色迷了，哈哈哈。”士兵到底是許久沒開葷了，說不了幾句正經話，就又開起了黃腔。
“你又不是沒看見剛那人類，那腿，那腰身，啧啧啧。”
那同伴附和地點了點頭，不過回味過後，又搖頭：“可惜是個人類。再怎麽也比不上咱們的希利斯大人。”
其他士兵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就不自覺露出向往和崇敬的神情：“是呀。不過自從希利斯大人受傷後，就退出軍隊，很少在大衆前露過面了。”
“聽說是手……廢了？也不知道這麽多年恢複好了嗎？”士兵正說着，就見面前的同伴們紛紛朝他擠眉弄眼，松散的身板也緊繃得像把直尺。
“……少校！”背對着塞西利亞的士兵明白過來，立馬轉身敬禮，心跳幾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居然當着少校的面，談論希利斯大人的舊疾，自己會不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軍帽下，塞西利亞的神情被遮了大半，就在氣氛冷凝下來時，他道：
“那群人類上來了沒？”
“報告少校，上來了。剛才他們朝着餐廳的方向去了。”
塞西利亞聽此沒有停留，在離開時，餘光瞥了那士兵一眼，聲音冷淡：“回去訓練加倍。”
“是！”
等少校離開，那士兵擦了擦汗津津的額角，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
“這個應該很好吃。”伊登從自助餐臺端了一盤醬牛肉和口蘑焗蝦仁，左右看了一圈，最後表情遺憾的回到餐桌：
“可惜沒有獨立隔間的餐桌。吃個飯都不方便。”他們的面罩不能在公共場合摘掉，餐廳食物又不能外帶。要進食只能從面罩下方可拆卸的地方送入，不說進食姿勢難不難，光是這樣吃就很羞恥……
賀閑用筷子夾住了塊牛肉，試了試，雖然有些不習慣，但好歹将食物送進了嘴裏。
“先忍兩天吧。等到蟲都就好了。”
賀閑機械地咀嚼着食物，說實話，廚師的手藝不太行，他心裏有點想念原世界的那碗馄饨了。
伊登學着賀閑的動作，但奈何握筷子的手和嘴的配合不到位，磕磕絆絆。
賀閑坐他對面，眼見那牛肉都飛了出去，連帶着上面的湯汁濺到了路過的蟲族身上。
等看清那倒黴的蟲族面容後，賀閑眼眸閃了下，嘴角揚起些弧度。
該說不說，是緣分呢。
眼見塞西利亞黑着臉，将身上的醬牛肉從身上抖落。
伊登驚恐地立馬站起身，拿了幾張餐巾紙遞上去，忙不疊道歉：“你擦擦吧……真的很抱歉。”
“別碰我。”
塞西利亞強硬地甩開伊登觸碰自己的手，語氣上帶着止不住的怒火。
伊登被強勁的力度推得剎不住車，在腰部即将撞到桌角，被賀閑伸手包住了尖銳的桌角。
“伊登，讓這位将軍自己處理吧。”賀閑順勢拍了拍伊登的後腰，語氣是與塞西利亞不同的親和。
“好。”伊登對着塞西利亞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後，便回到座位上。
背對着塞西利亞的他沒注意到這只雌蟲在聽到他名字後，愣住幾秒的神情。
他叫伊登……怎麽可能，這麽巧。
塞西利亞捏着餐巾紙，抿了抿唇，本朝着伊登方向看去，卻意外與賀閑的視線對上。
那個人類并不露怯，狹長的墨色眼眸彎了彎，似乎只是對他打個招呼，在塞西利亞還未有什麽動作，便率先挪開了視線，低聲跟旁人交流着。
塞西利亞垂眸掃過身上的污漬，一股煩躁讓他快步離開了這裏。
“塞西利亞少校。”
他的下屬正盯着賀閑發呆，在意識到自己被落下後，幾步追上去後，又回頭瞅了賀閑好幾眼。
窺屏的01系統帶着擔憂：【宿主，你好像被認出來了。】
【沒關系。他們只會覺得長相相似，并不會往我曾經的身份去猜。畢竟，人不能起死回生。】賀閑頭微歪着，似乎對自己這個結論很自信。
……
塞西利亞回到房間，将衣服換了下來。
幾天前奧古斯送來的星卡被他放置在桌上，塞西利亞不知心裏在忐忑什麽，等拿在手上，想到剛才遇到的‘伊登’，捏着星卡的手便攥緊着似乎要将它捏碎。
“叮——”
寂靜的空間陡然響起的通訊鈴聲，把塞西利亞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同時快到掰壞臨界點的星卡被抛回了原位。
在觸及到視頻來電人時，塞西利亞臉色變得複雜，他微曲着放在腿上的手，在鈴聲第二遍響起時，到底沒忍耐多久就接通了。
“打給我幹什麽？”他視線都未曾放在虛拟屏上，嘴裏的話帶着生硬的疏離和情緒。
“塞西利亞，你還在生我氣。”視頻那頭的人輕嘆了聲，一種溫柔到骨子裏的清淺聲線，像緩慢淌過時間長河的溪流，聽起來十分舒服。
塞西利亞薄唇緊抿，餘光瞥了眼視頻中的人，就這一眼到底先敗下陣來。
“生氣有什麽用呢，哥哥。先敗下陣的從來只有我。”塞西利亞終于将正眼瞧了過去，目光所及，一張郎豔獨絕、俊逸好看的臉映入眼簾。
明明眉眼溫柔，一舉一動中卻萦繞着說不出的尊貴雅致，讓人徒生出些許距離。
“這次違背了主家的命令，他們有找你麻煩嗎？”希利斯說話總是很溫柔，不緊不慢，就像永遠揣着真誠關切，掏着心窩跟對方說話。
但塞西利亞卻知道，自己這個哥哥的心是封閉的。自打自己度過幼年期，能記事了，他這個在外求學的哥哥就已經是這般，明明是他一副溫柔至極的樣子，吸引人喜歡，到頭來，他自己游離在各種感情之外，卻給靠近他的人潑了盆透心涼的冷水。哥哥好似除了工作，也就對研究人類強化藥上了點心，讓人知道他還活着，也有追求。
不過誰都知道，就算研究好了這藥劑，哥哥那位死在星際爆炸中的人類愛人也不會回來。
但這似乎成為了哥哥的執念。
“如果我說有，并且解決不了。你能聽我的，放棄對人類強化藥的研究嗎？”
“哥哥你跟主家都鬥了幾百年……”
因着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塞西利亞的五官與希利斯有些相似，但塞西利亞從小就不覺得他與哥哥長得像，他覺得哥哥比他更加好看，身上好似總有讓人妥協，追随的魅力。
就像現在，塞西利亞的話在哥哥沉默的注視下被他自己咽了下去，他煩躁的扯了扯頭發，最後還是妥協：
“算了。你當我在放屁吧。”
希利斯斂下眼睑，再開口時，聲音還是那般輕柔：
“我明天會去冉星一趟。那裏沒有信號，如果研究所那邊有什麽事，可以找奧古斯商量。”
就知道是有事才找我。
“我知道了。”塞西利亞臉色一沉，有些生氣的撇過臉。自然而然，也沒注意希利斯所表現出的平靜有些勉強。
“挂了。”塞西利亞态度冷了下來，将通訊掐斷後，心裏又密密麻麻升起些後悔。
應該再說幾句的，明明哥哥這次主動打給他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