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錯過
第21章 錯過
靜谧的夜晚帶着懸挂的半月在狹窄的巷道散落一片銀白，“黑十二區”區域雖大，但巷道多且複雜，光照投不進的死角處處隐秘着危險。
賀閑再次路過一個拐角時，牆邊蹲着好幾只面容不善的雌蟲，他們上身穿着沾着機油的背心，滿是胡渣的嘴叼着煙，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在賀閑前頭，這裏剛發生一場單方面的鬥毆，一些沒有入場憑證的貴族想強行進入後面的中心酒吧，結果被搶了東西不說，還被守門的狂揍了一頓後丢了出去。
“這裏不進……”領頭瞥了眼賀閑，警告的話立馬卡在喉嚨裏。
一把新型軍用的A2激光槍據說威力能射穿一架钛合金的飛行器，而此時它锃亮的槍口正抵着他脆弱的額頭。
而握着這把搶的賀閑沒說一句話，就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請進。”領頭挂着僵硬的笑容立馬改變了說法，果斷讓出了酒吧的入口。
黑十二區從不遵循律法，個人實力是這裏唯一的通行證，賀閑深谙這個道理，才會不加收斂。
利索地收起槍，賀閑推開酒吧暗色的大門，厚重的材料隔音效果極佳，幾乎将十二區分割成兩種極端。
能夠成為十二區的中心酒吧，不僅是這地方有極佳的隐秘性，是交易的最佳場所，也是因為這裏能提供讓人醉生夢死的美酒。
口感極佳的獨家酒釀，甚至讓帝都上層人都趨之若鹜。
不過賀閑向來不喜酒這種飲品，酒吧裏被腌入味的酒槽味讓他心情沉了沉，最後他在調酒員奇異的眼神中點了一杯用來調酒的檸檬水。
賀閑進來時就鎖定了二樓202的位置，這個位置是紙條中星盜跟上家今日約定交易的地點。而他現在坐着的吧臺是唯一既能夠隐秘自己，又能看清2樓的位置。
不過有一點賀閑疏忽了，那就是他本身容貌的優越性，就算坐在不受注意的角落，也會給他招來一些麻煩的搭讪。
在第十次拒絕來人的邀請後，賀閑餘光瞥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塞西利亞。
一個蟲都的少校軍官居然會出現在這裏。賀閑饒有興趣的将注意力分散在他身上。
這才注意到和塞西利亞一桌的還有一個人，同樣是熟面孔，正是還有兩天就要結婚的阿狄森。
賀閑原是沒第一時間認出他的，因為阿狄森與之前見過的模樣差距太大，那頭如烈日般耀眼的紅發似乎沉積了一層灰度，黯淡無光，漂亮的臉透着萎靡的氣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們面前的桌上已經亂糟糟擺放着好幾大瓶空酒罐。阿狄森卻并不滿足，狂灌完手中的酒瓶，又招呼調酒師上了幾瓶新酒。
塞西利亞在旁邊看着也不阻止，雙手環抱在胸前，眼神漠然地看着阿狄森買醉。直到阿狄森吐了好幾輪，帶着哭腔扒着他說着醉話，才動身将人提溜下來，粗暴地灌了一大杯水。
“我不想結婚的。”阿狄森瞳孔已然擴散，他無力地趴覆在桌面上，呢喃着這句話。
塞西利亞：“……”
“我明明已經堅持這麽久了，到最後還是被家族使命牽絆，真是可笑。”
阿狄森啞着嗓音笑了幾聲，壓抑在心中的情緒似乎也順着他的笑溢出來，幾滴淚水先後垂落在臉頰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嘴裏突然吐出好幾個“對不起”，以至于塞西利亞的好奇心都被他勾起來，耳朵湊近他的嘴邊，想聽清楚他說的話。
只可惜，阿狄森突然停了念叨，神色微沉地伸手扒拉開塞西利亞的腦袋。
“希利斯！”不願情敵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阿狄森胡亂用手背擦幹淨臉上的眼淚，伸腿輕踹了下塞西利亞的腿肚子，示意他看過去。
“哥，他怎麽在這裏？”
塞西利亞挺意外在這裏看到自己哥哥，不僅是他，在暗處躲清淨的賀閑也是如此，在他記憶裏，希利斯總是遵循着老貴族做派，一向是拒絕與聒噪、庸俗的酒吧沾邊。
明明暗暗的炫彩燈光，将每個人的身影都拉長。希利斯金色的長發被發絲挽住，只餘些許零碎的發絲随着大門合上的風微動。
“雄蟲？！”
“哈，居然會有雄蟲來這裏。”
周圍旁觀者的話開始圍繞希利斯展開，即便是雌雄平等的現今，擁有發達肌肉，天生雄壯的雌蟲始終會先入為主将雄蟲歸為易碎、脆弱的一類。
面對其他人投來的探究目光，希利斯一概忽視，他只身上了樓，然後沒有一絲猶疑地坐在賀閑監視的位置。
01系統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宿主，我們要等的人居然是希利斯嗎？】
賀閑沒有搭話，靜默地盯着已經在二樓坐穩的希利斯。許是感知敏銳，希利斯偏頭看向賀閑這邊。
可賀閑的身影與黑暗融合，希利斯掠過那裏時，只見着一雙修長的手握着杯沿，可即便如此心髒卻泛起一陣悸動，他無法理解自己這種突然其來的反應，只覺得好似一瞬間沉入那杯色彩斑斓，與光線攪動在一起的檸檬汁中。
“哥。”
背後的一聲呼喊，打斷了希利斯奇怪的念頭。
塞西利亞毫不客氣地坐在希利斯面前，他的身後還綴着一臉不情不願的阿狄森。
“好久不見。”再次面對阿狄森，希利斯一改之前争鋒相對的态度，臉上挂着不鹹不淡的笑容，一派溫柔優雅。
“啧。”阿狄森早知道希利斯恢複了正常，但冷不丁恢複原本疏離的态度，他心裏還是有些可惜。
不過這種情緒還沒持續幾秒，希利斯悠悠補充了一句：
“聽說你要結婚了，新婚快樂。”
要不是希利斯表情一如既往的溫和，阿狄森都以為對方在找茬，專門錯肺管子的那種。
偏偏塞西利亞還接了希利斯的話茬，一臉認真附和道：
“我記得你的聯姻對象是三皇子，對吧？那三皇子是蟲皇唯一的嫡子，也是最有希望繼承帝位的皇子，而且他的相貌，才能，性格，都是備受贊譽的……”
“夠了！”
阿狄森将酒杯狠狠砸在桌面上，晃蕩的水從破碎的玻璃縫隙中流出，只聽阿狄森道：“既然你說的這麽好，當初又為什麽會拒絕蟲皇的賜婚。我記得當時的賜婚對象就是三皇子吧。”
他嗤笑一聲，對上塞西利亞的目光：
“你知道最近為什麽安其羅家族頻頻幹涉你在中央研究所的行動嗎？到現在你不會還以為是為了希利斯？”
“你和那個叫伊登的人類，緋聞都快傳遍整個軍隊了。要知道安其羅家族損失了一個希利斯，是不會願意再在人類的火坑裏多栽進去一個的。為了避免這個可能性，他們會不惜動用任何辦法。”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阿狄森意有所指地盯着希利斯，心裏一直未消解的憤怒情緒在酒精的發揮下愈發膨脹。
只不過希利斯面對冷嘲熱諷，沉默地像快無情、無欲的雕塑，讓阿狄森滿腔的怒火像打在了棉花上。
反而是被牽扯的塞西利亞呼吸一重，他猛地看向阿狄森，聲音拔高一個聲調：
“你胡說什麽！我跟那個人類？真是鬼扯。”
他極力反駁，可阿狄森只說了一句，就讓他的狡辯變得蒼白：
“你們兄弟也就這點性格像了，你現在的話跟希利斯當初對我說的簡直一模一樣。”
暗色的燈光下，阿狄森的笑容諷刺無比：“當初希利斯口口聲聲對我承諾，對人類不會有半點興趣，結果後來，卻在我追求蘭諾時橫插一腳，你們兄弟倆是不是都是慣性地口是心非？”
那件事至今想來，都是讓阿狄森覺得憤怒不堪的事。
明明一開始是他突破階級差距率先追求蘭諾的，可最後卻是希利斯和蘭諾走在了一起。
阿狄森聽過從院系流出的解釋，說蘭諾之所以選擇傲慢的希利斯只是因為安其羅家族的榮耀與權勢。但這個原因真實性還未得到證實，蘭諾就意外身亡。
往後當別人再提到17屆學生時，只能從校史記錄中探究蘭諾的一二，關于他的傳言也越來越離譜，更有甚者，将蘭諾視為藍顏禍水。
畢竟，無論是希利斯，亦或是阿狄森在人才聚集的軍校都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不僅天資絕佳，背景還十分雄厚。又因為兩人一個是雄蟲一個是雌蟲，不乏有人将他們捆綁在一起。
不過蘭諾的出現，讓這一可能性徹底打破。
“愛上人類是一件不幸的事。”
希利斯話語低沉得仿佛與舞池裏搖動的音樂融在一起，他眼眸微垂，長睫掩蓋下不知眼底究竟是什麽神情。
頭頂五彩斑斓的光球晃在他身上，一瞬間割裂的視覺錯覺讓希利斯秾豔的容貌帶着極致的易碎感。
阿狄森和塞西利亞愣了一瞬，顯然沒想到一向倔強、深愛着蘭諾的希利斯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有句話說得确實對。人類只占蟲族一成不到的歲月，當伴侶死去，往後的歲月注定孤身到老。”希利斯看着塞西利亞，語氣輕得像山間一吹就散掉的霧。
“差距巨大的壽命曾經是人類與蟲族結合跨不去的鴻溝。”
“不過現在不是了。”希利斯擡眸，一向溫柔的眼眸帶着銳利的光鎖定在塞西利亞身上。
“研究所關于人類體質藥劑的研究已經進入試驗階段。但這一消息卻被洩露給了家族那些老古板，有人甚至跟星盜做了殺人的買賣。”
說話間，塞西利亞瞳孔微擴，帶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站了起來：
“不是我！”
他激動的解釋道：“我現在只是替雌父做事……”
話頭戛然而止，塞西利亞像是突然懂了什麽，低頭連忙翻找星網。
“若你是想了解那個叫伊登的人類情況，。他的報案記錄已經同步到你的星網上，人沒事，只是有些驚吓。”希利斯見塞西利亞這樣慌張，到底跟他說明了情況。
聽此，塞西利亞這才猛地坐回椅子上，頹廢地扒拉着被汗水浸濕的頭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