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掉馬(上)
第34章 掉馬(上)
“澤蘭, 你要不先把我放下來?”卡洛斯不自在地咳嗽了幾聲。
就憑兩蟲現在的狀态,一時真還分不清到底誰比誰更慘,若真是要照顧病號, 那也該是他攙扶澤蘭。
他這雄蟲身體雖然脆皮,但剛才那一遭他除了喝了一肚子水,頂多蹭破點皮,并無大礙, 也就是系統之前的精神懲罰, 令他頭昏腦漲。
澤蘭把他死死護在懷裏, 抵擋住了一切泥沙亂石。
“澤蘭?”
卡洛斯試探性推了推雌蟲的胸口,誰料雌蟲的身體跟他臉色一樣, 鐵板似的,怎麽都不為所動。
河畔的晚風呼嘯而來,倒是先吹得卡洛斯打了個哆嗦。
他們所在的法米拉星球氣候并不算好,甚至是有些惡劣,晝夜溫差極大。白天還是豔陽高照,夜間最低溫度卻可以驟降到接近0度。
兩蟲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 看起來狼狽極了。
風一吹, 一陣寒意更是從骨子裏生起。
在卡洛斯印象裏, 澤蘭的體溫一直很低,就像一個天然的大冰箱, 熱天簡直可以一邊移動一邊放冷氣,再配上那冷冷的臉色, 簡直一個從內到外的透心涼。
可現在被澤蘭這麽抱着, 卡洛斯卻感覺身上有一陣暖意, 還黏糊糊的。
鮮血是熱的。
那是澤蘭傷口滲出的血。
他們必須得找個地方修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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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蘭,放我下來, 你壓到我傷口了。”卡洛斯張牙舞爪地抵住雌蟲下巴,硬生生找了個蹩腳的理由,這才獲得了自己行走的機會。
“對不起……”
雌蟲又重複了這句話,卡洛斯甚至能感受到澤蘭身體有一瞬間的顫抖。
卡洛斯踉跄了兩步才穩住身子,便站在原地地眺望着眼前的建築群。
前面不遠處,正是适合他們藏身的地方。
一大片貧民窟像一座座黑色的小沙丘,一個接一個地擠在一起,簡陋的小棚屋和長筒樓混雜在一起,比任何一個迷宮都叫蟲頭暈。
卡洛斯和澤蘭穿梭在狹小的巷子裏,頭頂的污水無差別攻擊着過路蟲,時不時就來個偷襲,贈送個污水洗頭大禮包。
透過房子之間細小的縫隙,他們還能看見遠方燈火通明的城區,一方明一方暗,天差地別,仿佛兩個世界。
一般蟲到了這地方,早就臉皺成一團了,但卡洛斯卻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切繁華都似乎懸浮在高空,是不真切的,宛若空中樓閣,一碰既碎。這個貧民窟卻讓卡洛斯想到了他在藍星的家,那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一片區域不知經歷過什麽,已經半荒廢了。兩蟲找到一間破敗的棚屋,勉強算是能遮風擋雨。
小屋的門搖搖欲墜,卡洛斯甚至不敢用力,也就輕輕一推。
“咔嚓——”
小破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竟直接從門框上掉了下來
“小心。”
澤蘭眼疾手快地撐住門,護住了卡洛斯的頭。随着雌蟲的動作,澤蘭的長發也掠過卡洛斯臉龐,撓得他臉上癢癢的。
還沒用幾秒鐘,澤蘭就像個熟練工似的又将門安了回去,也算是能關上了。
卡洛斯:總感覺安門的這一幕驚人的眼熟,他似乎在哪兒看到過。
走進屋子一看,“家徒四壁”用在這兒都完全是一種誇獎。
房間內可以說啥也沒有,就一張破木桌子,一張床,連電都沒通,一片黑漆漆的。
但唯一慶幸的是,這裏好歹還沒斷水,在小角落的洗手池裏,仍有一個水龍頭還能流出幹淨的水。
兩個蟲現在被冥河水泡得一身腥臭,他們都非常需要清理一下。
“你先去洗吧。”
“你先。”
兩蟲竟同時開了口,弄得雙方都是一愣。
卡洛斯有些尴尬地坐在木板上,他看着眼前的雌蟲。
雌蟲的自愈能力超乎他想象得快,澤蘭身上的大口子已經開始結痂了,沾水也不會有大礙,但他渾身的血還濕漉漉的,白色的頭發和翅膀幾乎都快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卡洛斯非常肯定,若是讓澤蘭再晾一會兒,那血估計都能在雌蟲身上風幹,把蟲幹巴成肉幹一樣,那滋味兒是真的不好受。
“澤蘭,還是你先吧,你應該比我更需要。”卡洛斯爽快道。
澤蘭也不是做事扭扭咧咧的蟲,聞言就開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但是那速度堪比爆衫的程度,卡洛斯毫不懷疑,要不是兩蟲都只有身上的一套衣服,澤蘭還能脫得更快一些。
動作雖快,可澤蘭的動作是極為優雅的。
一個眨眼間,雌蟲身上就已經是□□了。
房間內沒有燈,窗外灑進來的月光足以視物。
在甜蜜之家順的侍從蟲衣服澤蘭也沒亂扔,仍然挂在胳膊上,雌蟲雪白的身體在月光下幾乎發着光,連斑斑的血跡都擋不住的那種。
乍一看,那身體的線條簡直比卡洛斯倒黴曲折的人生還要流暢有起伏。
這直接把卡洛斯打了個措手不及。
僅是看了一眼,卡洛斯就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撇過了頭。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雖然之前在甜蜜之家,因為工作日常和任務的各種原因,澤蘭身上該看的不該看的,他其實都已經見過了,但今天這個情形和過去的完全不一樣。
再怎麽說,卡洛斯心理狀态都是個正常男人,彎得也非常天生,不至于看到眼前一幕還跟個木頭一樣。
“我先出去把把風,你洗好了叫我。”
卡洛斯扭頭的眼神極為堅毅,連一眼都沒回頭看澤蘭,幾乎是一溜煙的速度便去了門外,獨留澤蘭一蟲在屋子裏。
澤蘭看着“亞雌”落荒而逃的背影,手上動作一頓。
他似乎也沒幹什麽?卡洛斯怎麽視他如洪水猛獸?
在澤蘭看來,他們一個蟲是“亞雌”,一個是雌蟲,身體構造區別并不大,硬說有什麽不同,也就是卡洛斯比他多了個觸角。就跟軍營裏同性一起洗大澡堂子一樣,現在條件有限,脫個衣服也沒什麽好避諱的。
那到底是為什麽?
澤蘭打開水龍頭,水池裏的水嘩嘩上湧,逐漸蓄滿一盆,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水面鏡。
水面有些起伏,月光也昏暗,但也足夠照出澤蘭的面容。
在看到水中蟲的樣貌之時,澤蘭一下子就懂了“亞雌”落荒而逃的原因。
自從被關進甜蜜之家,這還是澤蘭頭一次認真直視自己的臉。
水中倒影出來的面容實再不堪,一條巨大的傷疤橫貫整張臉,大小不一的創口遍布了剩下的肌膚,就像是被濃硫酸潑過一般,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能看,也根本無法辨別出此蟲原來的樣貌。
這是毒劍留下的傷痕,也是星獸毒液消融腐蝕的結果,幾乎無法醫治。
沒有蟲會不害怕這張臉。
在過去,所有蟲都說他生了一張被蟲神眷顧的臉,他聽到過各種形容他外貌的詞,但澤蘭從不看重皮囊。
一個蟲是否值得信賴,是否值得成為并肩搭檔的夥伴,從來都不是最外表這一層來決定的。
可……他的這張臉确實吓到了卡洛斯。
澤蘭伸出手指輕輕撥動水面,一圈圈漣漪蕩開,也徹底攪亂了倒影中的臉。
沒由來的,澤蘭很厭惡他現在的這張臉。
他将頭頂的水流開到最大,冷水帶着泥污與血跡穿過排水槽,流進下水道,渾濁的污水在地上積蓄一小片。
澤蘭垂眸看着腳邊的污漬,哪怕身上已經沖刷幹淨,但他好像也沒比那污水幹淨多少。
水滴滴答答地順着澤蘭睫毛低落,沒蟲知道他到底再想什麽。
“卡洛斯,你進來吧。”
聽到門內的聲音,卡洛斯這才重新推門而入。
因為沒有衣服換洗,澤蘭把衣服揉搓幹淨後,就又套回了身上,害有些濕的半幹衣服緊緊貼在雌蟲身上,內裏的線條和顏色若隐若現。
整體效果,簡直更不妙了……
卡洛斯仍然沒有直視澤蘭,徑直走了過去,“澤蘭,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就好。”
卡洛斯雖然不在乎被看光,但他下意識覺得這麽當着“人”面洗澡,實再像是耍流氓。他雖然向來臉皮厚,見人說鬼話,見蟲說蟲化,但他并不想在這個方面也沒臉沒皮。
而且,他雄蟲的身份還不是透露的時候。
他一邊搓洗小尾鈎,一邊迅速洗了個戰鬥澡。
等到他推開門叫澤蘭的時候,便看到門外的雌蟲正在甩幹自己。
那五對毛茸茸的翅膀正在原地不停撲騰,白色的毛毛也在甩動中自己清幹水分。
這畫面……讓卡洛斯想到了他養的薩摩耶,它洗完澡好像也是這麽螺旋轉動甩毛的。
“噗。”卡洛斯憋了好久,才把這不合時宜的一笑給憋了回去。“澤蘭,你進來吧。”
剛把澤蘭迎進門,比剛才那一笑更不合時宜的聲音出現了。
“咕——”卡洛斯肚子先一步響了起來。
距離卡洛斯吃上一頓飯,還是一天前。為了做好逃亡的準備,卡洛斯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擱,吃飯這件事都被抛之腦後了。
“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
“我去找吃的。”
兩蟲又異口同聲的撞了臺詞,氣氛有些尴尬,卡洛斯便禁了聲。
可這小小的房間看起來什麽都不剩,更別說營養液這種便攜的必需品了。兩蟲把房子翻了個底掉兒,最後才在一個桶裏找到了一些疑似面粉的東西。
卡洛斯稍微嘗了一口,雖然裏面混着沙子還有蟲,但确實是面粉味兒,很難想象這種食材居然還被留在了這。
“你去休息吧,我來做。”澤蘭率先開了口。
“澤蘭,你居然還會做飯?”
卡洛斯有點吃驚,畢竟不論在書裏,還是他面前站着的大活蟲,澤蘭一直都像個成了精的高嶺之花,看起來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他手裏應該拿的是利劍,是權杖,是鮮花,而不是格格不入的飯勺。
澤蘭是個妥妥的行動派,當即就把房子內的桌子給拆了,搭了個小柴火堆,對于常年行軍的軍雌來說,在這種條件下生火并非難事。
一小簇火苗在黑夜中升起,也幸虧貧民窟裏還有尚未遷走的居民,他們在這兒生火并不算惹眼。
澤蘭洗幹淨一個看起來像鍋的器具,便開始搗鼓起來。
雌蟲身上的衣服此時已經幹了很多,翅翼也收了回去。
火堆的光焰照着他,将澤蘭的身影也朦朦胧胧地投了下來,澤蘭白色長發在火光下也染上了暖洋洋的顏色,連冷峻的眉眼都柔和了一些,看起來格外溫馨。
卡洛斯突然覺得,這裏好像有了一點家的味道,哪怕他們所處的是一個黑漆漆的漏棚。
一小會兒後,澤蘭将做好的一份盛給了卡洛斯,自己手裏卻是什麽都沒有。
“你不吃嗎?”
“你先吃吧,我不餓。”雌蟲輕輕搖了搖頭。
只做一蟲份的餐食速度會快很多,他并不想讓卡洛斯等太久。
“你說的會做飯,是指這個?”
卡洛斯指着眼前一團白色糊糊狀的東西,有些不可置信。
“嗯。”澤蘭非常堅定地點了點頭。在澤蘭看來,只要能吃,就是會做飯了。
澤蘭過去常年吃補充各種元素的營養劑,方便快捷還不出錯,對于吃的東西,他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那慢慢品鑒的味蕾。
雖然雌蟲在學校的時候,烹饪課是必修課,但向來全優的澤蘭,唯獨這門課只拿了及格,之所以還能及格,是因為他把食物做熟了,還沒毒,至少不會死蟲。
“是不好吃嗎?你不用勉強。”澤蘭看着卡洛斯有些遲疑的動作,也隐隐意識到了什麽,拿着鏟子的手也握緊了一分。
“ 沒有,很好吃!”
卡洛斯将嘴裏沒有一點味道的水糊糊咽了下去,他連忙扒着碗,狼吞虎咽地吃幹淨了碗裏的東西,生怕澤蘭想不開想來試吃這個黑暗料理。
“澤蘭,我們接下來的路還有很久要走,不吃東西是不行的,你等着我給你露一手!”
卡洛斯興致勃勃端出剩下的面粉,重新開了火。
燒開鍋中水,卡洛斯用湯勺盛兩三勺熱水倒在面粉上,然後快速攪動,讓面粉和水混合成小疙瘩的樣子,輕輕一颠碗,面疙瘩還會調皮的翻滾一圈。
再次燒水、撒下疑似是鹽的調味料,加入面疙瘩,卡洛斯手中的動作一氣呵成,顯然是個老手,在這種食材簡陋到不行的情況下,也絲毫難不倒他。
在藍星的時候,卡洛斯在餐廳當幫廚,天天洗菜切菜洗盤子,那可不是白幹的,多少也偷學了一些技藝。哪怕學得不算精湛,唬唬眼前的廚藝小白澤蘭,那顯然是綽綽有餘。
卡洛斯看着鍋裏的面疙瘩湯,雪白的小面塊在水裏翻滾着,各個圓潤飽滿也沒糊鍋,聞着香氣撲鼻,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快試試。”
澤蘭接過面疙瘩湯,輕輕抿了一口,嘴裏和喉頭都是暖暖的,一股暖意直接在身體裏蔓延開來。滾滾白霧帶着熱燙的面香撲面而來,好像把這漆黑小屋的時間也拉長了。
透過白色的霧氣,澤蘭又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蟲。
卡洛斯的臉也被白霧萦繞着,顯得深邃的五官也柔和了一分,看起來多了一絲綿軟,澤蘭只感覺心底的某一角好像也徹底軟了下去。
就着火,兩蟲沉默着,一個專注于喝湯,一個負責添。
“澤蘭,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卡洛斯見澤蘭把面疙瘩湯吃的得差不多了,終于直接切入了正題。
拍賣直播上露臉的原書主角攻根本就沒穿越,當下任務完全陷入了僵局。後來卡洛斯也和系統聊過,因為他們那邊穿書安排的差漏,想讓原書主角攻和主角受在拍賣所相遇,已經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主角攻和主角受先相遇,這樣也不至于讓劇情線跑偏的太遠。
那天卡洛斯讓系統去探查過主角攻的位置,坐标便是在主星上。
他現在得想辦法帶澤蘭去主星,不然這任務是真的做到盡頭了。
可澤蘭聽到這番詢問,沒有任何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火苗。
澤蘭很清楚,他得聯絡上他的舊部,找到證據揭露真相,讓一切都重回正軌,而要做到這一切,他必須得去主星。
但他現在是逃犯,是“戴罪之身”,他即将面臨的是無數追殺和阻礙,任何跟着他的蟲都會變得不幸,他不能告訴卡洛斯他的目的地。
他應該就此和“亞雌”別過,這才是能保全卡洛斯的方法。
“我想去一趟主星。”誰料卡洛斯倒是先開了口。
“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嗎?”關心則亂,澤蘭沒忍住,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澤蘭回憶起了卡洛斯之前的狀态,那種程度的頭痛與渾身抽搐,和雌蟲精神暴動的狀态非常相似,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精神暴動一般在軍雌中才會出現,任何東西都是等價交換的,他們擁有更強悍的體魄與武力。但常年征戰沙場,讓他們的精神海總是處于岌岌可危的狀态,易燃易爆正是如此,而且這種精神暴動在雌蟲發情期會更為頻繁。
在亞雌中這種現象其實很少,但也并非沒有,畢竟亞雌和軍雌都沒辦法自主安撫精神海。
安撫精神海,是蟲神獨賦予雄蟲的天賦。
“嗯……嗯?”卡洛斯沒明白,澤蘭怎麽還替他解答了。
但仔細想想,如果不去主星,沒讓主角受和主角攻相遇,他這身體就徹底嗝屁了,靈魂也灰飛煙滅,某種意義上卻是是“身體的緣故”。
“沒錯。”卡洛斯幹脆順水推舟,答複了澤蘭。
一名亞雌若是想拜托精神暴動的困擾,只有兩個辦法,要麽借助藥劑短暫抑制,要麽匹配一個雄主尋求精神安撫。
澤蘭看着眼前的“亞雌”,卡洛斯生的極好,雖然其俊朗的長相在崇尚柔美的亞雌群體裏有點特別,但也是極好看的。
卡洛斯去主星,或許是要去匹配他的雄主。
這樣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不是嗎?
他回憶起卡洛斯精神暴動時痛苦的樣子,他甚至都不想回憶第二遍。卡洛斯去主星找到雄主,永遠擺脫這個困擾,以後都健健康康的,難道不好嗎?
想着想着,澤蘭就漸漸停止了思考。
他是在無法想象出卡洛斯依偎在一名雄蟲懷裏的樣子……
澤蘭目光落在卡洛斯身上,眼前的“亞雌”表情淡淡地而又釋然,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病痛而憤怒、埋怨,看起來就像是被風帶走的一束蒲公英,永遠自由高飛着。
可“亞雌”發病的樣子澤蘭見過,那實再不是能讓蟲放心的樣子,他放心不下卡洛斯一個蟲去主星系。
“我也要去主星。”澤蘭鬼使神差地說道。
“那豈不正好,我們做個伴!”
“嗯。”
兩蟲後面的路,就這麽輕松愉快地敲定了。
夜色漸漸深了。
房間內唯一的桌子也被當柴劈了,現在就只剩一張小床,兩蟲只能将就着睡一晚。
床不算小,但兩個蟲往上一躺,只能說是勉強不蟲貼蟲,連多餘翻身的空間都沒有。雖然有些擁擠,但這幾乎是卡洛斯來了蟲族睡得最安心的一晚,他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一直到了後半夜。
澤蘭突然感受到一絲異樣。
身旁的“亞雌”睡覺不太老實,沒一會兒就靠到了澤蘭身上,身邊傳來的體溫超乎蟲想象的高。
澤蘭本就睡眠淺,這下直接睡意全無。
他輕輕探了卡洛斯的頭,“亞雌”額頭已經燙得可以煎雞蛋了,就連身上也因為高溫而出了一身汗,汗津津黏糊糊的。
卡洛斯發燒了。
雄蟲身體根本經不起卡洛斯那麽糟蹋,又是泡冥河水,又是系統的精神攻擊,剛才還洗了個冷水澡。卡洛斯一點都沒在意就直接睡了,發燒幾乎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卡洛斯。”澤蘭輕輕喚了名字,沒有回應。
澤蘭不敢遲疑,他立刻翻身下床,打了些水為“亞雌”冷敷,他将袖子撕成布料,沾濕後敷在蟲額頭上,過了一會兒也不見降溫。
此時,卡洛斯身上的襯衫已經皺巴巴黏在身上,因為高燒,“亞雌”在無意識中也扒拉着脖頸的衣領,看起來難受極了。
見狀,澤蘭便準備幫卡洛斯解開衣服,擦拭身體降降溫,那樣或許能讓蟲舒服點。
襯衫的扣子被一顆一顆的解開,直到靠近腰部的最後一一顆,衣服徹底的敞開。
隐約間,澤蘭好像看見卡洛斯腰部有什麽東西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