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會做飯的澤蘭
第64章 會做飯的澤蘭
就這麽順利地留下了?
卡洛斯早就想好死纏爛打十八式, 軟的硬的都有,可他現在連一招都沒使出來,澤蘭居然就……
就這麽輕易地同意了一個陌生雄蟲。
一瓣阿米多花花瓣仍然留在卡洛斯掌心, 在不知不覺中,花瓣的汁水已經被完全碾壓而出,黏在指尖并不太舒服。
事情進展得比他想象中還順利,他理應高興才對。
“卡卡閣下, 那我先帶您去房間。”
“嗯。”
卡洛斯的目光越過巴塞。
但澤蘭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了小樓門口。
風一吹, 指間黏着的破碎花瓣也徹底飄落在地。
澤蘭的家是很典型的西式小洋樓樣貌。
但進到裏面, 空蕩蕩的房子裏沒有仆從,也沒有任何裝飾物, 除開工作不停的智能機器,唯一在動,還有點活氣兒的就是他和巴塞。
要不是看見廚房裏的食材,卡洛斯都懷疑自己來到了什麽賣房的樣板間。
澤蘭……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嗎。
他記憶裏的澤蘭,初遇的時候雖然總冷着臉,話也少, 可是他會哭也會笑, 雌蟲的懷抱也是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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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揪一根羽毛, 雌蟲的柔軟的翅翼還會輕輕顫抖。
那是一個再鮮活不過的雌蟲。
澤蘭……怎麽會住在這麽冷冰冰的地方。
“卡卡閣下,您的客房在右手邊第二個房間, 一樓的其他區域您都可以使用,但是二樓的區域, 請您止步。”
“二樓, 切記止步。”巴塞又着重強調了一遍。
卡洛斯順着巴塞的手勢向上望去, 二樓應該便是澤蘭的房間。
“這邊是廚房,如果您吃不慣營養劑或者機器料理機的菜品, 平日裏也可以自行使用。”巴塞又把他領至廚房,一打開保鮮櫃,裏面的食材滿滿當當。
“只是晚上六點到七點,您最好避開這個使用時間段。”
卡洛斯聞言一愣,這個家裏還有什麽蟲要用廚房嗎?
巴塞看出了他的疑惑,“這個時間段,伊澤蘭上将會使用廚房。”
之前生面粉湯的酸爽味道再次浮現卡洛斯腦海,那實在不像是能吃的東西。
澤蘭什麽時候會做飯了?
卡洛斯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在花園百無聊賴地給雜草澆水,同時也悄默默地等待着。
透過大敞着的後院門,果真見到澤蘭徑直奔向廚房。
沒一會兒,開放式廚房裏傳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
為方便行動,澤蘭長長的白發被紮到了腦後,袖子高高地撸到了肘邊。
他并未戴面具,滿是傷痕的面容與半年前相差無幾,但透過氤氲蒸騰的水汽,雌蟲淩厲的五官也變得柔和起來。
澤蘭腰上還系了一條五顏六色的圍裙,上面印着“樂樂鮮”幾個大字,應是買什麽調味品送的,看起來和雌蟲的氣質十分違和。
但兩根細帶子就這麽系在雌蟲身後,将他勁瘦的腰和飽滿的臀部完全勾勒而出。
卡洛斯看了一眼,便有些心虛地低頭給草澆點水,過了片刻才又将目光移了過去。
熱鍋,燒水,倒入食材,澤蘭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停頓。
食材與鍋鏟在他手中靈巧地跳躍着,怎麽看都是個廚房裏的老手,沒經過成百上千次的練手,很難達到這種效果。
半年前,澤蘭還只會往開水裏倒面粉。
現在,居然端出了兩碗有模有樣的……
面疙瘩湯。
雌蟲旋即解下圍裙,穩當當地把碗放在了吧臺上。
澤蘭将一個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個卻放在了對面,就好似有兩個蟲要用餐一般。
雌蟲已經入座,而他要等的蟲卻還遲遲沒有來……
就在卡洛斯盯着澤蘭的時候,澤蘭也察覺到了他,兩蟲的視線就這麽隔空撞到了一起。
卡洛斯倒也不心虛,一點沒有回避的意思,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雌蟲臉上。
澤蘭也跟暗中較着勁兒一般,半點都不退讓。
雌蟲灰色的眸子平靜地看着他,目光明明是落在他身上,可卡洛斯總覺得雌蟲的思緒早已透過他,越過花園,飛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被這種視線盯着,卡洛斯總感覺自己皮與肉,血與骨都被剝了個幹淨,他在澤蘭面前近乎赤身裸體,變成了最坦誠的樣子。
連跳動着的心髒都完全/裸露在外,足以看清每一根血管與經絡搏動的形狀。
最後,卡洛斯實在頂不住,終于敗下陣來。
澤蘭卻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轉頭注視着對面的碗,吃起手邊的那份。
所以另一份是給他的嗎?卡洛斯并不太确定。
他放下灑水壺,半信半疑地來到吧臺。
眼前的面疙瘩湯飄着鮮綠的蔥花,賣相竟和他之前做的相差無幾,在香氣之下,他舌尖的味蕾也開始不自覺地分泌唾液,看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卡洛斯見澤蘭沒出言阻止,便放下心來。
他挪動椅子,正打算在吧臺另一邊坐下。
“咚——”的一聲巨響。
澤蘭手中的碗重重落在了桌上。
還沒等他有動作,眼前的碗便被雌蟲一把奪過,不翼而飛。
“起來!”
卡洛斯屁股甚至連椅子邊都沒挨到,聞言愣了一瞬,但還是挪了挪步子。
“巴塞沒給你準備晚飯嗎?”
澤蘭一連串的刀子眼齊刷刷飛向他,“這不是給你的,如果你敢碰,現在就可以收拾東西離開了。”
此時此刻,他的手還懸在半空,碗邊都還沒挨到,他現在把手伸出去也不是,放下來也不是,活像個按了停止鍵的機器人,肢體僵硬到可以扭動出聲。
澤蘭就這麽盯着他的手,如臨大敵。
卡洛斯毫不懷疑,要不是雌蟲一手護着一只碗,根本抽不開空,他的手早就被澤蘭打飛出去了。
澤蘭繼續面無表情地發了話:“還愣着幹什麽,出去。”
“……”好吧,終究是他自作多情了。
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卡洛斯憑借着厚臉皮走南闖北,從無敗局。
但這還是頭一次,他尴尬地恨不得用腳在地上扣出個三室一廳。
卡洛斯提着灑水壺,有些郁悶地蹲回了花園裏,借着即将漫過膝蓋的草打掩護,他時不時往裏瞧瞧。
只是,澤蘭的狀況似乎很不對勁……
僅僅三兩口,面湯便全部進了澤蘭肚子,他用餐的速度很快,但姿态并不粗魯,安靜地迅速咀嚼,然後再喝下一口,看起來頗為養眼。
卡洛卻注意到了澤蘭微微蹙起的眉,以及順着額角流下的汗珠,一頓飯的工夫,雌蟲已經面色蒼白如紙。
這實在不是能叫人放心的樣子。
“上将,您還好嗎?是否需要我幫您呼叫醫療蟲。”卡洛斯無視飛射過來的刀子眼,進門脫口而出。
澤蘭卻只是抿着嘴唇,擺了擺手,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扶着扶手便向樓上走去。
“別上二樓打擾我。”
在關門的前一刻,澤蘭攥着門把手又看向了卡洛斯,他略微一頓,想起了什麽,繼續道:“不然你明天就收拾東西滾蛋。”
雌蟲的聲線冷而平靜,就像是一根結了冰霜的弦,一碰就會割傷手。
兇是挺兇的,前提是不把這小兒科的威脅當車轱辘話說來說去。
*
入了夜。
卡洛斯洗漱完便只裹了一件浴袍,蒸騰的熱氣一縷縷從他皮膚冒出,毛茸茸的袍子寬寬松松地系在腰間,若是大幅度運動,看起來要掉不掉的樣子。
他沒有出房間的打算,幹脆就沒管這不太合身的袍子。
卡洛斯伸展着四肢,呈“大”字躺在床上,卻遲遲沒有睡意。
雌蟲微蹙的眉,難以抑制的痛苦喘息,還有抿緊的唇,一切如夢魇一般,再次浮現在他腦海。
澤蘭似乎隐瞞了什麽。
所有思緒如毛線團般纏繞在一起,越理越亂,越想越精神,卡洛斯幹脆将枕頭蓋在臉上,試圖以這種方式強制進入夢鄉。
一股鐵鏽氣味卻順着空氣蔓延,慢慢鑽進了卡洛斯鼻腔。
是血。
夜裏這宅子裏除了他便只剩澤蘭,沒有他蟲。
澤蘭出事了!
一道驚雷在卡洛斯腦海中炸響,剛生起的睡意早就跑了個無影無蹤,順着血腥味,他一個翻身便尋了出去。
紅色的血線在空中如幻影一般若隐若現,源頭直指二樓盡頭的房間。
“不要上二樓。”
巴塞和澤蘭再三囑咐的話回蕩在耳邊。
二樓究竟有什麽?又發生了什麽?
卡洛斯自認不是個好奇的人,“好奇害死貓”這種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可當下這越發濃重的血腥味,不論他和澤蘭什麽關系,花匠也好,路過的旅客也罷,但凡他還是個活的,還有點良心,也不能坐視不理。
最終,他還是站在了澤蘭房門口。
“伊澤蘭上将。”卡洛斯試探性敲了敲門,“我是卡卡。”
沒有任何反應。
一道壓抑着的喘息聲穿透卻穿透門,溢了出來。
這本該是細微到不被察覺的聲音。
可自從卡洛斯來到蟲族,一覺醒來長出小尾鈎,他的感官也愈發靈敏,和之前在船上出現的狀況極為相似。
“伊澤蘭上将?”
“哐當——”
重物落地的悶響混合着玻璃碎掉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聞聲,卡洛斯再也不猶豫,僅花三秒鐘便撬開已上鎖的房門,沖了進去。
房間裏無比昏暗,只有地上的玻璃碎片在月光映射下反光。
過了幾秒,卡洛斯的眼睛才慢慢适應眼前的黑暗,得以視物。
白發雌蟲佝偻着身體,蜷縮在地上,他的一邊手腕被一個足有拇指粗的手铐铐在床頭,勒痕深可見骨,黏稠的血便順着那傷口往下流淌。
“伊……澤蘭上将……”卡洛斯怔怔出聲。
他剛跨出一步,便踩到了腳邊的玻璃渣。
那并非來自玻璃窗或者杯子,更像是某種細長的針劑,在用光後打翻在地。
“脆弱”這種詞本該與澤蘭完全無關,可此時長發在汗濕後淩亂地貼在雌蟲臉頰,竟無端增添了一份破碎感。
見到莫名闖入的“卡卡”,澤蘭幾乎是掙紮着,才從喉頭擠出幾個字: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