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第 24 章

一大早, 王玔敲響顧淮家的門,生怕晚一點就蹲不到人,手裏還提着早飯。

奶奶剛起來燒好水, 看見人了趕緊接東西:“冰箱裏都備着早餐的, 什麽吃的都有!”

王警官一身牛勁無處使, 還扛了幾袋子菜:“沒事,我閑着也是閑着。”

顧淮抓了兩把頭發, 視線輕輕落下, 也許在別人面前,他是嚴肅不敢接近的警官, 但顧淮一眼就看出了小心思。

這人怕昨晚上出事。

王玔眼含探究, 被顧淮瞥了一眼後放下心來, 這狀态,至少沒有發生什麽尖銳的肢體接觸。

他在桌前吐了口氣。

飯後顧淮沒出門, 在陽臺起了壺茶, 掩起玻璃門。

霧氣萦繞, 茶香蜿蜒,王玔點了根煙,“啧”了一聲:“沈方澤還在因為讀書時候的事盯着不放?我靠他是不是有點什麽病?每天不會睡不着覺嗎?”

顧淮咬着煙沒抽, 舌尖頂着濾嘴,牙齒碾着煙絲。

他半仰着腦袋看天, 在即将噴薄而出的朝陽裏怏得沉悶。

王玔轉着打火機,語氣和分析案件時沒什麽差別:“那可是幹了這麽長時間的保姆, 不說有感情,猛地在眼前出車禍, 還能笑得出來。”

顧淮動了動指尖,耳膜發癢, 仿佛又出現了急剎車的聲音。

他記得那天,高潔出門買菜回來,本應該像往常一樣,過完馬路進入小區,單調且日常。

但一輛跑車失控,電飯煲響起做飯結束的短暫嘀聲,她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看這個世界。

“行動反常就算了,”陽光透進王玔的眼裏,他按着茶杯,聲音很氣憤,“從出事到現在,還一直在你面前這樣,真是甩不掉惹一身腥,他為了什麽?”

顧淮的神色又往下沉。

兩人說到這,他走神想到裴呈璟,昨晚藥都買好了,那少爺要不提糟心的人,顧淮是打算先忍着的,但裴呈璟偏偏要張這個嘴,走不安生的路。

還費了一臺車!顧淮想着更是磨了磨牙。

最後王玔得出結論:“感覺這些少爺個個有錢,心裏不怎麽健康。”

他露出嫌棄的表情,怨氣上來:“那個裴呈璟,這幾年也是剛長個不長腦子,以前嬌生慣養看不見事,說話也是少爺味,句句往雷點去,現在還這樣……”

顧淮的手機閃了好幾下,他以為是人事回的消息,結果是陶一一。

昨晚他當着裴呈璟一家人提了離職,完全冷靜的樣子,臨走再看了裴呈璟一眼,給裴修淵道歉:“裴董,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這個職位還是另求他人吧,我會把所有工作都交接好的。”

實習生也沒什麽好交的東西,他熟練。回家就整理好了,這次是通過聊天軟件發的,裴呈璟和人事各一份,郵箱也不落下。

但離職申請在公司平臺發不出去,給人事發信息也沒有回的,打電話還一直占線。

為了保險,他全都截圖保存。

但一直到現在,有關景興那邊的消息陷入寂靜。

陶一一倒是過來找他問話:顧特助!你怎麽沒有來上班!

顧淮還在打字,陶一一抱怨:今天整個分公司的系統都突然崩潰了,一會能處理事情一會不能,總部也來了人。

她納悶:但裴總沒來上班。你和他出外派了嗎?

顧淮皺了一下眉頭,切到後臺去刷新,斷斷續續的網絡信號裏,顧淮看到濱江區的業務暫時停擺,今天總經理的外勤安排後面,接上了陌生的名字,顯示總部下派來人。

他不管了,再去私信給裴呈璟,說業務交接的事,但沒有得到回複。

王玔對他的做法表示支持:“這工不打也罷,我手裏還有點閑錢,你開個店吧,好歹也是老板,不受這氣。”

顧淮給陶一一回了個“沒”字,分不清有興趣沒興趣,問:“開什麽店?”

王警官:“随便什麽店,吃的喝的玩的,以你的能力,做買賣也不是會賠錢的,開個酒吧什麽,也沒人來砸場子,而且還可以做我們的內線……”

顧淮這才蹙了一下眉頭,欲言又止。

“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王玔把茶杯拿手裏,“我說得不對嗎?你說你做警察的話,那少爺怎麽敢怼着臉犯/賤?”

實在是難以忍受,王玔開始罵罵咧咧:“不在這些少爺身邊也能找到線索,無非就是跑跑門路,”說着又想起不給人離職,嘆氣,“現在你以身犯險不說,還攪合進去甩不掉。”

顧淮這才把煙點上,被拽了一下肩膀:“你聽沒聽見啊淮,別真的陷進去了,真喜歡這麽幹,我向組織打申請,讓你來協助我去做卧底。”

顧淮:“……”

他抖了抖煙灰,咧開嘴角:“你野心太明顯了。”

王玔不服:“什麽野心?我真想把你收編了,趁年輕按着你考試還能早點轉正。”

顧淮按了按手腕,沉默的靠着椅背扯嘴角,半笑不笑。

本來就是熱氣騰騰的天,日光很快彌漫上溫度,身體一被烤,他覺得身上的酸痛得到些緩解,還真有點思考開個店的事。

但細細盤算手裏的錢,原本是不打算把高潔的賠償金拿出來的。

現在他有點想動那筆錢,開的東西應該也是需要吸引這幫少爺的……

陶一一在手機裏嚎哭:顧特助,你一個“沒”字讓我害怕,是要離職了嗎?

顧淮的手指懸在手機上,遲遲沒敲出回複的話。

王玔擔心了一晚上,被茶香熏陶半天,勉強不急眼了,再說了一遍開店的好處,兀自回憶起以前,第一次跑去市裏找顧淮的時候。

是個長假,他帶了好多東西過去,都沒能進到沈家的門。

高潔給了顧淮錢,叫兩人出去吃好吃的,王玔在門口看見夾着網球拍下車的沈方澤。

沈少爺皺着一張臉,眼神在顧淮身上擦過,看向了這人身邊的朋友,很直白:“地上怎麽這麽多泥?顧淮你要出去?”

王玔下意思看了眼地上,泥倒是沒有,只是自己的褲腳有些灰塵,是在大巴車上蹭到的,沈方澤明顯在沒事找事。

他脾氣不小,吸了口氣就要說點什麽,顧淮瞥過眼神拽他,冷冷的噴出一口氣。

沈方澤看着他倆走遠,王玔嘟囔:“有錢就這麽了不起嗎?”

顧淮讓他別理,但王玔越想那眼神越心裏不是滋味,忍到吃飯的店,張嘴:“等着,我以後有錢了,也要嘲笑他,什麽地上有泥,我直接開豪車戴名表,說他身上的都是次等貨。”

“你無不無聊?”顧淮無語。

服務員在門口問幾位,他話音沒出,王玔張嘴:“三位。”

顧淮:“???”

“昨晚接到裴呈璟的電話,”王玔摟過他肩膀嘆氣,“那少爺知道我要來,非得湊過來吃飯,不答應就一直發信息。”

兩人正在找桌,就聽到裴呈璟在喊,面前的桌上擺得琳琅滿目的。

“你們到了啊!”少爺的眼睛在暖融融的光裏搖晃,但看見王玔的手時耷拉了一下嘴角,似嗔怪,“你們怎麽來的這麽晚?”

王玔“嘿”了好大一聲,和顧淮并肩坐下:“不晚了,我都沒歇口氣。”

裴呈璟輕“哦”,把菜單給他們:“你們還有什麽要吃的,随便點!這個店裏的菜,品質一般,精品肉種類少,只有吃數量了。”

顧淮:“……”

“還點啊?”王玔看着桌子,“我們就三人,吃得完嗎?”

裴呈璟不知道分量輕重,只知道菜品:“我都選的好的!慢慢吃,實在吃不下……我們打包?”

說出這個詞彙的時候,他滿口生疏,顧淮在心裏嘆氣,默默琢磨了一下身上的錢。

王玔也是沒想到,因陣仗太大而忏悔,打蘸料的時候悄咪咪的說話:“不該叫他的,好家夥,之前怎麽不見他吃這麽多?”

顧淮繃了一下唇,之前在鄉下,沒有哪道菜是合少爺口味的。

他吸了口氣:“先吃吧。”

等他倆回去,桌上又多了三瓶汽水,王玔看着瓶身上全是英文,在人來人往的喧嚣裏“操”出來:“哪國的啊?看着不像是英文,但确實是字母啊……”

裴呈璟倒是聽見了,笑:“是土耳其的,我家裏還有很多!你回去的時候帶着吧。”

王玔:“嗯……算了,大巴車上扛一箱,多艱苦啊?”

裴少爺露出思考的表情。

原本十分接地氣的午飯,變得像是進入了高檔餐廳。

王玔突如其來的拘謹,特別是看見裴呈璟拿筷子的舉動,把牛肉夾盤子裏,像是下一秒就能叫服務員拿刀叉過來。

說不出來的感覺。

在壩子上坐慣了蹲慣了的人,此時覺得如坐針氈,腦袋上的燈帶熱氣,烤肉也烤人,冒汗。

裴少爺還叫他:“你們盡情吃,不夠直接叫人來加。”

顧淮只是按着店內倒的苦荞茶,眼看着裴呈璟神采奕奕的模樣。

寒假作業的矛盾緩和得很快,顧淮都佩服這少爺,能在氣憤之後,又熱熱絡絡的出現在十八中的校門口。

每周都發家教老師給的輔導資料。

他也懶得再戳那件事,只是每次都裝作很忙。

不回消息,讓裴呈璟在學校裏找不到人,就算發現這少爺跟上公交車,也不做聲,眼瞎了似的直奔沈家別墅。

還真忘了裴呈璟一直加着王玔的聯系方式。

顧淮摸了摸杯壁,吃得不緊不慢。

他和王玔以為這頓飯再尴尬,也不過如此了,沒想到沈方澤帶着幾個人進了店。

幾個少爺大概沒來這種地方吃過,裝潢廉價,油漬翻天,裏面也都是入不了他們眼的平凡顧客,嫌棄很清晰,但和服務員交涉半天。

顧淮他們坐在中間的位置,半開放式的包間,三邊立着古樸的栅欄裝飾。

隔壁桌的人吃得正歡,服務員過去還引起抱怨,顧淮看見好幾張粉色鈔票。

他們走得很利落,歡歡喜喜,移到了角落的地方。

桌子很快被打掃出來,沈方澤身後跟着許博,先看着顧淮冷笑了一下,略過王玔,十分友好的和裴呈璟打招呼。

裴呈璟一臉驚訝,半尴不尬的,倒也有笑臉,疑惑:“你們怎麽來這裏吃飯啦?”

沈方澤開玩笑的語氣都好了很多,嘆氣:“只準你過來吃啊?我聽同學說,這家店挺好吃的。”

場面很快割裂出來,以鍋為界,顧淮和王玔被分隔到很遠的邊上。

他看着扭過腦袋的裴呈璟,臉色黑了很多。

喧鬧的聲音大了很多很多,一群少爺點菜都吵吵鬧鬧的,抱進來一箱汽水,和裴呈璟帶來的一模一樣。

瓶子相撞,聲音清脆。

沈方澤也扭着腦袋,和裴呈璟說話,說:“你也喜歡喝這個牌子的水啊?”

王玔回憶不下去了,胃裏直犯抽抽,喝了一大口茶才緩解,揉肚子:“這群少爺就沒一個好的,勾勾連連,顧淮……”

他想讓這人光速遠離,但一偏頭,顧淮腦袋微斜,居然倚着椅背睡着了。

太陽完全出來,灑在他們身上,好歹是加了些溫度。

王玔閉嘴坐了會,等顧淮睡實在,去把沙發上的薄毯拿起來,蓋到顧淮的身上。

顧淮這一覺睡到廚房的飯菜升起香味。

鍋裏滋滋啦啦響,王玔正在幫着外婆做飯,五大三粗的身子,圍着老人家的繁花圍裙,不倫不類的。

日頭熱起來,他還睡出了一背的汗水,身後的小傷口微微泛疼泛癢,起來撿了毛毯,打算去洗個澡。

收拾收拾,他還是打算親自去一趟公司說離職。

但剛去卧室找好衣服,裴修淵就打來電話,他看着來電顯示,糾結到差不多快要自動挂斷,滑到接聽鍵。

“小淮啊,”裴修淵的聲音裏含着抱歉,也帶着他肯接電話的欣慰,“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态也不好,但是能不能再過來一下?”

顧淮拿着衣架的手頓住,這位父親的苦惱聽着不像裝的。

裴修淵嘆了很大一口氣:“小璟生病了,從昨晚就開始發燒。但到現在都把自己關房間裏,怎麽叫都不開門,也不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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