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蘇禾滿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所謂八卦,就是兩分真八分假,再經過一堆自我揣測、添油加醋,假的也能說成真的,死的也能說成活的,就算林淮煦真有喜歡的人,也未必一定真的就是沈慕喬,又沒有證據。
沈慕喬要結婚了,林淮煦不是那喜歡死纏爛打的人,希望他早點放下。
蘇禾滿的思路莫名其妙又連了上去,趕緊用力甩了甩頭要丢棄這些奇怪的想法,沒站穩後退了一步。
‘咔嚓’——
一根枯樹枝在她的腳下斷裂。
晚風習習,這個點早就沒有住戶在小區內走動,沈慕喬一眼就看到了做賊心虛的蘇禾滿,立馬把手上的東西往林淮煦懷裏一塞走向前:“小滿,你幹嗎呢?”
蘇禾滿不動聲色:“沒,沒幹嗎。”
林淮煦淡定的把手上看上去像文件的東西放進背包裏,臉上看不出什麽神色。
“你今天怎麽這麽晚還過來?”蘇禾滿把手上的便當袋遞過去。
沈慕喬一直保持着晚十早六的生活作息,說美貌最需要靠精力維護,尤其是婚禮在即管理的更加嚴格,可現在都快十點她卻還站在單元樓下,這太不正常。
沈慕喬接下,仍并未打算離開的打算,反而挽着她的手臂一起上樓,在電梯裏才說:“陳晁今天加班,我過來跟你一起睡。”
連老板都這麽努力,站在前面看起來也像是深受加班的迫害者一動不動,直到回家兩人也沒說一句話。
沈慕喬去洗手間的時候,蘇禾滿終于想起來上次要提醒她的事,她和林淮煦家房子都是新裝修才入住沒多久的,結果兩家的燈板就都壞了一次,建議下次可以試試別家的牌子。
沈慕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到時候跟陳晁提提,要嚴格把控質檢問題。
夜深,兩人像小時候那樣趴在床上說悄悄話,沈慕喬劃拉着手機裏的照片給她看,是上次重複婚檢陳晁給她的賠罪禮,兩人出國玩了幾天,還買了一條很漂亮的紅寶石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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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着,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財主:「寶寶,要早點睡哦,晚安」
沈慕喬努了下嘴,熟稔回了個親親的表情,然後把手機往旁邊一扔躺了下來,直視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過了很久突然說:“陳晁說想趁着婚禮前夕去看看我爸。”
“你同意了?”
“嗯。”沈慕喬被燈光照的眼前一片模糊,扯了下嘴角:“反正我們是真的要結婚,他想去就去吧。”
蘇禾滿什麽也沒說只是湊過去和她挨的很近,兩個人胳膊貼着胳膊,好像連體嬰兒一樣靠在一起。
“只是我有點害怕去看他,我怕,他看到我這樣會失望。”沈慕喬停頓下,聲音變得很疲憊:“他那樣感情至上的人,應該接受不了我這樣的婚姻。”沒有愛情,只把婚姻當做利益交換的籌碼。
“不會的,叔叔肯定會尊重你的選擇。”蘇禾滿心疼地抱住她,垂下眼睑。
她和沈慕喬并非一開始就是朋友,初中的那三年,她們加起來說話都沒有超過十句。在所有女生都在經歷着尴尬的發育關時,沈慕喬仍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卷翹的長睫,雪白如玉色的肌膚,猶如瓷娃娃一般吸引着全校師生的注目。
漂亮的人總是容易讓人格外印象深刻,圍繞在沈慕喬身上的除了校花名頭,其二就是校霸男友。
蘇禾滿是那種被規訓的很聽話的學生,從小就被教育絕不能和什麽不三不四的人玩在一起,早戀更是洪水猛獸,夏玫口裏不三不四的人長什麽樣?
沒有再比沈慕喬校霸男朋友更符合這個标簽的人了,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階級,只是尚未明晰這個規則的初中生用了一種更簡單直白的方式去劃分——武力值,關于沈慕喬的校霸男友,蘇禾滿已經記不清他的長相和名字,只記得學校的公布欄上永遠有對他打架的警告和處分。
這種人離蘇禾滿的世界很遠,連帶着和他一起早戀的沈慕喬也被模糊的打上了這個标簽。
菖坪市好的公立高中就那麽幾所,無可避免地會在新學校看到老同學,沈慕喬和她是唯二兩個被分在那個班的學生,進入陌生環境,大家都渴望找到認識的人,于是當沈慕喬笑盈盈的說想和她一起坐時,蘇禾滿根本沒有任何拒絕的想法,友誼也就此萌芽。
盡管升入高中,但沈慕喬身上的标簽卻好像變了又沒變,她依舊是校花,依舊早戀,只是這次男友從初中校霸換成了高二籃球隊隊長,一如既往的高大強壯在學校很有威信。
但沈慕喬不再離蘇禾滿的世界很遠,她成了蘇禾滿最好的朋友。
兩個渴望獨一性的人,在那年成為彼此生命裏唯一最重要的朋友。
……
蘇禾滿感覺自己肩頭有微微的濕意,她沒動,只是将頭歪過去靠在沈慕喬柔軟的發絲上,兩個人靜靜依偎在一起。
“可我從初二那年就沒有夢見他了,他也許真的在怪我,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媽媽,怪我把戀愛當做利于自己的工具。”沈慕喬的聲音也沾染上濕氣。
“你沒錯,你只是想保護自己。”蘇禾滿聽到自己清楚的說。
關于父親,沈慕喬提及的很少,可蘇禾滿至今仍記得那個下雨天,她們都沒有帶傘站在一樓走廊上,有很多男孩羞紅着臉将自己的傘遞給沈慕喬,沈慕喬都笑笑婉拒了,她打趣道是不是怕男朋友生氣,沈慕喬卻說出了一句她當時完全理解的話,她說那個人護不住我。
因為不可能,所以哪怕給別人一點點看見火花的機會都不能有。
“也只有你才會這樣想我。”沈慕喬長籲一口氣,想将那些突如其來的情緒通通呼出去,眼眶卻變得更加鮮紅:“我媽和我已經好多年都沒敢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在那會不會怪我們。”
市區到墓園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可這些年誰都沒有勇氣去見一面從前最愛的人。
直至沈慕喬睡着,蘇禾滿還是鼻尖酸澀,下床喝了一大杯水才止了下去,回來時看見沈慕喬整個人蜷縮在一團,瘦弱的肩胛骨輕輕凸起,像一只漂亮的純色小貓咪。
她在網上看到過,聽說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在熟睡時保持着這個姿勢,效仿嬰兒在母胎裏的生長,尋求一種安全感。
父親因病過早離世,母親在成長道路上的錯誤指引給沈慕喬留下了難以評估的創傷,蘇禾滿永遠不會對沈慕喬的感情經歷或者行為進行評估,她只知道,沈慕喬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
盡管掖被角的動作很輕很輕,但沈慕喬還是瞬間就清醒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見是蘇禾滿她又松了些改為握着,她倦怠的睜着眼很小聲說了一句話,蘇禾滿沒聽清,蹲在床邊貼近問:“你說什麽?”
“小滿,你有事要和我們說,不要……總憋在心裏。”
她思忖半晌,直到沈慕喬又沉沉睡過去,房間有人小小聲說了個好。
這還是她睡覺的點,蘇禾滿走到客廳裏坐着,窗外不知何時下過一場小雨,滴滴答答的水聲在她腦海裏有節奏的敲擊着樓下的不鏽鋼扶欄,空氣裏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煙草味,沒一會太陽穴也跟着痛起來,
哪來的煙味,蘇禾滿聞的難受的,站起來身來順着氣味找,最後在陽臺上發現了那小小猩紅的火光。
春夜帶着細雨的濕涼,她站在陽臺上感覺腦海裏那種有節奏的滴水聲變得越來越清晰,有些狐疑地低頭朝樓下看了一眼,只是樓層太高下面的路燈昏黃,看的并不清楚,剛擡頭對上在寶藍色的天際下,臉色顯得煞白的林淮煦。
“你不睡覺站在那抽煙?”蘇禾滿挺不能理解,這都兩點了,明天又是工作日,林淮煦竟然還能優哉游哉站在陽臺上抽煙。
霎時,林淮煦聽到聲音像是回過神來,立馬一把掐滅煙拿着它往身後藏,活像做錯事的小孩連同着聲音都有些倉皇:“下次不會了。”
蘇禾滿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他會反應這麽大,試探問:“睡不着?”
林淮煦看了她一眼,睡不着的很明顯也不止他一個。
“什麽時候學會的?”她這還是第一次看林淮煦抽煙,之前在客廳裏怎麽從來沒有聞到過,這次她幾乎是在沙發上坐了多久就聞了多久,一直沒斷過,不知道這人今晚是有多麽煩心。
“大四的時候。”林淮煦微微垂了垂眼皮。
那時間也不短,都兩年了,看來即使是學霸,也會在出社會的時候感受到巨大壓力。
“那你抽吧,我進去了。”蘇禾滿看着他打了一個哈欠,終于開始有了睡意。
“蘇禾滿。”快踏進客廳的時候,林淮煦叫住她,聲音有些澀啞:“你下次想去哪個城市?”
“不知道,還沒想呢,再說吧。”蘇禾滿聳聳肩,想了想又回到原處認真問:“林淮煦,你喜歡過誰嗎?”
“別喜歡上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那樣你會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