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今年這鬼春天可真冷,這都立春四月份了,溫度反而越來越低。”

“可不是嘛,從入冬開始都冷了多少個月了,煩死人。”

巡邏的保安大叔和徒弟抱怨完,縮着身子把身上的軍大襖纏的更緊了點,一邊加快腳步想把小區巡邏完。

夾雜着凜冽寒風的冷空氣,将春的氣息全都淹沒,剛剛被雨水沖刷過的葉片還在路燈下閃着金光。

“叔,那人幹嗎呢?”小保安在一棵樹後停下,警惕地盯着遠處十棟單元樓下正擡頭尋找什麽的黑衣男子,看他拿着強光手電筒一直照來照去。

鬼鬼祟祟的,來回在那一塊轉悠,個子挺高,也不知道等下能不能打過,等下跑起來是絆他腳還是直接擒拿,擒拿第一步是什麽來着?他立功漲工資嗎?轉正才一周的小保安哪知道這麽快就能遇見案子,沒忍住咽了口唾沫。

兩人看了會,保安大叔表情嚴峻的眯着眼斜睨,随即厲聲朝那人喝問道:“幹嘛呢你?”

小保安沒想到師傅的手段如此簡單粗暴,愣了下神,馬上反應過來沖向前去害怕人跑了,嘴裏還心虛氣短地囔囔道:“你別亂動啊。”

下過雨的地面折射出道道水光,閃的小保安視線都模糊了,那人也真是聽話,直至他沖到跟前竟真的絲毫未動,剛裝好腔一看:“煦哥?你這是在做什麽?”

林淮煦:“找東西。”

“找東西?”小保安往上一看,這建築外牆上光禿禿的,哪有什麽東西。

保安大叔接踵而至,看着自己那小徒弟,又狐疑地看着林淮煦這位熟悉的業主,心中納悶也跟着擡頭往上看,疑惑道:“找什麽呢?小林。”

“水滴聲。”林淮煦就着手電筒光朝着一處指去。

藍底白字的廣告牌上,樓上有微不可察的小水滴掉落,砸在後面的固定鋼板上,聲音很小,平時也沒人注意,幾乎聽不清楚。

小保安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站到那下面,才終于聽清楚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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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牌下是一家菜鳥驿站,可晚上也沒人住,更何況林淮煦住在隔壁那棟,雖然兩棟并排着,但這聲音這麽小,就算在樓上開着窗也不會影響人的生活,平時幾乎都沒人注意。

他一偏頭,卻看見林淮煦已經一臉認真地掏出手機開始按照廣告牌上的電話撥號了,忙制止道:“哥,你是在給老板打電話?等過段時間天氣好應該就沒事了吧。”

林淮煦動作未停:“那樓上還有個空調外機,夏天也會滴水的,我想在那處墊一層隔音板。”

他從雨停的時候就在樓下開始觀察,自己今天給出去的答複并不可靠,就算風速再大,也絕不可能使屋檐上的水正好滴落在輔助扶手上,可她說她聽見了,那必然是別的地方傳來的聲響,脖子擡得咔咔作響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始源地。

是這裏吵到她的嗎?即使到淩晨兩三點也睡不着。

“夏天?哥你不用打電話,這家店是我媽在管。”小保安按下他手機,沒想到這聲音竟然會吵到別人,趕忙說了聲抱歉,協商道:“要不我明天讓我媽找人來弄下?”

林淮煦少見的固執,似乎被聲音煩擾很久:“太吵了。”她會睡不着的。

旁邊的保安大叔這時開口道:“小李啊,幹脆今晚就弄好吧。”

……

晚上十一點,林淮煦拿着買到的材料在一架高腳梯上開始操作。

小保安和大叔在下面扶着固定,因為操作引起的震動,上層時不時就會有聚集的水珠掉落,下面扶的人還好,可以随時變動方向去躲避,上頭正在處理的那個卻是一動不動,仿若根本沒這回事一樣,專心致志到過頭。

“師傅,這聲音也還好吧,也沒有很吵啊。”小保安說。

“那時因為你無所謂,可要是真在乎這聲音的人,那才是真的折磨,這些天一直在下雨,一入夜又停,這豈不是要聽一晚上,那還怎麽睡覺。”

“真有那麽嚴重嗎?”

“有。”保安大叔嚴肅地說:“你師母之前更年期神經衰弱的時候就是這樣,有一點聲響都睡不着,整夜整夜焦慮的失眠。”

“那煦哥——”

保安大叔搖搖頭制止:“他還年輕,聲音消失就好了,至少不會入夜後神經不會再那麽緊繃。”

林淮煦把所有裸露出來的鋼管處都覆上了一層隔音材料,又立在那聽了會确保不會再發出聲響才下來,對兩人道謝。

“沒事,哥,上次要不是你幫我恢複監控數據,我轉正就完了。”小保安撓撓頭,心裏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又有些擔憂,林淮煦就比他大兩三歲,年紀輕輕就出現了神經衰弱的問題,開始還羨慕他在大公司上班,沒想到工作壓力竟然這麽重。

林淮煦道沒事,又一個人在樓下站了片刻,确認其他地方也沒有聲音才回家去。

一出電梯,就看見蘇禾滿披着件薄外套在他家門口晃悠,也不知道冷。

蘇禾滿語氣輕輕的,想跟他尋求認同:“聲音好像沒了。”

“那就好。”他聽完松了口氣,沒察覺自己在笑。

電梯門緩緩閉合上,蘇禾滿看着他額角被打濕的頭發,好奇地問:“你去哪了,怎麽衣服都濕了?”

“……加班。”

蘇禾滿小小哦了聲,又似想起什麽低頭看着腳尖,“喬喬,她……大概真的會退婚。”

“我知道了。”林淮煦指尖微動,又立馬收回在身後幹搓了幾下才輕輕揉了揉她發頂,彎腰道:“快回去睡覺,明天再想。”

他身上還攜帶着春夜的涼意,蘇禾滿感覺林淮煦今晚很不一樣,格外的溫柔,也格外的放松惬意,就好像心裏有什麽大石頭在今天落地,可是今天什麽也沒有發生,除了沈慕喬說她要退婚。

--

蘇禾滿這一覺睡了很久,耳邊再也沒有那種吵鬧的聲響,早上起來的時候沈慕喬已經離開,再回來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她拖着一個很大的粉色行李箱,一直披着的長卷發被紮成了一個低馬尾,身上背着一個斜挎包,跟高中時那個柔韌漂亮的女孩沒有區別。

“小滿快過來幫我。”她招招手,把手中的行李箱推過去累的癱坐在地。

蘇禾滿一把扶住,聽她高興地說:“這裏可是我全部的家當,我恢複單身啦。”

“陳晁那種蠢貨,我可要不起。”

很早就開始戀愛的沈慕喬,在愛情裏如魚得水的沈慕喬,男朋友永遠高大勇猛的沈慕喬,在面對從來沒有戀愛過、除了金錢各方面都普通的陳晁時,她說她要不起。

在蘇禾滿心裏,沈慕喬始終是一個很果斷的人,很早就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從來不作半分扭捏。

可就是這樣一個外表無比堅硬的人,內心卻無比的柔軟,害怕被愛。

十六歲時,沈慕喬就對她說,維系感情的從來不是愛,是利益的置換。

二十三歲,沈慕喬依舊堅持着這個觀點。

蘇禾滿一邊幫她收拾東西一邊聽她吐槽——

“說實話,他真挺奇葩的,第一次約我我沒同意,他直接就提着五十萬現金跑到我面前讓我陪他出席一場晚宴,我當時還以為他瘋了,告訴他有多遠滾多遠。”

“結果他跑出去繞了一圈又回到我面前,說滾回來了,毛病。”

沈慕喬大學時做過一段兼職,主要是陪那些需要女伴的人出席酒會這一類的活動,陳晁就是在一次活動上發現她的,他說,她可以假裝別人的女伴,為什麽不能假裝自己的,他比那些人都有錢。

沈慕喬被說服,對呀,為什麽不可以,陳晁還比那些人手腳幹淨,從不提過分要求,出席活動的次數不僅多還穩定,一點缺點也沒有。

後來他們的關系就開始順着一條詭異的線路開始發展,沈慕喬縱使中途察覺過陳晁未免對她太好,可是根于一開始的重逢,她也能努力說服自己,陳晁其實和那些人沒什麽不同,不過是想找個漂亮的東西圈養起來,就像什麽小貓小狗似的,覺得好看就想占為己有,沒事了再去逗一逗,有錢人的通病。

千不該萬不該,他非要喜歡上她這樣一個人。

沈慕喬不懂,為什麽這段看似完美、因為金錢展開的感情,這裏面竟然會摻雜着愛這種她不需要的東西。

“我這是在幫他認識我。”沈慕喬毫不在意地說:“我談過很多戀愛,我明白的。”

“我可是我媽的女兒。”她想起小時候別人誇她漂亮都說她簡直就是一個翻版的小喬如月,當時心裏歡喜,現在卻無比厭惡。

她像喬如月,她從喬如月的身體裏出來,她是翻版的小喬如月,她和她一樣的自私薄情。

善良的陳晁不該喜歡上她這樣一個人。

不過沒關系,蠢貨陳晁沈慕喬不要了,誰都不用再害怕。

沈慕喬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任何值錢的東西,只帶了一些日常穿過的衣服,說這些東西就算陳晁找了新人他也送不出手,浪費實在太可惜。

一夕之間,即将跨越階層的沈慕喬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因為害怕辜負別人的真心。

自诩薄情的沈慕喬在一覺醒來後重新恢複精力,蘇禾滿睜開蒙眬的睡眼,感覺屋子裏都是油炸食品的味道,推開門一看,餐桌上擺滿了肯德基。

沈慕喬在旁邊吃的不亦樂乎,紮着個丸子頭素面朝天,iPad裏還放着綜藝,時不時發出兩聲哄笑,見她立馬說:“快來吃啊。”

蘇禾滿還是第一次見她吃這麽多東西,眼睛都瞪圓了,沈慕喬絲毫沒有在意,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擦擦手笑吟吟地宣布自己的大事。

“我要創業。”

“我要自己變有錢。”

“小滿,你和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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