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過去,傅初霁篤信他被顧雲深蒙騙脅迫。

現在,傅初霁篤信他喜歡顧雲深。

棠景意:“……”

真是說不清哪個更糟。

【你怎麽不解釋呢?】007問。

【……我解釋什麽,說因為上輩子和顧雲深在一起過嗎?】棠景意無力扶額,【還是解釋說我真的不喜歡顧雲深?然後呢,說我喜歡他嗎?】

007不說話了。

說實話,事已至此,還不如讓傅初霁将錯就錯地誤會下去。傅初霁的自尊心太強,棠景意喜歡顧雲深,他要争;棠景意不喜歡顧雲深,但顧雲深對他牽扯不清,傅初霁無力阻止,更要争。既然不管說什麽都改變不了局面,那索性也就這樣吧。

棠景意沒有和傅初霁聊太久,事實上他們也沒有太多話可以說,畢竟就算是過去,他們也遠沒有親密到無話不談的程度。而現在牽涉到顧雲深,傅初霁更是有許多事不願意對他開口了。

棠景意在走廊盡頭的窗戶旁發了會兒呆,又等了十來分鐘,估摸着傅初霁和顧雲深大概也聊完了,才走回病房。他的手機落在那兒了,還得回去取,不然早該直接走才是。

耽誤了這麽會兒時間,顧雲深那頭也處理好了傷口,棠景意進去時護士剛剛收拾了器械離開。棠景意走去病房裏的床頭櫃上取了手機,餘光瞥見上面新放了幾個藥瓶,又留神看了幾眼,然後就聽顧雲深叫他:“棠棠。”

棠景意轉過身,說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顧雲深輕輕應了一聲,似乎又察覺到了無形的距離感橫亘在兩人之間,即便他們剛剛才那樣親密過。

果然……

顧雲深低頭看了眼手上已經貼好了醫療膠布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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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完好無損的時候,棠棠便不會再為他駐足。

棠景意回到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安置好小久後就又要出門,今天他們部門約了要一起聚餐。雖說戰投部事務繁雜,但同事們之間相處還算和諧融洽,偶爾會約着一起團建。棠景意對野外團建不感興趣,婉拒了兩次後又收到聚餐邀請,不太好再繼續拒絕,抽空過來了。

今天是周末,大家聚餐後又安排了ktv活動。棠景意再次婉拒三連,他沒打算在琅璟長幹,實習結束後就會離開,所以也懶得多花時間去應付人際關系,陪着喝了一會兒酒後便尋了個由頭提前離開了。

現在已經過了盛夏時最熱的那個時候,夜風也帶了些涼意,棠景意喝了點酒有些上頭,想着聚餐的地方離家也不遠,便慢悠悠地散步回去,也散散酒味兒。

結果走還沒幾步路,感覺有輛車一直不緊不慢地跟着自己,棠景意轉頭看過去,便見駕駛室的車窗降下,陸雁廷探身沖他笑道:“吃完晚飯了?走,帶你兜兜風。”

棠景意頓住腳步,“你怎麽在這兒?”

“你告訴我今天聚餐的,忘記了?”

棠景意遲鈍地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昨天陸雁廷說要來找他,被他用聚餐為借口推掉了。

“上車吧,”陸雁廷又說,“是不是喝酒了?吹吹風會舒服些。”

棠景意正有些暈乎乎的,也懶得和他掰扯,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陸雁廷升起車窗關上,探過身去要給他系安全帶,棠景意撥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陸雁廷依言松了手,目光掃過他泛着酡紅的面頰,又聞見了他身上的酒味,和沐浴露的柑橘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微苦卻醇厚的氣味。

陸雁廷無意識地繼續湊近,直到棠景意抵住他的肩。

“棠棠,親一親我,棠棠……”

大抵是酒氣揮發得太快,陸雁廷幾乎要以為自己也跟着醉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飄蕩的神智直到下颚上傳來疼痛時才被喚回些許,他被棠景意捏住了下巴,被迫仰起了頭。

棠景意看着他的眼睛。

他忽然覺得,也許問題不在顧雲深,又或是陸雁廷,問題在于他們幾個一塊兒出現了,還外帶一個傅初霁,才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過去做任務時他不需要做選擇,只要朝着既定的目标一往無前就可以了。可現在……

棠景意着實不擅長做選擇題,而且還是單選。

好煩,為什麽人生不能是一道多選題。

嗯……為什麽不行呢?

棠景意微微眯眼。

陸雁廷幾乎是緊張地與棠景意對視,他說不清那雙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瞳孔中充盈着什麽,像是柔軟的綿綿霧氣,卻又冰冷如同深冬的密林,讓人一眼望不盡深處。

“狗東西。”

醉人的酒香中,陸雁廷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想接吻嗎?”

短短幾個字,讓陸雁廷僅有的那點局促瞬間消失,如同捕獵的餓狼挺起了脊背,他瞬間繃直了身體,目不轉睛的眼裏好似凝了火一樣,迫不及待地就要傾身上前。

棠景意的手掌順勢下移幾寸,扼住他的脖頸。

于是眼泛綠光的餓狼只得又倏地軟了下去,繼而又讨好地仰起了腦袋,把自己的命脈往獵人手裏放,以期他能夠稍稍心軟。

可獵人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有搭在他頸上的手指在輕輕游移,柔軟細膩的觸感如同羽毛末梢的挑弄,勾得陸雁廷愈發躁動難忍,沉重的呼吸在安靜的車廂裏面泛起濕黏的潮水聲。

棠景意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喉結,“喘什麽?”

仿佛按下了某個開關,陸雁廷喉嚨裏滾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悶哼,他委屈又急躁地低頭去親棠景意的手腕,弓起的脊背都要忍不住顫抖。

所以惡狼讨好地擺起了尾巴,狗兒一樣吭哧吭哧拱進獵人的掌心。

棠景意就在這個時候親吻了他。

捏着他的命門,掌控他的呼吸,施舍予他渴望,奪取他的歡愉。

一吻畢,陸雁廷仍失控地要貼上前,但被棠景意推開。

“棠棠,你……”

陸雁廷心裏一憋,“你以後再喝酒,必須叫我來接你!”

棠景意輕笑,酒意化成的水色在他眼裏流轉,陸雁廷又不依不饒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悶悶地坐回駕駛座上,發動汽車離開。

他們順着沿海公路兜風,陸雁廷打開了天窗,帶着涼意的海風驅散了車廂裏的熱氣。他終于慢慢平複了些許。

微微偏頭,又看見棠景意支着手臂斜倚着車窗,臉上神色平靜。

“要不要再快點?”陸雁廷問。

“嗯。”

又開了一會兒,陸雁廷攥着方向盤,盤踞在心裏的那股散不盡的火氣讓他靜不下來,于是又問:“這裏限速,要不去賽車場轉轉?”

“好。”

那是陸雁廷自己的私人賽車場,傍山而建,廣袤而開闊。保安很快認出了他,擡起橫杆迎他進去。

他們在場地裏飛馳,棠景意閉上眼,聽見即便是封閉車廂也隔絕不掉的高速帶來的嗡嗡聲。

這其實不是他第一次坐賽車。

當然,這還遠稱不上是賽車,只能算是快車而已。

在他還是周璟棠的時候,雖說是難得的拿了次天之驕子劇本,但受先天性心髒病影響,許多活動都不能玩。別說賽車,就連開快車周淙予都不讓。

要說危險,先心病當然是危險的。不過棠景意有007這個外挂,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事,所以一次按捺不住,還是和發小玩了一遭。沒曾想運氣不好,正好遇見了帶客戶來應酬的周淙予。

那是棠景意為數不多幾次看見周淙予被吓到面色發白的樣子,然後周淙予就生氣了,在帶他回去的路上一言不發,晚上吃飯也是讓保姆來叫他。

可是,難得高高興興玩一次,周淙予給他甩臉,棠景意當然也不樂意。于是半夜冒着雨又抓起車鑰匙偷溜出家門,去發小家過夜。

不多時,發小的手機就被因為擔心弟弟被雷聲吓醒而進屋查看、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的周淙予打爆了。不過當時兩人在打游戲,誰也沒聽見。

瓢潑而漆黑的雨夜裏,匆匆趕來找人的周淙予氣都沒能喘勻,棠景意開門看見他的時候就見他在雨幕中發着抖,臉色煞白如同鬼魅。

【棠棠……別這樣吓哥哥。】

冷戰也好争執也好,周淙予總是先服軟的那個,沒有例外。

“棠棠?”

陌生的聲音讓棠景意睜開眼,他轉頭看過去,見陸雁廷笑說:“睡着了?真厲害,開這麽快也睡得着。”

棠景意按住太陽穴,他還是有些恍惚,又或者是因為喝多了酒,有些頭疼。

“難受了?”陸雁廷湊過來,“下車休息休息,喝點水?”

于是他們在休息站旁下車,陸雁廷牽着他三步一回頭,今晚的棠景意似乎有些安靜過了頭,讓他心裏始終定不下來。

“陸哥,難得看你來這兒玩兒?”

有人叫陸雁廷。

一旁喝果汁的江語城順着聲音看過來,就看見陸雁廷和棠景意手拉手往這兒走,嘴裏果汁一嗆,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陸雁廷不喜歡吵鬧,這地方大部分時候都不對外開放,只有他熟悉的朋友能來,久而久之的,來這兒玩的便總是那麽批人,不是遇見這個就是遇見那個。陸雁廷敷衍地點了下頭,卻感覺掌心裏抓着的手要往外抽走,他下意識地又一把抓緊了。

“你朋友叫你。”棠景意說。

“管他們幹什麽,”陸雁廷皺眉說,“我們去別的地方坐。”

他聲音不算太大,卻還是因為距離被其他人聽見了,于是有人調侃:“行啊陸哥,有嫂子不認兄弟了?”

江語城正拿紙擦嘴,一下子沒攔住旁邊人說胡話,登時心裏一緊,擡頭果然看見陸雁廷沉了臉,語氣不善道:“亂叫什麽!”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有歧義,好像不願意承認什麽一樣,又緊張兮兮地回頭去看棠景意的表情。

棠景意說:“想喝冰水。”

陸雁廷心裏一松,但又不完全是松了口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握緊了棠景意的手,跟他在另一頭的角落坐下。

棠景意要了杯冰檸檬水喝。

再擡頭時就見那夥人圍了過來,他認得江語城,陸笙也在,還有另外幾個熟面孔,是陸雁廷常在一起玩的朋友,他認得。

棠景意支着下巴看他們嘴巴一張一合的,卻有些聽不清楚,過了剛才那會兒,現在酒意上頭,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發蒙。

他再低頭,手還是被牢牢抓着。再往一旁看,挨着他坐着的是陸雁廷。

他在哪兒,這是陸雁廷的世界嗎……?

棠景意有些踟蹰地再度擡眼,正和對面其中一人對上了視線,那人一捅咕陸雁廷的胳膊,笑說:“行了,嫂子都沒說什麽,你怎麽急眼了還。”

棠景意歪了下頭,沒說什麽,餘光瞥見陸雁廷看了過來,像是在觀察。他就也看過去,問:“急眼什麽?”

陸雁廷:“……”

他難得的有些窘迫,怕棠景意生氣,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說,還是對面那人沖棠景意擠眉弄眼說:“陸哥不讓叫你嫂子。”

棠景意:“嗯。”

那人大喇喇地問:“所以能不能叫啊嫂子。”

棠景意:“嗯。”

于是小小的角落裏又爆發出一陣起哄聲,棠景意不解地擰眉,陸雁廷那群狐朋狗友們一貫這樣叫他,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麽好起哄的。

棠景意醉得有些記憶錯亂,陸雁廷也很難說自己完全清醒,大廳裏多面切割的繁複的水晶吊燈爆發出的刺目光線讓他一時之間有些暈眩起來,他就像個初高中剛談戀愛的毛頭小子似的,因為同學的起哄而緊張得手心出汗,喉嚨發幹得說不出話。可是他抓着的那只手這時候也正回握着他的,實在是沒什麽比這更好的事了。

于是陸雁廷蹭一下站起來,一把拉起棠景意就走。

走了幾步,又折返回去,揪起江語城說:“你來開車。”

江語城:“?”

當把兩人送回家後,江語城才後之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也成了play的一環。

可是棠景意進門後,卻又覺得有些不對。

“你不是住別墅嗎?”他問陸雁廷。

陸雁廷一愣,說:“沒有,我早就搬出來自己住了。”

棠景意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好像……也是,唔,住別墅的是周淙予,現在這個世界是陸雁廷的。

然而坐在沙發上,盡管确實覺得熟悉,卻又覺得好像和印象裏的不太一樣,好像空了些,少了不少東西。

棠景意覺得自己的腦子實在有些不夠清楚了,便謹慎地不再說話,不去提及其他世界的另外幾個人。

見陸雁廷給他倒水拿拖鞋,棠景意又問:“保姆……”

不對,保姆好像也是周淙予那個世界的。

“保姆只在白天過來,我不習慣家裏有生人住。”陸雁廷說,在他面前蹲下,“來,脫鞋。”

棠景意換上拖鞋,他略低了頭,陸雁廷正仰頭看着他,見他看向自己,臉上的神情也跟着緩和下來,往前一傾身,趴在他腿上。

“棠棠。”

“嗯。”

棠景意揉揉他的後腦勺,手指在柔軟的發絲間穿過,引得陸雁廷又緊了緊手,擡頭看着他說:“他們……那麽叫你,你不介意?”

“叫我嫂子嗎?”棠景意說,“不介意。”

一個稱呼而已,他當然沒小氣到這個程度。

“你……”陸雁廷喉間微緊,“你知道,他們那麽叫,是以為我們在一起的。”

“嗯……”棠景意更加茫然了,“不是嗎?”

陸雁廷是他的任務,他不跟他在一起要跟誰在一起?

“狗東西,你是——”

棠景意還沒來得及問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分手了,手底下按着的餓狼便一躍而起,推着他的肩壓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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