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棠棠還沒回來。

陸雁廷靠着沙發一角,有些煩躁。

他許久沒來車場了,因為忙工作,連普通聚會趴都很少去。這會兒難得出現,大家紛紛搭腔閑聊,他懶得應付,拿了瓶橘子汽水将自己塞進沙發的三角角落裏。

可是棠棠還沒回來。

陸雁廷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再一擡頭,又發現,陸笙不知什麽時候也不見了。

這讓陸雁廷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向了露臺。

“在聊什麽,說得這麽開心。”

陸雁廷的聲音突兀地傳來。

陸笙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幅度繃緊了身子,他轉過身,盡量語氣輕松地開口,“陸哥——”

“沒什麽,”棠景意打斷他的話,“待得無聊了,陸笙過來剛好說說話。”

陸雁廷攥着橘子汽水走過去,他的手被冰鎮過的汽水浸得冰涼,“是嗎。”

“嗯。”棠景意說,“走吧,該回去了。”

雨勢漸大,打在玻璃幕牆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到家樓下時直接從瓢潑大雨變成了暴雨。好在陸雁廷車上備了把傘,他撐傘下車,将棠景意拽到懷裏,大半的雨傘向他斜靠過去。

棠景意擡手把傘扶正。他握着傘柄,一半握在了陸雁廷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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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雁廷微怔,原本要強勢地繼續把傘靠過去的動作也跟着頓住了。

棠景意說:“走吧。”

當然,筆直地撐着傘的結果就是倆人各濕了半邊。

“不請我上去坐坐嗎,”陸雁廷眨了眨眼睛,他的頭發也濕了,額發濕漉漉的滴着水,顯得有些可憐,“好冷。”

棠景意:“……”

誰還記得這是夏天。

這麽想着,但他還是說:“上來吧。”

家裏依舊是小久在迎接他,棠景意看了幾秒,忽然想起,不知道傅初霁抱回家的那只小貍花怎麽樣了。

貍花壯士對着跟在棠景意後邊的陸雁廷歪了下頭。

棠景意去給他倒水,回來時就看見陸雁廷蹲在地上拿貓條喂着,不由一愣,想了想,又安慰他:“小久脾氣好,不撓人也不咬人。”

唔……或許除了顧雲深。

“我去給你拿衣服。”

見陸雁廷對貓适應良好,棠景意轉身走回房間。

陸雁廷比棠景意還要高上幾公分,但總體來說體型差得不多,有些衣服本就寬松些,也能穿得上。

棠景意抱着衣服站起身,又去另一個櫃子拿毛巾,後退時卻撞在了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進來的陸雁廷身上。

他回身,陸雁廷扶住他的手順勢向下,環在了腰間。

“陸——”

狗東西恬不知恥繼續靠上來,貼着棠景意的面頰輕輕磨蹭。

想起今晚棠景意的安靜,陸雁廷說:“你不喜歡這些聚會,我們下次不去了。”

“沒有不喜歡。”棠景意說,“都是挺有趣的人。”

兩個人在一起不可避免的有朋友圈的交融,過去陸雁廷也曾固執地想把陸以棠帶進自己的朋友圈,在某次因口角爆發後才偃旗息鼓,他以為棠景意不喜歡聚會也不喜歡他的朋友,之後就很少再讓雙方碰面,連帶着自己也慢慢淡出了這些無用的社交圈。

然而棠景意是真覺得沒什麽——哪怕在他還是陸以棠的時候也是如此,只不過那時候攻略任務需要他這麽做而已。而現在,接近陸雁廷的社交圈子,也是任務需要罷了。

“有趣?”

這兩個字卻好似被陸雁廷抓住了什麽把柄,他小心眼地重複,“你是說陸笙?”

“……什麽亂七八糟的。”

棠景意無奈,他按住陸雁廷的後頸,像是警告不聽話的小狗一樣輕掐了一下。

“你知道我們沒什麽。”

“是,我知道你看不上他。”陸雁廷輕嗤一聲,順着那片溫熱的吐息追逐過去,“但我不喜歡別人靠你太近,更不喜歡……”他勾弄舌尖,輕嘗甜蜜,然後意料之中地被捏着後脖頸推開。

抗拒的态度令陸雁廷眼裏閃過一絲惱怒,“你袒護他。”

棠景意背倚着衣櫃,陸雁廷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撐在他身側,他傾身貼着他,棠景意能聞見陸雁廷身上的外邊暴雨遺留下來的青草香氣。他像是真的生氣了,攬着他腰身的手越握越緊,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眼睛也一錯不錯地看着他,如同亟待狩獵的餓狼。

棠景意曾無數次面對這頭餓狼,不——準确的說,應該是惡犬。

他扣着陸雁廷後頸的手緩緩劃過他的頸側,扶住他的臉,手指輕輕地游移摩挲。

于是片刻後,得到了主人安撫的惡犬慢慢恢複了和緩的氣息,他抿了下唇,繼而就要兇狠地吻上來。

棠景意擡手擋住他,陸雁廷憤憤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小狗撒嬌一樣的力道。

棠景意不着急抽回手,他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反問:“我什麽時候袒護他了。”

“你……說話……和他……咕……嗯……”

舌頭被人不懷好意地逗弄,陸雁廷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于是再顧不上計較這些,急躁地拉着人走向浴室。

……

一夜好眠。

陸雁廷是被外面的貓叫聲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往旁邊一摸,雙人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

于是陸雁廷陡然警醒,他翻身下床,房門并沒有關嚴實,昨夜的暴雨已經停歇,此時屋外陽光正好,家裏開了空調,是令人舒适的溫度。

他倚在門邊,看棠景意蹲在地上給貓倒貓糧和凍幹。就好像又回到多年前那條酒吧後的暗巷,棠棠被一群流浪貓圍着等待投喂,就好像……呃,就好像童話故事裏那什麽廣施善心的仙女教母。

這麽想着,陸雁廷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他走過去,俯身抱住棠景意就要親,棠景意重心不穩,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壓倒在地上,吓得小久往旁邊一跳,嗷一下炸起尾巴毛。

“棠棠,”陸雁廷抵着他的鼻尖,眼底星光熠熠,帶着些得意地說,“你真單純,真以為我想不起來認不出你,妄圖瞞我一輩子。”

棠景意:“……”

大早上突然挨罵是怎麽回事。

“你想多了,”他一撇嘴,伸手去安撫受驚的小久,“誰有功夫跟你耗一輩子。”

陸雁廷輕哼一聲表示不屑,“你懂什麽叫命運的安排嗎?世界這麽大酒吧這麽多,偏偏——”他握住棠景意抵住他胸口要推開的手,“偏偏——你還是遇見了我。”

幾年前和棠棠的過往他暫時還沒能全部想起來,但他們再次相遇後的點點滴滴陸雁廷卻是記得一清二楚。從初見時棠景意唯恐避之不及直接閃身躲進樓道、卻依舊被他逮個正着,再到後來他在吧臺前次次糾纏、而棠景意無可奈何只能應付。這确實稱得上是歷史重演,因而棠棠好似透過他在看某個人的樣子讓陸雁廷更加志得意滿起來——失憶的時候他不清楚狀況,現在他還能不清楚麽?那分明就是在想他。

棠棠從沒忘記過他。

棠景意不知道狗東西又自己腦補了些什麽,以至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貍。他被陸雁廷壓得腿麻,推了推他道:“起來。”

“急什麽。”陸雁廷拉了他的手按在兩側,棠景意本能地要支起上身,卻被逼近的狗東西壓回地上。

“告訴我,顧雲深比我舒服?”

棠景意:“……”

“陸雁廷,你又發的什麽瘋。”

“你喜歡他?”陸雁廷下巴微擡,像是質問,然而到了最後聲音卻還是低下去,他輕吻棠景意的唇角,“是我不好,我沒想起來你,才讓你有了錯覺,誤以為顧雲深是個好人。”

棠景意:“……然後?”

“他不是好人,”陸雁廷說,“別喜歡他。”

“……”棠景意無奈,“你到底在說什麽。”

他不明白,怎麽好好地突然又扯起了顧雲深來。

棠景意語氣淡淡地反問:“你覺得我喜歡他?”

陸雁廷不可能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于是他果斷地說:“當然不是。”

可是旁邊無聊地磨爪子的小久卻讓陸雁廷的回答并不是那麽有底氣,他咬牙切齒地摁着棠景意的手腕摩挲,又說:“可是,你為什麽養他的貓?”

就算他們曾經有過一段,但現在肯定分手了——分手了憑什麽還替他養貓!

“嗯?”棠景意挑眉,“你覺得……我養顧雲深的貓是喜歡他,那我允許你現在這麽做是為什麽?”

他上下掃視了一下陸雁廷,眼神示意他正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坐姿。

陸雁廷被問得一愣,幾乎貼在一起的身體讓他們能夠共享彼此的體溫,幾近調情的暧昧的低語更是仿佛意有所指,讓陸雁廷止不住的心跳加速,身體深處仿佛有某個地方正洶湧地翻滾着熱浪,将耳朵尖熏得潮紅一片,幾乎要沁出汗水來。

“你……”

狗東西不自覺地沙啞了聲音。

“你喜歡我。”

棠景意沒說話,只是笑,直把陸雁廷給笑得惱了,然而眼底臉上卻也漫上笑意,心底泛起熨帖的熱意。

他故作兇狠地說:“你就是喜歡我。”

然後便急不可耐地吻了上來。

……

胡鬧的周末總是過得很快。

陸雁廷自認為和棠景意的關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冰程度,然而還不等好好溫存一段時間,就得知了棠景意要出差、他們有半個月沒法見面的消息。

但陸雁廷很快就換了個思路,其實也并不是見不了面,棠景意只是個實習生自由度不高,他可不是——自己當老板的好處就是可以假公濟私,山不來就他,他卻可以追着山跑遍全世界。

“出差去做什麽?”

“去一個新能源公司,有幾個投資項目要去考察。”棠景意說。

其實這樣的項目一般輪不到實習生來參與,但這次楊姐讓他也跟上去學學,說是經理的意思。棠景意倒沒什麽所謂,就是這麽久不在家,小久該怎麽安排是個問題。

思來想去半天,棠景意還是把貓抱去了顧雲深那兒。顧雲深獨自養了小九好幾年,交給他總比寄養又或是上門喂養更放心。

顧雲深也是直到這會兒才知道他要出差的事情,他僵滞片刻才慢慢從棠棠又要遠離他的恐懼中放松下來,問他道:“西裝準備了嗎?”

“西裝?”棠景意一愣,“用不上吧,我備了好多件白襯衫。”

顧雲深解釋道:“既然是項目考察,少不得要開會,到時候或正式或非正式的宴會也不少,還是備兩套西裝妥當。”

這方面顧雲深比他有經驗,棠景意便沒有反駁,點頭說好。

“合身的西裝不好買,現在定做也來不及了。不過……正好,”顧雲深望向他,聲音溫柔,“之前給你定做的幾套西裝還在,試試看還能不能穿。”

他說的“之前”,當然指的是棠景意還是阮棠的時候。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成年男性的身材都大差不差,七年前的西裝如今穿起來竟也合身得很。顧雲深細致地為他撫平西裝外套外套上的褶皺,這幾年來棠棠的東西他全都保留着,包括他當初沒能帶走的衣服,每一件他都清洗烘幹後熨好厚放在衣櫃裏,平時換洗衣服時打開衣櫃就能看見,仿佛他從未離開。

“會系領帶了嗎?”顧雲深一邊給他打領結一邊說,“我還記得,你之前怎麽學都——”

“我會打,我自己來吧。”棠景意打斷了他對過往的追憶,将領帶從顧雲深手裏扯出來,自己系上。

“……嗯。”顧雲深笑笑,他垂下眼,“我原以為,以後都會是我給你系領帶。”

他依舊一廂情願地沉溺在只有他一人在意的過去裏。

棠景意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麽相對沉默着,只有絲質領帶在指間穿梭的簌簌聲。顧雲深看他他近在咫尺的側臉,轉而說:“上個禮拜,陸雁廷忽然來找我。”

聽到狗東西的名字,棠景意偏頭看向他。

顧雲深輕笑,“他說,我既然還惦念着……不在的前任,為什麽還要纏着你,把你當成他。”

棠景意:“……”

被當做替身是他的宿命,他懂。

但是……

“他去找你了?”棠景意皺眉,他并不知道這回事。

“嗯。”顧雲深語氣淡淡,“他一貫橫沖直撞的,我也習慣了,就沒告訴你。”

“那你——”

棠景意本想問顧雲深是怎麽回答的,卻又覺得似乎沒什麽知道的必要,狗東西有多固執他比誰都清楚,不管顧雲深說什麽都只會是一樣的結果。

“不過,話又說回來。”顧雲深狀似不經意道,“棠棠,你知道他在出車禍失憶之前,曾經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的嗎?”

棠景意:“……”

巧了,他不僅知道,還剛好就是那個男人。

可也是直到顧雲深說這話,棠景意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顧雲深和陸雁廷都是同個圈子的,互相知道彼此的事情不奇怪,可狗東西——卻好像,從沒和他提起過顧雲深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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