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他還在跟助理說一會的安排,卻聽見那邊因為撞擊,車上響起的刺耳的警報。
“沈歡,沈歡”秦臻着急大喊,可始終都沒得來她的回答。
駕駛室被撞得已經凹陷,車裏的安全氣囊彈出,司機被震得半個身體都往後去彈了一下。沈歡坐在後排,沒有系安全帶的她在車轉彎的那刻,就被慣性給帶飛出去。手臂撞到車門又猛地被摔回來,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最後,她的頭被重重撞在旁邊的車玻璃上,一陣眩暈和模糊,她也昏迷過去。
一直跟在他們後面,那輛面包車裏的人似乎也被這場突然發生的車禍驚到。車急剎停在路口,司機趕緊拿出手機撥打120,只是被後面位置的幾個人催促,讓他趕快開走,別停在這。
秦臻仔細聽着手機裏的動靜,除了剛才那大聲碰撞,觸發了車上的報警器外,有知啦知啦的電流聲音一直在吵,約莫過了十幾分鐘,他們之間的聯系也被強行切斷。
他拿過桌上的汽車鑰匙,邊走邊回撥電話。
從公司開車過去大概要半個多小時,等他趕到沈歡說的那個路口,前面站着兩個交警正在指揮,他在那邊見到了公司給沈歡配置的那輛黑色保姆車,過來的拖車正很小心的把車從花壇裏給拖出來。
聽現場的警察說,救護車在十分鐘之前就開走了。他坐回車裏,繼續給沈歡的手機撥打。在路上沒有目的只往前面開,也不知道是打了多少個電話,那邊終于接通。接電話的是醫院護士,護士說他們兩個的傷勢都有些重,有個已經陷入昏迷,正在搶救室,告訴了秦臻醫院的地址後,讓他趕快過來。
秦臻踩下油門,趕到醫院。
搶救室門口,他攔住個剛從裏面出來的護士,着急問:“剛才車禍送來的人她在哪?”
“在裏面,你是她的家屬嗎?”
“我是”秦臻急得滿頭大汗,身上的襯衫也半塞進半移出來的不成樣子,“她怎麽樣?”
護士平靜:“病人的頭部和腰腹受到嚴重撞擊,下腹出血,有流産先兆”
秦臻驚訝的看着護士,“流産?”
護士睨了他一眼,“病人懷孕三周,你作為她老公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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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秦臻磕磕絆絆。
護士冷漠的催促,“去手術室門口等着簽字”
臨到傍晚,在太陽也快要下山的時候,周瑾辰才趕到醫院。
開會時,他總是習慣性的把手機靜音或者關機,是助理在接到警局和沈歡經紀人打來的電話後,才知道出了這一回事情。可當時的會議實在重要,沒辦法從中間出來,只好等這會議結束了才匆匆趕到。
那時候,沈歡已經從手術室出來,秦臻守在她的病床旁邊。
臉上是沒有血色的蒼白,身上貼着和插了許多種管子,旁邊的心電監護儀上的心形符號正在跳動,血氧監護偶爾會發出點聲音,擡頭看見還剩下一半的輸液袋,瞧見她因為缺水而開始起皮的嘴唇,頭發有些微亂,秦臻探手過去,想将她臉上那些粘住的頭發撥走,病房門卻在此刻被人推開。
周瑾辰進來,看到俯身想給沈歡撥弄頭發的秦臻。
“我來吧”他脫下外面的大衣,走到病床旁邊将人擠走。
秦臻看到他所表現出來的這副鎮定模樣,很想過去質問,只是他剛跨出去一步,又生生把自己攔住。握緊拳頭,手指關節發出咔噠的聲音。自己去質問,用什麽理由,以什麽立場。男人身上的那件阿瑪尼襯衫熨燙筆挺,只是袖口被随意挽高,周瑾辰輕柔的撫摸過沈歡的眉眼,和她那瘦弱蒼白的臉上。
“醫生剛和我說了點事情”秦臻小聲開口,“出去說吧,別吵醒她”
最後再看了病床上的沈歡一眼,他把人帶出房間,在門口把醫生說的幾個問題都和周瑾辰講過一遍,還有後面需要注意的事情,再說完這些後,他開車又回到公司。
“秦總,這些是今天下午開會的內容,這兩份合同需要您簽字”助理在辦公室裏焦急的等待他回來。
“知道了”秦臻抓過助理遞來的幾份文件,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秦臻大力甩開手上的那件西服外套,他煩躁的坐進辦公椅。
深呼吸,調整好現在的情緒,拿過桌上剛才被丢下的合同,一目十行,抓緊看過去。對于金額和其中一些修改過的條款項目,以及最後的補充協議,在确定沒有錯誤後,他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三個文件,花了他近一個半小時。
他聯系助理進來,把簽好字的合同給他。
秦臻靠在椅子上,點了支煙,“今天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粉絲跟車,Sandra想甩開所以才發生了意外”助理回答。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誰的粉絲,報警了沒有”臉上是愈發的難看和陰沉,壓沉的聲音中透露出不悅和愠怒。
助理停頓一下,試探性的看向秦臻。
“誰的”他開始不耐煩
助理勉強,“周瑾辰的”
秦臻斥責,“周瑾辰的粉絲去跟她幹嘛”
助理說:“周瑾辰準備退圈,他的經紀公司怕以後出現點什麽不可控制的狀況,就提前把這個消息給放出去,想要打預防針,但是前幾天有狗仔記者拍到周瑾辰回Sandra公寓的照片,平姐還在壓消息,可就被一些極端粉絲知道”
秦臻拍桌起來,發怒暴躁,“自己的事情處理不好,還要卷不相關的人進來,你馬上去給周瑾辰的經紀公司打電話,這件事情務必讓他們給出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我的人不能白白被他們欺負”
“平姐已經聯系過他們了,對方說會抓緊想方案解決”
秦臻語氣嚴肅,“我讓你也聯系,告訴他們,不管用什麽辦法,周瑾辰道歉也好,讓那些人拘留也好,總之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扯到沈歡”
“我這就去告訴平姐”助理捧着那幾份文件,急忙電話聯系。
望着病床上沈歡那張虛弱的臉,周瑾辰坐在旁邊,眼裏滿是心疼。
懷孕了,但是沒有保住,後面再要孩子可能會有點困難。
他握住沈歡的手,心裏五味雜陳。
跟車的那些人是他的粉絲,年紀都不大,一進到警察局裏就什麽都交代了。根據他們說的,是因為周瑾辰想要退圈,他們生氣,不理解,恰好又在網上看見他和沈歡的八卦新聞,知道沈歡是他的女朋友,他們喜歡周瑾辰,可是讨厭沈歡,把這兩件事情重合到一塊,所以才出現了後續的事。
把對于周瑾辰的喜歡,轉嫁到對沈歡的厭惡,喜歡有多少,厭惡就有多少。
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那天,他們在樓下的花園附近等了三個多小時,一直等到沈歡出來,又讓臨時租來的包車司機一路跟着她。
司機也提出過這樣做是違法的,但她們不覺得。他們原本的計劃是想跟過去,再摸清楚沈歡的拍攝時間後,趁機僞裝成劇組的工作人員或者群演,在拍攝間隙給沈歡制造出一點意外,他們買好了刀片,雙氧水,膠水,甚至還琢磨弄出點駭人的靈異事件,為的是想要劇組停拍,千方百計想毀掉沈歡的這個工作,只是沒想到在跟車時就發生了意外。
張肖還在警察局,警察通知了那幾個人的父母過來處理。都是普通的打工人,請了假特地過來。他們以為自家還是不過是和平常一樣,準時準點的去學校上課,沒想到竟是去做這樣的荒唐事。
其中一個人的母親當着警察的面,嚴厲的指着張肖痛罵,說就是因為有這些人蹿騰自己的女兒去給他們花錢打榜,買銷量,買東西,沒錢也要想辦法硬湊錢去給他們買,還說什麽不花錢就不是真心喜歡,那母親氣得急躁,怒氣沖湧上頭,她開始不停的喘來粗氣,拍打胸口。
另一個父親也和警察訴苦,自己每個月辛苦就賺七八千塊錢,家裏還供着房貸,車貸,結果女兒上個月突然跟自己說要去買一個一萬多塊錢的包,那個包就是周瑾辰代言的,其他人都買了,她如果不買就會被朋友笑話,他勸了好多次都沒勸住,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女兒還揚言,這個月再不給買,就要跳樓。
“警察同志,你去看看她們手機裏的聊天內容,刷到的那些東西,說出來的那些話還算是正常人嗎,他們賺着比我們多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錢,為什麽還要想盡辦法,找機會來搶我們拼了命才能賺回來的血汗錢啊”那母親站起來,指着張肖的鼻子就罵
她們本來就處在一個辨認未清的階段,為什麽不引導他們去做正事,反而要讓他們學會這些沒有用的攀比和所謂的追星感情。
警察讓父母們冷靜,又和他們說了一遍前因後果,不管前面發生了什麽,但這件事情總歸是他們孩子做錯,如果事情處理不好,就要被記錄檔案。父母苦苦哀求着警察,說願意賠錢,也願意道歉,只求不要在孩子的檔案裏留下任何污點。
其中的兩個,一個沒滿十四歲,一個還不到十六,張肖不好做出決定,就打電話去問問周瑾辰。他也把那些父母說的話跟周瑾辰講了,電話那頭的周瑾辰沉默了很久。
“老大,這件事情要不要再追究下去”張肖問他。私心裏其實是不想的,一旦事情被鬧大,那對于他們的輿論只多不少,可他不想,決定權是在周瑾辰手上。
“你看着辦吧”周瑾辰的心裏也軟了一下,他讓張肖看情況處置,張肖聽懂他的意思,便去和警察以及那些父母們繼續的協商溝通。
沈歡迷迷糊糊的醒來,她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子,側邊看見周瑾辰站在窗戶前打電話的背影。
周瑾辰小聲的說着話,走過來時才看見沈歡已經醒了。
快步走到病床旁邊,俯身問:“怎麽樣,還有哪裏難受?”
“沒事”沈歡虛弱的臉上硬是擠出一抹微笑,她想讓周瑾辰放心,便開玩笑自嘲的說,“我還以為到新的一年,就不用來醫院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手臂和被吊起來的小腿之外,其他也沒有哪裏是被紗布包着。這應該是躺了很久,身體也都僵硬,沈歡想要起來,卻感覺全身上下,好像被剛組裝起來的一樣,尤其是在腰腹的位置,感覺沉沉的,好像被車碾過。
在周瑾辰的幫助下,她半個身體背靠起來,掀開被子看到自己的另一邊腿,兩條腿都在,扭着也有疼痛的感覺。
“我的小腹和腰這一塊有點難受,我是撞到哪裏了嗎”沈歡問周瑾辰,對于車禍發生時的狀況,她有好多都不記得了。
周瑾辰看到她帶着疑惑的目光,眼神閃躲,視線下意識的就瞥過另外一面,不敢與她對視,他沉默着,呼吸也變得急促,好久才下定決心,艱難的,帶着磕絆的和她說:“沈歡,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你說”沈歡突然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懷孕了,孩子沒有保住”
沈歡愣愣的,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大抵是躺久了,耳朵竟也能發起迷症。眼中震驚,充斥着不可思議,“你說什麽?”
周瑾辰把人摟住,雙手緊緊的環抱着她,寬大的手掌來回撫摸着她消瘦的背脊,似乎在安慰,“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這樣啊”沈歡沒有任何反應,她冷靜的,好像這只是發生在生活裏,很平常的一件事情那般。
在她昏迷的時候,周瑾辰想過無數種可能。她大概會哭,會鬧,會咆哮,難受,絕望,憤怒,可是她什麽都沒有,就接受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其實沈歡也不是接受,也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或者說這件事情,本就在她所有的預料之外。她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這麽快的來,又這麽快的離開,她的思考跟不上這麽快速的事情發展,腦子還很混沌,宛如剛才煮沸燒開的漿糊,就跟他現在的身體一樣,還需要重新去适應和習慣,或許在之後的某一天裏,她就突然的崩潰大哭,瘋狂難受,痛斥自己當初的反應。
無論在什麽時候,至少不會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