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年
新年
期末考完，高三生比高一高二晚放一周，然後喜提一周半寒假。放假沒幾天，離除夕也近了。
放假不久，葉父葉母找了樂谙聊了一趟，大意就是詢問樂谙年是要和他們過，還是回寧城過。
被問到時，樂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然後葉母又這麽說:“我們打算是除夕夜在家裏過，我們一家人一起過，然後大年初一去你齊婆婆家那裏。
大年初一還是你生日，我們就去那裏過吧。初二初三再一起去爺爺那裏，剩下幾天我們全家再出去玩。”
說到齊婆婆時，葉母語氣裏帶了征詢的意味。他們已經問過齊婆婆，得到了老人家的許可，但更重要的是，樂谙願不願意讓他們回寧城過年。
說到底，趙婆婆和他們毫無關系，寧城對他們來說，也是因為樂谙才有一些露水情結。
出乎他們意料，樂谙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不管如何，樂谙親自同意到底讓他們很欣慰。葉蔚和葉樂沁也沒有什麽意見，假期就這麽安排下來了。
除夕夜當天，家裏的陳姨和王叔也早已回家過節。葉父葉母手動下廚，樂谙在旁邊協助他們，葉蔚和葉樂沁則窩在沙發打游戲。
這确實是一個不太一樣的新年。當樂谙坐在圓桌前，滿桌美味菜肴，耳邊盡是家庭煙火氣，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歡樂氛圍，這麽想着。
葉父葉母給她夾了菜，葉蔚給她倒飲料，葉樂沁給她剝蝦。大家臉上都帶着笑，享受着獨屬除夕團圓飯的愉快和美好。
樂谙看得有些失神，過往的除夕，都是她和外婆待在小屋子裏守歲，偶爾會和隔壁爺爺一起。外婆通常睡得早，留她一個人在門口發呆。
村裏會放爆竹，很吵，樂谙和那群孩子容不了一塊，只能看看春晚。看着看着，最後笑的時候才發現只剩自己一個。
“嗯？谙谙？”葉樂沁在旁邊叫她，樂谙被喚回神，然後發現大家都在舉杯，正等着最後的她。
樂谙忙舉起自己的盞杯，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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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
吃過團圓飯，樂谙陪着葉父葉母在看春晚。葉母聽到門鈴響了，出去一趟，然後是溫聲喚着樂谙:“谙谙，星言來找你出去玩。”
樂谙愣了下，然後草草套起自己的羽絨服，跑了出去。
喻星言身着黑白色棉衣，裹了件褐色圍巾，看見她後露出笑顏，清秀可人。除了她，還有梁熾，葉樂沁，四人行一起去玩。
伊市是被禁止私自放鞭炮的，政府在市中心操場統一放炮，每隔十分鐘會有四朵禮花在市中心綻開，聽說到整點會更熱鬧。
他們一行人在市中心周邊逛。晚上八點，街道熙熙攘攘，人滿為患。
他們兩前兩後，身為正值青春年華的高中生，臉還長得優越，在各種各樣的人群裏，就分外顯眼。即使在人群穿梭，也有不少目光投了過來。
逛了會，喻星言提出喝奶茶。商量了一下，樂谙和喻星言去排隊。
市中心周邊的奶茶店人也很多，樂谙和喻星言還等了好一會，才輪到他們倆。
最後一個年級不大的女店員把奶茶交給他們時，還笑着眨了眨眼:“帥哥，你和你女朋友長得真很看。”
樂谙頓了下，剛想說話，喻星言搶先回答，清朗的聲音裏笑意狡黠:“謝謝，你也好看。”
他們回到樹下，梁熾扯下他的口罩，白霧随着呼吸逸出，很快消散在空氣裏，無跡可尋。奶茶是暖的，熱氣騰騰，燙人肺胃。
葉樂沁拉着幾個稍作停留，拍了幾張照。
又休息了會，喻星言說要去江邊的許願樹，衆人便出發了。
樂谙和喻星言走在後面。她能感到喻星言在她旁邊，輕聲說:“抱歉呀，讓別人誤會我們的關系。你生氣了嗎？”
樂谙偏頭，琉璃般純澈的眼眸裏映着他的模樣，略帶緊張。
她笑意潋滟，清雅溫柔:“沒關系。”她确實不在乎，因為葉樂沁和陳白月那邊，誤會得更多。
喻星言感覺自己懸着的心放了下來，然後又像是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腦袋。不過很快，他恢複如初，星眸裏又帶了上與平常無異的笑。
伊市有一條很長的江，東城的開發緊挨着它，範圍也終止于它。江邊有棵古樹，向來是伊市游人的集結地。
這會過去，江邊人群密集，游客絡繹不絕。參天古樹沉默屹立在夜色裏，落了一頭白雪，鮮紅的祈福絲帶綴了滿梢。
有晚風拂過，絲帶連成長燃的火光，鈴铛碰撞在一起，簌簌作響。
綠與紅，白與黑的相逢，诠釋着心誠則靈。
開發商實在會坐地起價，挂一條絲帶要50。平常來說，本地人常來這裏，不怎麽會來。
何況今晚是除夕夜，這裏的人大多是游客，所以要寫的人也是層來不窮。
他們幾個也要了份寫。有的人字不好看，而且用蘸金的毛筆才會刻墨更深，商家會趁機再撈一筆，請個人寫字要20。
樂谙鋪開自己的絲帶，然後一字一句寫下“高考順利，生活順遂”。
長得高的人挂得地方都比較有優勢，挂的留得可以更久。幾個人裏，梁熾最高，他幫忙把他們的絲帶挂到了好一點的位置。
挂完後，又拍了會照。
許願樹人太擠，他們就到了遠一點的長椅子休息。幾人低頭玩手機，樂谙刷了會朋友圈，覺得無聊，又收起來。
樂谙靜靜凝望着許願樹那片方向，分明瞳孔渙散，視野裏盡是晃動的人影，她卻還是注意到了那個男人。
她眼神聚焦，勉強看清了他。
他披了件黑色風衣，身形瘦挑。明明在層層疊疊的人群裏也像是衆星拱月，卻無端透露幾分孤寂。
男人像其他許願的人一樣，彎腰在一個不怎麽難夠着的地方，把祈福絲帶穩穩挂好。
然後男人直起身，靜默了片刻，背影消失在喧嚷的人流裏。
仿佛鬼使神差，不受控制，樂谙往他原先待着的方向走。
耳邊人聲淡去，她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只有焦點對準那條絲帶。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條祈福絲帶，擡手輕輕地抓住，像握住了一個夢。
遒勁秀挺的字體，訴着簡單易懂的內容。
“願谙谙，來世平安無恙，無災無憂。”
……
大夢初醒般，樂谙猛地回神，受驚的兔子似的東張西望。她發現自己正站在陌生的人群裏，沒有在許願樹下，也沒有在喻星言他們旁邊。
她回眸望向那棵許願樹，沒來得及再思考什麽，喻星言就跑了過來:“樂谙，你怎麽又回去了？一愣神發現你到遠處去了？”
見她臉色蒼白，喻星言很關心地問:“有什麽東西丢了嗎？還是身體不舒服。”
對上他飽含憂慮的目光，樂谙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回歸現實。人群裏的喧嚷聲重新湧入大腦，樂谙搖了搖頭:“沒什麽。”
喻星言帶她回到了長椅子邊，樂谙坐在椅子上，仍有幾分不着實際的恍惚。
她想了想，覺得有必要确認一下。然後跟他們說了聲，跑回那棵許願樹。
樂谙在那個似夢裏的位置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那條和她有關的絲帶。有點失望，又憂心忡忡地回到原地。
樂谙坐在椅子上思忖了會，打開手機百度，搜索“頻頻出現幻覺是為什麽？”
得到的回答諸如此類“精神緊張”“精神分裂症”“被害妄想症”……
樂谙:“……”
她果然是壓力大了，得好好休息才行。再不濟就去看會心理醫生，樂谙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這種邪門的東西怎麽能相信……！
他們停留了會，又在天橋和街道附近轉了會，吃了火鍋，才回到市中心。這會臨近整點，市中心擠滿了人，他們擡頭看到，市中心大樓電子屏幕上，顯示着距離新年還有19分鐘。
感受到人間真實的煙火氣撲面而來，樂谙才從那場詭異的心理裏抽出思緒來。大家都在期待，都在翹首企足，都在等着迎接一個浩大的新年。
終于，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當倒數終于由分鐘變成了秒數，圍觀的人群開始異口同聲數起數來:“57，56，55……”
樂谙的心也跟着這激動的聲音一點點提了起來，到最後，
“10，9，8，7，6，5，4，3，2，1！”
一聲禮炮猝然嘣起，随即是一簇簇接連不斷的禮花綻放天際，五彩缤紛，點亮寂寥的夜空，在伊市的蒼穹裏刻上新年降臨的痕跡。
新年快樂。
祝你，祝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