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喜
第09章 無喜
他赤着的上身白皙如雪,下半身穿着玉白的亵褲,盤膝坐于瀑布之下。
瀑布底端水花飛濺,混合着白色泡沫,流水聲隆隆,他完美隐于其中。
知搖:……
這不出聲,鬼能發現他啊?
這角度,她翹起白生生的腳,剛好像是隔空踩在他臉上。
知搖有些想笑,卻又不敢,讪讪咳嗽一聲,将翹起的唇角掩飾過去,緩慢的收回腳,轉身往岸上爬。
衣裙濕透緊貼于身,脖頸白皙修長,胸前飽滿,腰身不過盈盈一握。
轉身的姿态雖然狼狽,卻也尤為誘人。
知搖想順勢将撒出去的網收回,前傾着身子朝漁網伸出手去,微敞的領口露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驀然身上一冷,好似兩根冰針隔空而來,定在她身上。
不必想也是雲行在瞪着她,知搖怯怯将漁網收回,忙不疊跑了。
瀑布水流隆隆,雲行望着知搖遠去的背影,耳尖燒紅滾燙,壓下眼底暗色翻湧,閉目繼續被兜頭而降的冷水沖刷。
這池水有瀑布沖擊,不少魚兒從上流被帶下來,只這麽一會兒的時辰,還是捕到了兩大一小的魚。
也足夠她吃了。
知搖拎着漁網遠遠地走開,直至那瀑布聲小了些,很難看到雲行身形,這才停下,就地處理食材架火搭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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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松鼠魚看着難,實際操作起來也确實不簡單。
至少對于知搖這破爛劍術而言是這樣的。
她一手握着劍,努力在魚身上劃出網格狀,必須力道适中,只切開魚肉,不傷及魚皮。
只簡單兩刀下去,她就已經滿頭大汗。
擡袖随意擦去額上汗珠,她眺望了一眼瀑布方向,心下暗道,若是雲行那等高超劍術,要料理這魚怕是分分鐘的事。
知搖舔舔唇,有些羨慕,若她也能如此……
罷了,她搖搖頭,專心料理起眼前魚來。
三條弄完,失敗兩條,但能湊合着做。
将魚裹了點面粉,起鍋燒油開炸。
熱油澆到魚肉的剎那,鮮香味道頃刻間撲鼻而來,直炸的金黃酥脆,又開始熬制料汁。
橘紅粘稠的料汁,散發着酸甜香氣,往炸至定形的魚身一澆,将魚本身鮮味激出,芳香傳百裏。
知搖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嗅到這香氣腹中又是一聲長鳴,忙不疊就用劍削下來一片待要送入口中,才一動,又抿唇止住,望向那瀑布水流方向。
猶豫片刻,她端起唯一一條沒有被她切毀的魚朝瀑布方向走去。
無論是方才,還是上一世他間接替她報仇,知搖都該說一聲謝。
方才那停留在身上冰冷的視線還是讓她略微心有餘悸,離得近了,便貓着腰鬼鬼祟祟靠近,将魚放在池邊的大石頭上,又鬼鬼祟祟的離開。
瀑布聲嘩嘩。
雲行盤膝坐在瀑布之下,身上白皙的肌膚被水流沖刷的微微泛紅。
煩亂的心思才将安定,聽到細微響動倏地睜開兩眼,正好看到知搖做賊似跑開的背影。
水池中水霧激蕩,帶起三兩清風,有酸甜鮮香的氣息順着風飄入他鼻腔。
他循香望去,看到靜靜放在青石塊上的餐盤,上面是一條冒着熱氣擺好造型的魚。
他心神微動,倏然從瀑布中起身邁出。
水流順着他腰腹緊致曲線一路向下,留下一條清晰水路。
他停在那餐盤前,束起的發被水流沖的淩亂,絲絲縷縷貼在瘦削面頰。發梢滑下一滴晶瑩,滴落鎖骨,又順着胸前往下淌,直沒入腰線。
黑眸凝着那料汁澆蓋金黃酥脆的魚,又扭頭回望知搖的背影,眼底諱莫如深。
魚送出去,知搖就後悔了。
也不知道這東西合不合雲行胃口,若是他恰好不吃酸甜口的,豈不是又惹得他不快?
但事情做已經做了,後悔也無門,倒是她剩下的兩條魚快涼了,得抓緊時間吃。
最後一條小魚才送到唇邊,餘光就瞥見有道白影正在朝這邊靠近。
知搖心當下懸起,慢悠悠背轉過身,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吃魚。
身後腳步聲近了,好死不死就在她不遠處停下,緊接着便是那如霜似雪的泠泠嗓音。
“現在是弟子訓練時辰。”
知搖能感覺他審視的視線就定在後背上,如刺一樣讓她十分難受。
她剛想回話,那嗓音又步步緊逼。
“如此游手好閑,偷懶惰待,怪不得連一條毒蛇都能威脅你性命。”
許是等不到知搖回答,他覺得無趣,亦或者對她這種行為不恥,知搖聽到那腳步聲逐漸遠去。
她放下手中魚,看着上面被她用劍劃出歪歪扭扭的紋路。
“不偷懶、不惰待,就一定能有成就嗎?”
低低的嗓音,仿佛被風一聲嗚咽都能吞噬,那離去的腳步卻倏然止住。
知搖背對着他,沒有被那冰冷目光審視的緊張感,開了話匣子索性就一股腦說完。
“我與你同入宗門,不、跟很多人都同時入宗門,距離今日已經一年有餘,我每日雞鳴起床練劍,甚至能練到三更半夜,累到原地睡着,就如此堅持到前日,劍術還是毫無精進,甚至還能被師姐輕松打掉手中劍,而那些人呢,都早有所成,再不濟劍術也拔高了一層……”
她擡頭望着遠方天地交際線,“究竟還要如何努力,如何不惰待才能成長?才能看到回報?”
風徐徐的吹,地上青草被吹得彎了腰,細細的葉片相互摩挲發出細微響聲。
知搖又拿起手中魚咬了一口,淡笑着看着遠方,“享受生活,也不等于虛度光陰,我沒什麽負罪感,也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比上輩子是好多了。
身後還是沒有動靜,風吹着草地沙沙聲響不斷,後背也沒有被刺到的視線感。
知搖以為人家不願意聽她廢話連篇早都走了,便将手中魚吃了個幹淨,擦幹淨手順勢原地一躺打算看風景。
這一仰頭便見那位高山松雪般的男人倒懸在視野之中,背後是蔚藍純澈的天,蹙眉視線微冷的凝着她。
她驚了一跳,當下坐直起身,卻不敢質問他一句怎麽還沒走。
“起來。”
身後傳來劍刃出鞘的冰冷金屬聲,男人的嗓音如這出鞘劍音般冰冷。
知搖心驟然提起。
他想做什麽?想一劍劈了她?
就因為方才反駁他,讓他又生出不快了?
“持劍。”
“我……“
知搖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那人又冷冰冰的加重那兩個字眼。
“持劍。”
“是……”知搖只得起身照做,以免這無情道劍修又發起瘋來。
才将站定,對面男人突然手中劍光閃爍朝她直沖而來,她慌亂之下橫劍格擋,卻見他手腕如蛇靈巧一轉,手中劍用力擊中她劍身,虎口瞬間麻痹,當啷一聲,佩劍落地。
雲行垂眸凝着掉落在地的佩劍,長眉蹙緊看着知搖,将佩劍歸鞘。
“你不是做劍修的料。”
這是事實,知搖也早已認清,心裏有所準備,眼下聽到他這麽說,并不覺得刺耳。
她蹲下身将佩劍拾起,“我知道。”
“所以,做不了劍修,你便打算一直這麽混日子下去?他日若再碰到危險,你當如何?”
知搖想過這個問題,在歸一宗做個灑掃弟子可以安心度日,或者離開宗門去做個凡人耕種為生也能接受。
雲行卻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說的話如利劍将她無情剖開。
“在宗門做灑掃弟子,無憂無慮,幽族攻上山來,覆巢之下,你覺得你會是如何下場?離開宗門當普通凡人?幽族勢力遍布凡塵,你覺得你可以安身保命?”
知搖舔舔唇,有些汗顏的低垂下頭。
這人……雖然說的都是對的,但說話當真一點也不委婉。
她雖存在感不強,也沒什麽能力,但好歹是個女子……就不能稍微給她那麽一丁點好臉色?
罷了,他都修無情道了,還指望什麽。
知搖硬着頭皮聽訓,等了半天,他突然又什麽都不說了。
她悄悄撩起眼皮觀摩這無情道劍修臉色,卻瞧見他唇邊沾着一點點醬汁。
巍然如肅穆雪山的形象轟然崩塌,知搖心中畏懼在此刻消退,甚至有些想發笑,在破功的剎那迅速低垂下頭,貝齒緊咬着牙關。
身上那股被針刺到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知道雲行又在瞪她。
“你的手,只适合提筆,不适合握劍。”
留下這句微冷的話語,雲行轉身提步就走。
知搖憋忍了半天,又想起他素日便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高山仰止的形象,若是就這般出現在人前,怕是會讓宗門弟子嘲笑。
好歹他曾幫了她幾次,她也幫他一回吧。
心思打定,這才站起身,看着雲行漸行漸遠,那雪白的袍子被風吹得飛在身後,如若高山之雪,不可攀附。
“等等……”
她低喊一聲,即便是背影,還是有些發怯,自然前方人沒聽到,繼續朝前走着。
知搖咬緊後槽牙,鼓起勇氣大膽的小跑追上前去,抓住他被風吹到身後的一截衣袖。
緞子微涼,如同霜雪在手中融化,也如雲行這個人一般。
“等等,”她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發緊。
雲行停下腳步,扭頭朝她看來,那雙長眉還是蹙着的,看向她的眼神還染着不悅之色。
知搖覺得,那或許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盯着他唇邊醬汁,知搖覺得要是直接告訴他,怕是會損傷了他顏面,他搞不好會惱羞成怒。
她漫吸口氣唇角微微牽出淺笑,手指輕點自己唇邊,隐晦暗示他,“我做的那個魚……味道好嗎?”
雲行沉眸,視線從她面上掃過而後看向遠方,“尚可。”
怎麽沒聽懂,真是急死個人。
知搖抿着唇,盯着他唇邊那點醬汁。
她已經壯着膽子主動拽住了他,但要動手幫他直接擦去,還是很考驗心态。
心髒擂鼓般砰砰狂跳,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知搖念着他恩情,深吸口氣硬着頭皮上前一步道,“冒犯了。”
白皙細長的食指探向他淡色的薄唇。
她手指溫熱,觸碰到他薄唇,許是剛從瀑布中出來,肌膚溫度還是微冷的,如柔軟玉石觸感極佳。
指腹輕輕幫他将唇角醬汁抹去。
縮回手的剎那,被男人忽地伸手扣住。
她擡眼便撞入男人那雙黑眸。
眉頭緊皺瞳孔緊縮,有震驚、也有什麽複雜翻滾晦暗幽深,像是鎖鏈般,将知搖瞬間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