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

劍鞘猛然用力橫掃, 那屍首被掃了出來,竟是剛剛她放在樹下的那只快死的烏鴉。

“怎麽又是你。”

知搖嘆息一聲,将烏鴉提起晃了晃, 沒有反應。

“跟你說死在別人家門口不禮貌,你就幹脆死在我家裏是吧?”

好好好,也是一只有脾氣的烏鴉。

知搖自認倒黴,提着屍首往外走,嘴裏小聲嘀咕着, “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又回到那棵樹下。

天色擦黑,有幾顆碎星挂在天幕閃爍。

昨夜下了雨, 今日雲霧要更濃些,在山中翻滾徘徊。

知搖四下張望着,選了個方位,就地挖坑, 将烏鴉屍體放了進去, 又仔細的将土一層一層掩蓋, 直将那屍首完全被掩埋,又在墳頭放了幾塊石頭當墓碑。

做完一切, 知搖起身拍拍手, 看着那小小的墳頭嘆息一聲。

“所以說啊, 生命彈指一揮間,有些東西要早些享受, 否則化為一抔黃土,又能如何?”

夜風吹拂,将她殘存在腦海中的丁點愁緒帶走。

看着浩瀚星空, 她嘴裏喃喃念着,“改日去歸一宗外面看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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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務, 除卻采買,宗門弟子不得随意下山。

但這個條約,對于知搖無效。

沒人知道她這麽一號人,她去哪兒,什麽時候出去,什麽時候回來,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但她沒有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門,出去玩,還得制定一套詳細計劃。

歸一宗建在一座山脈之上,光是要走出這山脈都得耗費不少時日,更何況山中還設下了不少迷霧陣法,

光靠兩條腿走,她怕是雙腿走斷了,也看不到外面的太陽,需得借助外力。

禦風符。

這是她想到的解決辦法。

禦風符她萬一畫不出來,可以再試試低級一點的疾行符,亦或者像上次,将留香與隐形符篆合二為一,再琢磨融合一個新的符篆來。

心下念着,人已爬上符修峰。

符修峰上加上她才一共五人,安靜的只剩下鳥叫。

今日知搖将要攀上峰頂時,卻聽得對話聲嘈雜,如無數甲殼蟲齊齊振翅那般鬧哄,一時之間有些懷疑她是不是走錯了,又跟上次一樣無意識的走到了劍修峰。

回頭朝來時路張望,又看看峰頂,确實是符修峰沒錯。

她又接着爬到頂端,果真見不少弟子簇擁在此,劍修、法修、獸修……幾乎歸一宗所有專業的弟子這兒都有。

不知什麽事這麽熱鬧,但知搖心裏記挂着疾行符,并沒有好奇,朝着畫符室徑直走去。

前方腳步聲急,有一女子低頭朝這邊疾跑而來,知搖正數着今日來了多少弟子,冷不防被那女子撞了滿懷。

那女子連連道歉,擡頭瞬間,知搖瞧見她眼底閃爍的水光,與挂在臉頰上的大顆淚珠。

這副面孔有些熟悉,是那位流芳師姐救回來的義妹流水。

當時她還回頭看知搖一眼,因而讓知搖對她印象格外深刻。

眼下她是将知搖給忘了,道了聲歉便擦去眼淚提步就跑。

知搖拂去衣裙被撞亂的褶皺,聽得左右竊竊私語。

“誰能想到,那位流芳師姐素來嚴肅一臉正義,竟然是幽族的細作,這位收回來的義妹怕不是也有問題,要我說,應該一起查上一查。”

原來是流芳落網了。

這姑娘哭的如此情真意切,應當是跟流芳是有真情意在的。

知搖循着流水跑開的方向望去,一抹颀長的白影恰好進入視野。

雲行。

心髒在剎那微微緊縮。

興許是對上他已經形成身體記憶,想要更改是改不過來了。

左右弟子嘈雜,這片空曠的地兒被占了個七七八八,她仗着自己身形纖細,又存在感低,就這麽隔着人群直勾勾望着雲行,想看看他會如何處理這流水姑娘的事情。

人頭攢動,衆多弟子注意到雲行,齊刷刷彎腰拱手一禮。

“見過雲行師兄。”

宛若風吹草低,她一朵直立其中的花兒便尤為顯眼,毫不意外的與雲行四目相對。

那雙眼如冰石,靜靜地望着她,腦後墨色的發絲與衣袍随風而舞,身上凜然劍氣分毫不減,

他是極為耀眼的。

即便修了無情道,那些個弟子在背後說他兇神惡煞,但對他仍舊憧憬。

知搖莫名想起昏睡過去之前,他拉着自己手腕,柔聲說不是她,別害怕的畫面。

那時他唇色蒼白,淡去了身上駭人劍氣,她能透過他外表的冰冷,感受到他內裏的溫柔。

當是只有她一人才見過的風景。

恍惚間心頭仿佛被蜜蜂蟄了下,她急忙要錯開視線,卻見雲行先她一步移開眼,落在朝他奔來的流水姑娘身上。

知搖喉頭一滞,好似一口氣提起卡在咽喉處,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有些別扭,卻又說不出具體如何別扭。

擡頭看了眼逐漸轉灰的天,道是這天氣的原因,轉身便朝着畫符室去了。

“還請雲行師兄救救我姐姐,她絕對不是幽族的細作。”

流水姑娘哭的梨花帶雨,而面前的那位雲行師兄卻站的筆直,兩眼幽幽望着那抹纖細倩影離去的方向。

風拂動他發絲衣袍,好似已然有一部分随知搖而去了。

“雲行師兄?”

流水姑娘見他望某處望的出神,伸手輕扯他衣袖,卻在即将觸碰到那一片衣角時,被避了開來。

雲行垂眼看着她,“是與非,宗門幾位長老自有公斷,絕不會冤枉自家宗門子弟。”

言罷,只管提步越過她。

沉水香微冷,冷的不近人情。

“天吶,有沒有感覺雲行師兄好像比以前更加冷酷了……”

“聽聞前幾日又入斬情殿了,又少一個七情六欲,如此冷酷倒也合情合理。”

“憐香惜玉也不知,忽然有些可憐雲行師兄,這輩子也體會不到男女之歡的快樂,真不知道雲家那麽多孩子,是怎麽舍得将最小的兒子推出來入無情道的。”

“快閉嘴吧,雲家的事幾位長老都得掂量,憑你也敢議論?”

*

畫符室內算是安靜,知搖聽不到外面亂哄哄的聲音。

掏出那本初級臨摹冊反複看了看,尋不到有用的符篆,便決定還是起身去尋劉伯山,順帶問他買些畫符用的紙。

尋到劉伯山經常待着的那塊青石前,正好見他收起臨摹冊起身。

“伯山師兄,我……”

劉伯山看着她頓住腳步,眨了眨眼,知搖便知曉他将自己忘了,又介紹一遍,“我是符修峰的見習弟子。”

劉伯山一拍腦袋,哦的拉長語調,“好幾日不見你了,畫符功夫如何?可有進步?”

“畫了一張留香隐形符。”

“留香隐形符?畫了兩張啊,不錯不錯。”

“不是,是一張,我融合了一下。”

“哎,胡說了不是?符篆哪兒有能融合的,又不是劍技,好了,跟我來。”

他自顧自說了一堆,知搖正要回答,卻被他拉着徑直朝一個方向走去。

“走走走,師尊剛剛傳音符給我,讓我前去正心室參斷,孟文州還有你杜淩萱師姐也在,今日剛好見見。”

知搖也有些好奇劉伯山口中描述的這二人,略微沉吟,還是跟着去了。

正心室。

尋日裏是懲戒符修峰犯錯的弟子所用,今日被用來參斷。

一般來說參斷這種事是不用符修峰來做的,但玄微現在還未蘇醒,按照輩分,是符修峰的天樞長老最大,該他來做。

室內天樞長老坐在上位,雲行坐在他左下手,周圍站着約莫二十位弟子,服飾各有不同,皆是諸峰派出來的代表參斷。

知搖被劉伯山拉着進門,能感覺到拉着她的那只手緊張的收了收,但知搖面上仍然毫無變化。

無他,只是這些人視線大多不會落在她身上。

心頭這麽想着,卻覺身上有道微冷的視線掃過,針紮般讓她略微不适。

擡頭循光望去,只見雲行端坐在天樞下手,手肘壓在桌案上,五指握着他随身的佩劍,并未看她。

知搖就這麽任由劉伯山牽着往裏走,眼見行至正中央,周圍的視線終于逐漸落在她身上。

劉伯山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到天樞面前,雙手十分自然的扣着她肩頭,笑語道,“師尊,這位便是前幾日我與您說的見習弟子了,名叫……”

知搖看他卡殼,連忙開口補救,“知搖。”

那位天樞長老形容堪稱松弛感滿滿,上下打量知搖一番,啓唇将要說什麽,那頭卻響起微冷的話語将之截斷。

“伯山師弟是來參斷,還是讓諸位看你介紹新人?”

一貫的清冷沒有起伏的嗓音,雲行擡眼看向坐在主位的天樞,“符修峰人員較少,天樞長老也不可疏于管教,衆多弟子在此,長老弟子卻與女修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知搖默默叫了聲完,雲行對她不滿,現在火氣都牽連到劉伯山了……

天樞笑呵呵一搖頭,擡手在虛空輕點劉伯山幾下,“瞧瞧,因着你,連老夫都被一同訓斥了,還不快給雲行道歉?”

劉伯山連忙松開知搖,扭頭要沖着雲行拱手行禮,雲行卻撩眼看向別處。

“正事要緊,旁的放放吧。”

“好好好,都聽你的。”天樞又是無奈一搖頭,沖着門口招招手,有位穿着黑袍的青年便颔首點頭,提步邁出去。

模樣倒是清秀,在整個歸一宗都算上上之姿。

劉伯山适時湊近知搖,在她耳畔壓低聲音道,“那是你孟文州師兄。”

知搖意會的點點頭。

忽而感覺有道尖銳的視線毫不避諱大剌剌的朝她刺來,下意識擡頭回望,就見門口處一穿着黑袍的女子正用一雙滲人的鳳眸狠狠瞪着她,眼中敵意幾乎凝為實質,要将知搖戳個對穿。

劉伯山解說的聲音又在耳畔低聲響起,“杜淩萱師姐,先前說了,她有病,初入宗門時眼睛還沒那麽大,瞧瞧,這才過了一年的時間,那雙眼足足瞪人瞪大了一圈,記得離她遠一點,別說我沒提醒你。”

瞧着那女子兇巴巴的視線在她跟劉伯山二人身上來回游移,知搖忽然懂了什麽,腳步往旁邊挪了挪,跟劉伯山拉開些許距離。

十分清晰的感受到那女子刺目的視線弱了不少,知搖再回望過去,那位有病的師姐還沖她笑了笑。

哦……原來是這麽個病。

“放開!放開我!”

門口低沉帶着怒氣的女聲越來越近,砰的聲撞上門檻,流芳被孟文州反剪着雙臂押入室內,一踢膝窩直接跪在人前。

那眼如知搖最初見過的一般,嚴厲中帶着幾分倔強的冷,啐了一口,“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随便你們如何審問!”

流芳是個硬骨頭,衆人都知曉。

正在衆人發難時,只見雲行從座椅上緩緩起身,朝流芳緩緩踱去。

冷冽的氣息,渾然天成的壓迫感,在場之人無一不下意識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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