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符修峰上, 原本弟子就寥寥數幾,眼下劉伯山跟杜淩萱在院內養傷,就越發安靜。

平日裏還能聽到二人的打打鬧鬧聲, 眼下峰頂安靜的只能聽到風吹桃花的簌簌聲,外加幾聲鳥雀啁啾的叫聲。

孟文州坐在牆頭,手中拿着一塊糕點,掰下來一塊扔給飯桶,再掰下來一塊丢給聽心。

那頭飯桶嘴裏還沒咽下去, 又仰起頭沖他張嘴叫着乞食。

孟文州又掰下一塊,直接穩準地丢進飯桶嘴裏。

“你的主人這會兒了還不回來, 怕是不要你了。”

飯桶聽不懂,只知道仰着頭要吃食。

孟文州将手裏剩下的糕點盡數抛給飯桶,卻不料那糕點在空中打着轉兒,像是碰到了一堵無形的牆, 停在虛空不動了。

飯桶張着嘴等了半天沒等到, 撲騰着便要跳起來接, 但雙翼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摁住,飛不起來。

孟文州微蹙眉頭, 而後扭頭朝着院門方向望去。

腳步聲輕響, 風吹着雲行的墨發袍角翩翩而動, 旁若無人的閑庭信步走入院中,穩穩地停在飯桶身邊。

擡手撫摸飯桶的羽毛, 感受着掌心下絲綢般的質感,他開口,“跟我走吧, 你主人也在。”

他複又撩起眼皮看騎在牆頭的孟文州,廣袖一揮, 停在虛空的糕點重新飛回到孟文州手中。

“文州師弟,阿搖不在的時候,多謝你照顧她的坐騎了。”

阿搖?

孟文州從牆頭上跳下,與他四目相對,“雲行師兄什麽時候與知搖這麽親昵了?”

“你不知道的時候。”

雲行淡掃他一眼,禮貌颔首,牽着飯桶轉身要走,孟文州眉梢高挑,将手中剩下的半塊糕點沖着飯桶晃了晃。

飯桶見狀撲騰着死活不肯走,在雲行手裏掙紮着要往孟文州身邊湊。

孟文州半笑不笑道,“飯桶似乎除了知搖,只認我一個主人,這可真是難辦,雲行師兄怕是帶不走它了。”

雲行掃了眼他手中拿着的糕點,“不見得。”

言罷直接松開飯桶,提步朝外邁去。

他走的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如天邊緩緩游移的雲,優雅矜貴。

孟文州見狀意外揚了揚眉,沖着飯桶又晃了晃手中糕點。

不再受限的飯桶興奮地拍打翅膀就朝他沖來,張開了長長的喙就要将糕點奪去,卻在下一秒像是被點穴般猛然頓住,就這麽張大嘴巴拍打着翅膀掉頭朝着雲行飛奔而去。

雲行慢悠悠停在門前,轉身時攤開掌心,拔開一只精致玉瓶,從裏面倒出來些透亮液體在飯桶口中。

飯桶一改方才饞勁兒,似是被喂飽的貓兒,餍足的咂咂嘴。

液體留香,随風飄入孟文州鼻腔,竟蘊含着濃濃靈力。

雲行擡眼朝他這邊瞥了一眼,随後若無其事的離去。

飯桶也無需他牽着,走到哪兒便跟到哪兒,緊緊綴在後面,生怕把好不容易傍上的飯票丢了。

孟文州站在原地方才回神。

剛剛那小子……是用千年靈液誘騙一頭坐騎嗎?!

就為了贏他?

孟文州萬分不可思議的哈了一聲,望着雲行離去的方向,“還說我勝負欲強,這小子怕才是勝負欲最強的。”

雲色動人。

天邊撲棱棱飛來一只烏鴉,油亮的羽毛被月光染上一層銀光,落在樹梢上也極為顯眼。

猩紅的眼眸轉動,偏着腦袋看向地面的孟文州。

樹影中漆黑,那鳥眼緋紅詭谲,幽森恐怖。

孟文州似是被施展定身術,瞳孔驟然緊縮,立在原地垂手不動。

烏鴉拍打翅膀,抖了抖胸前的羽毛,歪着腦袋張開了喙,竟然吐出個冰冷孤傲的女子嗓音。

“幾日不見,你翅膀硬了,見了阿娘都不跪了。”

孟文州握着糕點的手五指收緊,将糕點在掌心碾成泥,從指縫中溢出。

臉上森寒瞬間消逝,拳頭緊了又緊,佯作無事扯唇一笑緩緩單膝下跪。

烏鴉翅膀猛然一揮,地上碎石卷起,直直砸向孟文州額頭,皮肉瞬間青紫,從中徐徐沁出血來,連成一線,從額角滑下。

“出來久了,也敢給我臉色看了?”

孟文州深吸一口氣,将腹中火氣壓下,“怎敢。”

烏鴉哼了一聲,“我瞧着高燭武的魂牌碎了,來問問你,怎麽回事。”

孟文州抿着唇,許久沒說話,半晌後勾着唇輕笑出聲。

“你笑什麽?”

“我笑阿娘明明對自己的兒子幾番出生入死都不聞不問,卻為一個手下死了,親自深入敵方大本營,真是有情有義,令人唏噓……”

“混賬東西,我沒工夫跟你在這兒鬥嘴,高燭武呢?”

孟文州滿不在意,“阿娘不是看到魂牌碎了嗎?”

“怎麽死的?”那邊沉了嗓音。

孟文州不管她讓不讓起身,站起來拍拍膝上的灰塵,“他壞事暴露了,我為了洗清嫌疑,在他出賣我之前出手殺了他,以免牽扯到自己,這個答案,阿娘滿意嗎。”

啪——

隔空一記勁風狠狠抽落在臉上,孟文州腦袋偏側,發絲當即淩亂,唇角破開皮肉,又沁出點點血色。

他想笑,才牽動唇角,就痛的嘶聲,“要不然直接打死我吧,這種不疼不癢。”

也不想站着,他轉身踱步到知搖的搖椅前,就這麽躺了下去,閉上眼睛随着搖椅晃悠身子。

“你以為我不會下手嗎?”

“會,怎麽不會?”孟文州一手搭在扶手上随着搖椅晃動幅度有節奏的輕拍着,“阿娘是北境出了名的鐵血女族長,什麽事幹不出來?”

烏鴉被氣的羽毛輕顫,閉上眼,半晌之後重新睜開,猩紅的眼底又恢複先前那般冷漠。

“留影珠,拿來吧,我來時感覺到那無情道劍修打鬥的氣息了,我要看當時的情況,別跟我說你沒有,亦或者忘記存影,雖然我現在只有你一個兒子,但不代表未來不會再有其他兒子……”

話音冰冷,如碎冰敲擊在孟文州心頭。

感受到濃濃的殺氣,孟文州敲擊扶手的動作一頓,睜開眼與樹上的烏鴉對視。

毫無溫度的視線在虛空碰撞,僵持半晌之後,烏鴉再次開口,“你該不會是對這兒産生感情了吧?”

孟文州心頭驟然緊縮,恍若無形大手将心髒猛地攥住,呼吸跟着緊繃。他面上仍然維持着輕笑,帶着玩味兒的語調道,“是,産生了十分濃厚的感情……”

那冷豔的女音盯着他看了半晌,低笑起來,滿滿的嘲諷,“繼承魔族血統最濃的你,怎麽可能會産生感情,別令人發笑了,東西,拿來。”

孟文州翻開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晶亮的珠子,在指尖轉動了下,“最後一幕畫面有點意思,拿回去好好研究吧。”

言罷,手上用力,将留影珠抛向烏鴉。

夜色沉黑,流雲漂浮。

烏鴉拍打着翅膀撲棱棱飛遠。

走出許遠的雲行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回頭朝夜幕中望去。

月色照人,虛空微明,什麽都沒看到。

飯桶還想再嘗嘗那靈液的味道,趁着他不注意用尖尖的喙戳進他衣袖當中翻找。

雲行回過神來,垂眸看着它。

仿佛被刀劍鎖定,飯桶渾身一僵,似是上了發條的娃娃,寸寸從雲行袖中退出,佯裝什麽事都沒發生,提起腳優雅的走在前方。

雲行無奈搖搖頭,帶着它一路返回柳樹居。

竹屋內亮着柔和珠光,雲行停在門前,看着內裏倒映在門前的剪影,眉眼舒展,旋即擡手叩門。

裏面那影子聽到動靜倏地起身打開門來,“師兄回來了?”

靈越的容顏就在眼前,雲行點點頭,“坐騎給你帶回來了,這下可以放心住在這兒了。”

知搖看了眼緊緊跟在雲行身後的飯桶,從袖中取出糕點抛過去。

雲行瞥了眼那糕點,眼底流光閃過。

“這糕點,我見孟文州也有。”

知搖也不避諱,應了一聲,“應當是我前些時日給他的,他還沒吃完吧。”

雲行提步踱至矮案前,手指撫上茶盞,聞言微微側眸,“哦?聽起來給他的挺多的。”

“也不多吧?每次我做了吃不完就會給他們分點,也可能久而久之的積少成多了吧。”

知搖給飯桶喂糕點,看它竟然不好好吃,擡手賞了它個栗子。

雲行兩指轉着茶盞,嘴裏喃喃念着,“久而久之、積少成多……”

知搖慢半拍反應過來,回頭看他端坐在矮案前,白袍委地,發絲柔順落于後背,低垂着眼睑看着手中茶盞,神游天外。

起身悄悄湊到他身旁,故意問,“師兄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沒什麽,”雲行繼續看着手中茶盞,“只是憶起,我好似只吃過兩次你做的糕點。”

“哦……原是想吃糕點了。”

雲行擡眸直直對上她視線,“不是。”

本還想繼續逗逗他的知搖忽然被這黑眸震住,察覺到危機想後退,手腕卻倏然一緊,被人扣住,緊接着一股力道襲來,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傾,墜入一片沉水香中。

雲行将她按在懷中,側臉貼在她耳畔,薄唇噴吐出來的氣息剛好噴拂在她耳垂,眨眼便見那耳垂染上晶瑩的粉。

“你要逗我,看我出糗,合該換種方式。”

知搖仿佛被猛獸盯上,緊繃着身子不敢亂動,依着他的話往下說。

“什麽……方式?”

雲行緩緩擡手,一手按在她香肩,修剪齊整圓潤的指甲挑起一層衣襟,手指徐徐深入勾住,緩慢地往下拉。

“你不記得那日的事情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日的一點細節。”

他的唇柔軟微冷,淺吻上她耳廓,溫熱的氣息噴拂在耳中,仿佛羽毛劃過,酥麻的癢。

“那日,你便是這樣,在我眼前将衣服伸手勾落至肩頭,我便把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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