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答

第28章 回答

這注定是個混亂不堪的夜晚。

救護車來得還算快, 在山路下還遇到報完警在等警察來的出租車司機。

夏添等在車裏,始終沒出去。

救護車剛把徐成骁拖走,警車也鳴着笛到了, 兩輛車狹路相逢, 卻不知道是同一件案子。

聽見警笛聲響,出租車司機跳起來看, 終于見到那狹窄的路上出現閃爍的紅藍色警車燈光, 差點感動到哭泣。

正當他聲淚俱下地控訴車被徐成骁搶走時,那輛他追了一路的私家車正好從山上開下來, 車燈刺得他眯了眯眼。

“就是這輛車!”

等到看清私家車的外形和車牌號, 出租車司機立刻激動地指着車身大喊。

“那臭小子讓我追的就是這輛車,一直追到了這裏,他們就上了山!”

出租車司機邊說邊跑到路上去攔下那輛私家車:“停下!停下!”

遠遠看見前面警車警燈閃爍, 私家車司機心裏有點發怵:“這怎麽還有警察啊?”

鐘斯琰一臉了然的淡定表情,不僅早就看見了警車, 一切也在他預料之中。

被搶了車,出租車司機不報警才奇怪。

“警察同志。”私家車司機先下了車,主動上前搭話, “這是怎麽個情況啊?”

“這位出租車司機報警, 說有人搶了他的車去追你的車, 一路追上了山——”

Advertisement

“他人呢?”

不等警察把話說完, 出租車司機就迫不及待地搶了話, 滿腦子都是他的車。

“那臭小子不是搶了我的車追你們去了嗎?怎麽你們下來了他還沒下來?”

“嗨,你說那個小男生啊?”私家車司機皺眉,“他剛被救護車接走了, 你沒看見?”

“什麽?救護車?那我的車呢?”

“撞爛了啊,還在上面。”

出租車司機眼前一黑, 警察接過話:“到底什麽情況?剛剛的救護車是你們叫的?”

“對啊。”司機點點頭,指了指旁邊跟過來的鐘斯琰,“準确地說,是這位小帥哥看他可憐幫忙叫的,哎喲,那一臉血,吓人呢!”

警察順着他的話看向鐘斯琰。

鐘斯琰主動應到:“是我叫的。”

情況比想象中還要複雜,警察兵分兩路,一路上山去查看撞車現場并取證,一路把幾人帶回警局配合調查詢問。

折騰到早上六點,幾人分開單獨詢問做記錄,又從私家車的行車記錄儀上調取了視頻查看,這事兒才勉強有了個結果。

出租車司機一聽說自己差點構成犯罪,忙慌裏慌張地擺手想要撇清關系。

“我真不知道他是這種人,他說那是他妹,被人家騙了,讓我幫他追的!”

後來聽警察說這事兒不用他承擔什麽責任,司機又開始擔心他的車:“那我的車咋辦?他到底死沒死?還沒賠我車呢?”

徐成骁當然沒死。

他這種禍害命比誰都硬,危險發生的一瞬間,安全氣囊彈出來,又讓他撿回一條命。

等他醒過來,醫院讓他聯系家人,他卻愚蠢發問:“昨晚的人呢?”

“什麽人?路人好心報的警,我們醫護人員開救護車去接的你,沒人跟你一起。”

-

從警局出來,天剛蒙蒙亮。

幾人都是一夜未睡,私家車司機打着呵欠說要回家補眠,鐘斯琰付了一大筆錢給他。

“給您添麻煩了師傅。”

“嗨呀,小事。”司機歡喜地接了錢擺擺手,全然沒放在心上,“也是做好事嘛,而且還有這麽多錢拿,抵我好幾天的工資了。”

等司機走遠,夏添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立即取下書包:“你給了多少?我還你。”

“省省吧。”鐘斯琰也打了個呵欠,“是我讓他改的道,用不着你付。”

“不是這麽算的。”

夏添取出自己書包裏的錢包,裏面現金總共不到三百塊,就這還是國慶夏成剛給她的,她想都沒想,全部交給鐘斯琰。

“雖然不太确定你到底給了多少,但如果不夠的話,你跟我講。”

鐘斯琰懶得跟她争這個,看都沒看她給了多少錢,随手抽出來張一百的塞回她手裏。

“多了一百。”

一分不剩的,難道她想走回去。

笨得要死。

夏添有些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還沒來得及确認清楚,鐘斯琰就打着呵欠轉身離開。

“困得要死,回家睡覺,今天的課我不去了,你要是困,你也回去睡。”

-

鐘斯琰打了車離開,卻不是回去睡覺。

他去了趟接收徐成骁的醫院。

問到病房號,找過去,那混蛋正醒着,見到他的第一眼,竟然出奇平靜。

“她呢?”

鐘斯琰随手扯過一旁的折疊椅坐下,面朝着他一臉純善地笑起來:“誰啊?”

“你裝什麽?”

“瞧你說的,你又沒點名道姓的,咱倆又不熟,我哪兒知道你說的誰。”

鐘斯琰邊說邊環顧了一圈病房。

總共四張病床,其餘三張都空着,居然還讓這混蛋住成了單人的。

徐成骁确實走運,車都撞成那樣,居然也沒受多嚴重的傷,就是一時半會下不了床,腦袋上纏着紗布,看上去挺滑稽。

他躺在病床上,将鐘斯琰看了又看,半晌,冷笑了聲:“你喜歡她?”

鐘斯琰挑了挑眉:“哪只眼睛看出來?”

徐成骁最讨厭他這種雲淡風輕的表情:“都是男人,別他媽跟我裝。”

“有點好笑。”

鐘斯琰這麽說着,當真笑了聲,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笑聲也是冷的。

“你也配叫男人?”

“是嗎?”徐成骁也跟着笑,“我不能叫男人?我要不是男人,親她的時候——”

鐘斯琰起身一腳踹在他病床架上。

“哐”的一聲,病床被踹得滑出去,撞到旁邊那架病床,兩名護士聽見動靜立刻小跑趕了過來。

“幹什麽幹什麽!病房要保持安靜!”

病床被護士推回原位,徐成骁躺在上面,癡狂地看着鐘斯琰,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太得意太爽了,就是這種感覺。

雖然他根本就沒親到夏添,但他偏要這麽說,鐘斯琰越氣他就越開心。

他甚至覺得鐘斯琰這一腳都踹得太輕了,應該直接踹他身上而不是病床上。

或者應該直接動手掐死他。

不夠。

根本不夠。

他可能喜歡夏添,卻不夠愛。

徐成骁想,如果是他的話,換作他聽見別的男人這麽說,他現在就要他死。

而且,還要死得很難看。

鐘斯琰立在病床前,渾身氣場冷冽,對着徐成骁那張猙獰的臉,也毫無感情地笑了下。

“活得久一點吧。”

-

夏添請了假,輾轉趕到徐成骁所在的醫院病房外時,正好撞見鐘斯琰從裏面出來。

長長的走廊,寂靜的清晨。

四目相對的瞬間,倆人一同停下。

那一刻,夏添只感覺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你……”夏添猶豫着先開了口,“你不是回家睡覺了嗎?怎麽在這兒?”

鐘斯琰眼簾微垂,平靜地注視着她。

隔着幾步之遙,只看着她,一語不發。

被他這樣沉默而平靜地看着,夏添清晰地感覺到心髒仿佛在直直地往下墜。

她的秘密,他知道了嗎。

昨夜她有試探,徐成骁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昏迷過去,而後半夜的警局裏,警察對他們分開詢問,他對前事也并不知情。

那現在,他這麽看着她……

也許是事情太過糟糕,夏添反而很快冷靜下來:“他都說了什麽?”

鐘斯琰仍舊是不回應,邁步朝她靠近。

擦肩而過的瞬間,擡手扣住她手腕。

已經是秋天,晨間露重風涼,夏添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一片冰涼,而他的手心卻滾燙。

不等她開口詢問他要幹什麽,霸道而強硬地直接将她拽走。

“鐘斯琰——”

顧及在醫院,夏添壓着嗓子,叫得并不大聲,鐘斯琰卻仿若未聞。

她嘗試掙紮,卻完全掙脫不開他的禁锢。

就這麽一路穿過長長的走廊,搭乘電梯下去,出了住院部大樓,鐘斯琰都沒松手。

夏添不太懂他這是什麽意思,正要再問,他卻忽然間停下,抓她的手也同時松開。

擡眼一看,面對面走來兩名警察。

警察一眼認出倆人:“你們怎麽在這兒?”

鐘斯琰語氣淡淡:“過來看看他醒沒醒。”

“行吧,可別趁他這會兒受傷私自報複,不然這事兒性質就變了知道吧?”

“知道。”

“那快去上學吧,我們上去問問情況。”

夏添揉着手腕跟在鐘斯琰身側往醫院正大門走,他手勁兒大,抓得她手腕皮膚有點紅。

“你都知道了嗎?”她問,“我的事。”

鐘斯琰微仰着臉,閉了閉眼。

放緩的呼吸間,情緒收斂。

“我能知道什麽?他什麽也沒說。”

夏添微愣,詫異擡眼:“沒說?”

“嗯。”鐘斯琰臉色仍有些冷,語氣很淡,“就只是罵我,讓我給踹了一腳。”

罵他?怪不得他這麽生氣。

夏添心裏提着的石頭稍稍落地,又開始擔心他:“你踹他了?重不重?萬一你——”

“夏雙喜。”

鐘斯琰打斷她。

“我踹的是病床。”

那應該就沒事。

夏添輕輕呼出一口氣,這一整晚腦子都是緊繃混亂的,這會兒才有了一絲放松。

“那就好,別為了他讓自己擔事兒,不值得。你餓不餓?我請你吃早飯。”

“嗯。”鐘斯琰提着包繼續往正大門走,“吃紅油腦花吧,多加辣椒紅油。”

夏添背着包跟上去,不明白他大早上怎麽要吃這麽重口味的東西:“早上可能沒有。”

“那就讓老板給我現做。”

“一定要吃這個嗎?”

“不然你就去把那蠢貨的腦子挖出來給我做。”

“……還是讓老板做豬腦花吧,你吃他的腦子,可能會變得跟他一樣又蠢又壞。”

“我拿來喂狗。”

“……”

狗又犯了什麽錯。

-

倆人跑了幾條街,好幾家店,終于找到一家大早上也願意現做紅油腦花的炒菜店。

夏添是有一點被吓到的,當鐘斯琰夾着一塊裹滿紅油的豬腦花給她看,并有些可惜地向她介紹——

“可惜你沒看見,昨晚那蠢貨滿臉血,像腦漿迸出來,我家狗最愛這種新鮮的腦花,他得慶幸我家狗不在,不然……”

“那蠢貨的腦袋,只能剩下殼。”

夏添聽得後背直發涼。

一直聽說他家有錢有勢,卻不清楚具體是做什麽,怎麽聽他這麽描述,像混道上的。

鐘斯琰就這麽惡趣味,見她被吓到,他就爽了,滿意地收回手,雙眸掃過她緊抿的唇線。

頃刻間,眼底淬了寒冰一般冷。

-

夏添下午就回了學校,桌面上堆着一摞試卷,中間夾着張成績單。

秦姝進門看見她,好奇地湊上來:“你怎麽了啊夏添?哪裏不舒服,怎麽跟鐘斯琰一起請了假?”

夏添沖她笑笑:“沒事,就是昨晚可能吹多了風有點受涼頭疼,現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秦姝放心了,又激動地催促她看成績單,“你太厲害了夏添,上次已經考那麽好了,怎麽這次還進步這麽多!”

夏添打開成績單,毫不意外地在第一的位置看見鐘斯琰的名字,他仍舊是全校第一。

再往下找,她從上次的全班21前進到這次的全班11,從全校99前進到這次的全校51。

雖然遠不及她從前在寧師附中的排名,但夏添內心清楚,這已經超越她在寧師附中的成績。

當然,這還不夠。

下限用來跨越,上限用來打破。

除了超越縱向的自己,還需超越橫向的對手。

夏添把成績單像上次一樣小心翼翼地折疊收好,鐘斯琰還沒來,課桌上擺滿試卷。

天才的試卷總是充滿誘惑,她想不告而拿,想了想還是禮貌地發了微信消息詢問。

然而卻沒等到他的回複。

更先到來的,是警察讓她過去配合調查的通知。

-

這不是夏添第一次見到徐成骁的父親,在幾個月以前,也是在醫院的病房裏,相似的情形,他像現在一樣厭恨地盯着她。

“又是你。”他說,“你到底想怎樣?”

徐成骁皺眉瞪他:“你兇她幹什麽,又不是她把我撞這樣,我自己撞的。”

轉而看向夏添,微笑着,語氣溫柔:“好久不見了,夏添,我很想你。”

夏添輕蹙眉心,往後退了一小步。

他的臉上立刻露出很受傷很難過的神情:“對不起,之前喝多了酒傷害了你,以後不會了,你能不能別這麽讨厭我。”

“行了,先別敘舊。”警察打斷他的話,“我們來把案子了解一下。”

“不用了解了。”徐成骁一臉無畏地看向警察,“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行,既然這樣,那你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這也沒什麽可說的,我就是以前喝了酒犯了點小錯,這事兒已經過去了。”

“這次到南塔,我是專程找她來的,我喜歡她,我想見她,但她不喜歡我,我就只能偷偷跟着她,我想多看她兩眼,這也犯法嗎?”

“出租車司機報警,說你搶了他的車。”

“這個我承認,但我也沒用他車幹什麽壞事,就是着急了點,怕我喜歡的人跑遠了我找不到,我又不是開他車去撞人。”

“那車多少錢,你讓他算算吧,我賠他就行,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吧,能私了嗎?司機人呢?讓他過來聊聊,我這走不了。”

“你涉嫌未成年無證駕駛。”

“行了,這個我也認,該怎麽弄怎麽弄吧,我腦袋疼,你們問完了能不能出去。”徐成骁有些不耐煩起來,“讓夏添留下。”

夏添當然不肯,下意識朝警察靠近:“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徐成骁一臉無辜:“那是什麽樣的?這就是我的想法啊,我就是想你了想來看看你啊夏添,難道你比我還要懂我心裏在想什麽?”

夏添只覺得他可怕,這樣混淆視聽,可事情照他這麽說也是能說得通的。

畢竟,從事實上來講,這次他确實沒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只帶來心理上的驚吓。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有鐘斯琰在,如果不是鐘斯琰,她不敢想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

也許已經被徐成骁毀掉。

可這卻不能證明,徐成骁确實想傷害她。

警察提起之前夏添報案時說的那塊石頭,徐成骁語氣更加無辜了:“那又怎麽了?難道那就是威脅嗎?古有廉頗負荊請罪,難道我現在還不能用石頭請罪了嗎?”

“我那是想告訴她,我知道錯了,她要是不解氣,再用那石頭砸我一頓,砸哪兒都行,我都受着,只要她原諒我。”

“那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随你們檢驗,沒藏攝像頭也沒藏着有毒的東西,我在路邊撿的。不是吧警官,難道路邊撿塊石頭也違法啊?”

“行吧,這又違反了什麽法?偷拿公共財物?那塊破石頭多少錢,我賠還不行?”

徐成骁瞎扯的本事一流,一臉無所畏懼地耍無賴,篤定自己不會被怎樣。

警察一時間真拿他沒辦法,畢竟辦案講究邏輯和證據,而照他這麽說,事情确實變成另一番模樣。

最最重要的是,這次他确實沒來得及對夏添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所以一切不純的動機,都可以由他胡編亂造成純粹的。

出租車上的錄音設備也被提取出來,全程的錄音也只能證實他确實只是在不斷地催促司機追趕前面的車,并無其他動機透露。

出租車司機很快趕到,在徐成骁父親的交涉下,拿了一大筆錢,什麽都不再追究。

除了搶出租車和未成年無證駕駛這兩件徐成骁自己承認的事,其餘他不承認的,都因為并無既定事實和充足的證據而就此作罷。

夏添當然可以就此提起訴訟,但結果一定是敗訴,且會花費大量財力心力和時間。

任何一種,她都耗不起。

她知道,她什麽也做不了。

只能無力地看着徐成骁父親去替他辦轉院回寧陽的手續,看着他無事發生一般對着她笑。

“夏添,等我好了再來看你。”

一陣惡寒瞬間從腳底爬到頭頂,夏添只想現在就高考結束,她要立刻離開這裏。

她要去往一個沒有任何認識的人知道的地方,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徐成骁。

夏添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擺脫徐成骁,怎麽做才能讓他受到懲罰。

她仿佛陷入一個無解的謎題,終其一生都要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彌天大霧裏。

就算她這輩子都因為徐成骁而毀掉,他那樣的人也不會因此遭受像她一樣多的痛苦。

即便她因為徐成骁失去生命,徐成骁也會好好活着,去看她再也看不見的大千世界。

夜裏的門診大廳關着燈,夏添心不在焉地走進這片昏暗中,卻在不經意間一擡眼,看見夜色裏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形高而挺拔,漫不經心地靠在大廳門外巨大的圓柱上,輪廓清晰的側臉被手機屏幕的光線點亮,看上去帶着點難以接近的冷。

夏添也不太清楚,鐘斯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看上去像是在等她。

“鐘斯琰。”

夏添朝他走過去。

鐘斯琰偏頭看來,眉心微挑,沒應聲。

夏添走出門診大廳大門,才發現外面在下雨,而鐘斯琰另一只手勾着一把傘。

“你是來給我送傘的嗎?”

“想得挺美。”鐘斯琰收起手機,昏暗夜色裏雙眸幽深,“我來看看那蠢貨死沒死。”

“沒有,還活着,你要上去看嗎?”

“哦,活着?那不用了。”

鐘斯琰撐開傘,自然而然地将她也遮住。

“死了的話倒是可以去看看。”

夏添靠近他,與他同撐一把傘往雨裏走,沒話找話地講:“下午我給你發消息了。”

“嗯。”

“你沒回。”

“講點道理。”鐘斯琰冷笑了聲,“看看你手機,是誰沒回。”

夏添掏出手機一看,他後來不僅回了她的消息,還給她打了電話,但她手機開了靜音,沒看見也沒聽見。

“抱歉,我開了靜音。”

鐘斯琰輕扯了下她的胳膊,帶着她避過悶頭莽撞沖刺的男生,聲音涼涼的:“看路。”

胳膊貼着胳膊,夏添才察覺到有點冷。

“謝謝。”

鐘斯琰沒感情地拖着嗓“嗯”了聲。

她又問:“你來了多久?”

“半小時。”

“一直在那兒等着嗎?怎麽不上去?”

鐘斯琰偏頭瞥她:“方便?”

夏添沒多想:“為什麽不方便?”

“是嗎,我又能聽了?你的秘密。”

夏添眸色微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一直等在樓下沒上去,是因為知道警察在上面問話,會涉及到她不想說的秘密。

雖然他似乎不止一次地想讓她開口講述,可她沒同意,他也沒強迫。

甚至,在這樣有機會知道的情況下,也并沒有選擇以這樣乘虛而入的方式去了解。

他是如此尊重她的隐私和意願。

夏添微微垂眼,低聲道:“謝謝。”

而後聽他問起:“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像是一切都盡在他掌控之中,算無遺策:“那蠢貨全身而退了是吧。”

夏添訝異:“你怎麽知道?”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笨。”鐘斯琰輕嗤了聲,“他要是沒點東西,敢那麽瘋?”

“你說得對,他家裏背景确實很厲害,他很能扯,他爸也很能擺平麻煩,今晚他就要轉回寧陽的醫院,他還說——”

“下次再來找你?”

“嗯。”

夏添呼出口郁悶氣:“我打算搬去學校宿舍,他進不了學校,會安全一點。”

“是嗎?”鐘斯琰輕聲反問,“放假呢?他家裏給他轉學呢,你怎麽辦?”

雨水落在頭頂傘面上噼裏啪啦地響,夏添低頭看被雨淋濕的地面,渾身疲倦:“不知道,再說吧,實在不行——”

“你生日什麽時候。”

夏添有些錯愕地轉頭,不明白鐘斯琰為什麽會在此時突兀地問出這樣的問題。

“問這個做什麽?”

“問你,你就說,別那麽多問題。”

“……11月25號。”

“下個月?”

“嗯。”

“也快到了。”

片刻沉默。

一絲冰涼的雨水被風吹到夏添胳膊上,頭頂的傘朝她傾斜,鐘斯琰的聲音同時響起——

“提前送你個生日願望吧。”

那一刻與他同撐一把傘并肩走在初秋的雨夜裏,街邊的桂花落了滿地,香氣變得微弱。

汽車鳴笛駛過,夏添疑心自己聽錯。

“什麽?”

清澈悅耳的少年音耐心地重複——

“提前送你個生日願望吧。”

這次夏添聽清了,頓時停下。

鐘斯琰也随着她停下,左手舉着傘,撐在倆人頭頂,在昏暗雨夜裏低頭看她。

“現在要許願嗎?”

冥冥中夏添有種直覺,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什麽都可以嗎?”

“說來聽聽。”

“我要……”夏添鼓起勇氣,向他許下人生中最貪婪的願望,“徐成骁永遠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不再打擾我的生活。”

“可以。”

可以。

夏添聽得一顆心快要跳出來。

下一秒,鐘斯琰輕聲補充——

“這個願望,得續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