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折花寄君子

折花寄君子

楚霜汵不再問, 抱着他離開。

付孤舟推了推他道:“你放朕下來吧,朕自己走一會兒。”

兩人一前一後都像個路癡不知道又走去了什麽地方,前面也有一處水窪。

連湖都算不上, 很小, 直徑不足一丈距離。

付孤舟活蹦亂跳一點都不像剛暈倒過兩次的人, 朝楚霜汵回頭:“楚楚,來這裏, 你看這水好清,裏面還有魚!”

坑窪邊兩只黑灰色的不知道什麽小魚,看到他, 撲騰扭頭吓跑了。

楚霜汵面容淡淡走過來,“陛下不是不喜歡水嗎?”

“誰說朕不喜歡了?”付孤舟蹲下去提着衣服, 折了根樹枝追着去玩吓跑的魚。

楚霜汵:“那剛才?”

付孤舟站起來,回頭, “朕抓了你這麽久,你一點都沒打聽過朕的事?朕把你打聽得可清楚了。”

說完,往前走了兩步,繼續拿起樹枝去追池裏的魚。

楚霜汵點頭, 走過來一點, 看的是水裏小皇帝攪弄水的倒影:“沒有過, 那湖發生過何事,陛下可以講講嗎?”

付孤舟回過身揚起水裏拿出來的樹杈對着他:“別問,別打聽,小心朕弄死你!”

楚霜汵不動不躲, 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樹杈帶着水, 甩了楚霜汵衣服上一片髒水。

付孤舟皺了下眉,不高興, “擦擦,不準這麽不幹淨跟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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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不知是哪裏,太陽光很充足,池水邊是個天然的草地,草長得不算太茂密,但還算軟。

正當正午過後,陽光最充裕的時候。付孤舟玩夠了,往草地上一趟,臉朝地滾了幾圈。

付孤舟叫楚霜汵,“你也過來,跟朕一起躺。”

楚霜汵走近幾步,站着沒動,道:“陛下,地上髒。”

“不髒。”付孤舟搖頭,“你聞聞,這草是香的,如果是林驚羽,他肯定願意跟朕一起躺。你不喜歡那下次朕叫林驚羽來好了。”

楚霜汵面無情緒,坐下來,在軟草上躺下。

“這就對了嘛。”付孤舟又閉了眼,也叫他:“閉上眼,曬太陽。”

兩人一起曬太陽。

付孤舟覺得時間很美好。

如果這時候再有一只貓或者小狗就好了。三個一起曬太陽。四個也行。

付孤舟道:“朕猜你肯定喜歡狗。”

“為何?”

“別問,你就是會喜歡。不信,朕猜你之後還會救到一只狗。”付孤舟躺着眯起眼,懶洋洋确信說道。

楚霜汵:“我不喜歡狗。”

付孤舟搖頭,非常自信,“你就是喜歡狗。”

“我真的不喜歡。”

“就是喜歡!”付孤舟:“你說你不喜歡,理由呢?為什麽不喜歡?”

楚霜汵:“我為什麽要喜歡狗?”

付孤舟想了想,突然發現也是。這個人這麽冷血,一看就一點愛心都沒有。付孤舟還是不信,說道:“它能陪伴你!”

“我不需要一只狗的陪伴,我是來陪陛下的。”

“它很軟,很好摸,抱着睡覺特別舒服!”

“陛下也很軟。”

付孤舟:“?”這就是楚霜汵越來越不反抗他自願抱着他睡的理由?

拿他跟狗比了?

付孤舟:“狗更軟一點,更好抱,而且……狗更聽話,不會像朕一樣每天只折騰你。”

楚霜汵:“陛下身上更香。”

付孤舟生氣了,蹬直了腿一腳朝他身上踢過去,“你真拿朕跟狗對比?”

楚霜汵沒有閃躲,大腿上挨了他一腳,道:“沒有,是陛下一直在說。”

付孤舟:……他自己拿自己跟狗比?

付孤舟:“那你說,你為什麽不喜歡狗?”

“我都說過了,不需要多一只狗陪伴,陛下更好。”

付孤舟臉上仿佛被狗咬了的表情,“你覺得……朕好?”

“嗯。”楚霜汵嗓音輕輕的,淺淺淡淡。

付孤舟難以置信爬起來看他,覺得這個人受虐傾向真不輕。

簡直沒救了。

算了,不理他了。

付孤舟躺回去閉上眼,“接着曬太陽!”

将近傍晚,日落西斜。

兩人躺太久起來時,身上都給染上了青草綠色。

尤其楚霜汵,一身白色衣服格外明顯。

付孤舟平日一身臭毛病,這時反倒不怎麽在意,就是……楚霜汵陪他出來一趟,浪費了一天時間,還折損了一件衣服。

算了,這人喜歡挨虐。

付孤舟爬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朕有錢,朕給你買新衣服。”

楚霜汵給他整了整淩亂的長發,從頭發上拔出幾根亂滾時粘上去的枯草,聞言,想到小皇帝給他穿女裝的那兩次。道:“不必。”

……

接下來,早朝,處理朝堂上的破事,處理朝堂外的破事,馬上要到冬至。

付孤舟手段粗暴,短短一個月朝堂上來上早朝的大臣便少了好多,都是被他貶官、蹲大牢了。

今日早朝換了些新面孔。

舊官臣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也出一點錯給陛下抓住,努力做到最好。新晉升的感激陛下提拔之恩,發奮一定不讓陛下失望。暫時對付孤舟的罵名倒是降到幾乎沒有。

丞相據說是病倒了,今日相府裏來人告病沒來上早朝,倒是林驚羽今日一身紅官袍,出現在朝殿正前方,來得最早,付孤舟困到打哈欠一進來就看到他。

“來這麽早啊?”付孤舟說着又打了個哈欠,他快困死了,要不是不能不來,這破朝他一天都不想上。

他不來,姜如晦那玩意兒就要替他來了。

他不理解這人怎麽如此精神抖擻。

林驚羽朝他淡笑一下點頭,繼續端端正正地站着。

付孤舟坐上龍椅上繼續打哈欠。

來早朝的還有梅蘭竹菊的梅雅士,他是進士的探花,叫什麽名字付孤舟忘了,被付孤舟授了個四品的官職。

還有個什麽菊。

這人不在科考名單之內,據說本人騷話連篇,意向不在做官,更喜歡民間稀奇古怪的一些手工玩意兒,竹編、雕刻、打鐵鑄劍,啥都學,是個實幹派。

哦,還會釀酒,是個酒鬼。上次太皇太後壽宴上嘲笑他笑得最大聲。

大家一下子都老實了,不老實的給他處理掉了,朝堂都安靜不少,說廢話的越來越少了。

付孤舟都能比平時提早半個小時下早朝。

付孤舟特意叮囑林驚羽,翰林院事務如果太多處理不完,送到他宮裏來,他能幫林驚羽分擔一點。

因為,剛才早朝時,林驚羽第一次來上早朝,就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給自己攬了一堆破攤子。別人都是相互推脫能少做就少做,他倒好。生怕不能把自己累死。

付孤舟本來是說先給林驚羽批半個月朝假,林驚羽拒絕了。

中午用完午膳,付孤舟拉着楚霜汵一起出了宮。

他對姜國民生現狀也大概了解一些,要改變非一時之事,眼下比較快能解決的就是讀書問題。

姜國還是比較重文人的。

當然,武也不能落後。

首先,讓民有所衣,都能吃飽穿暖想讀書的就讀書、想習武就習武。

京城這些問題還比較小,但也存在一些,京城之外偏遠的地方就更嚴重了。

原主的爹是個廢物,太上太皇只顧大舍小,留最有用的,拖他後腿的全部舍棄掉。

這幾十年來,看似姜國在太上太皇統治時期風生水起,京城裏到處繁華盛世,其實那時候遠離京城的地方就有大批百姓吃不飽飯、更甚至有地方一整個村找不出一個識字的人。

現在姜國交到他這個傀儡皇帝的手裏就更不用說了。

付孤舟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修學堂,當年太上太皇設想的把溪山書院這樣的免費學堂修到姜國各地,他沒來得及做,付孤舟來做。

還有修武堂。

以及付孤舟特別不贊成的就是,不止在姜國,據他所知這個時代臨邊所有國家、以及前面列朝列代,都是只有男子進學堂讀書,男子考取功名,從沒有過女子進學堂、女子當官的。

即便大戶人家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也只能請私下教書先生到家裏授功課,進不了正規的學堂。長公主也不能幹政,嫁了驸馬就要随驸馬,伺候驸馬公婆。

姜朝皇嗣凋零,付孤舟之上的兩位皇子都死了,其實姜國是有一位長公主的。

付孤舟與楚霜汵走在外面,京城有許多書院,有錢人家進貴的私塾,付孤舟看到有年僅幾歲的小少女因為趴在私塾教室窗外偷學被發現趕出去時,再次下定了要立新條規允許女子讀書考官的決心。

付孤舟當晚回去,丢掉楚霜汵跑去翰林院與林驚羽商讨這事。

畢竟史無前例,即便他寫出這樣的條規昭告天下,想要實施下去,也是一件天大的難事。

這在這樣傳統就是女子相夫教子的時代是不被認可的。

林驚羽聽後沉默許久,付孤舟以為他也不認可自己這麽做,林驚羽算是他見過相對較見多識廣不束縛于于迂腐陳舊條規的人,如果林驚羽也覺得不可行,那麽即便他堅持下去,多半也可能不盡如人意。

林驚羽沉默了許久,擡頭,“我覺得陛下這個想法非常好。陛下不用擔心會不會失敗,姜國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追求學問的女子更不在少數,是時代和傳統一致的思想限制了她們。陛下若頒布這道法規,她們會感激推崇陛下的。”

“可是,歷代以來男人是這樣傳統底下的受益者,女子可以讀書、做官,她們有了志向不再願意相夫教子,甚至與男人争奪本來就有限的功名地位,必定有男人站出來反對……”

林驚羽:“陛下所憂心确實是一大難題,可是當今姜國,即便是不讓女子讀書,許多女子還是悄悄讀書,不能做官,做生意走南闖北的女子并不少。她們有的不比男人差,也想要一個施展的平臺。陛下給她們機會,閑言碎語她們自己便會攻破。再說,即便現在這樣,依舊有多少男丁字都不識一個。下官是從小地方走出來,見過太多這種。陛下頒布允許女子讀書法規對底層之人影響并不大,對于上層有志向有抱負的女性,卻是一個曠古絕今的機遇。”

付孤舟臉色一大轉變,剛才的擔憂全部消失散盡:“那你剛才那麽久不說話?朕以為你不同意朕這麽做!”

林驚羽笑了笑,雙手将茶壺從茶爐上提起給付孤舟又添上一杯茶,“下官只是沒想到,陛下能有這般空前的思想。姜國有陛下這樣的皇帝是民生之幸。”

付孤舟搖頭,端起茶喝了一口,“別,朕可是昏君,還是暴君,還是個傀儡,指不定哪天就把姜國玩沒了。”

林驚羽面帶笑,沒附和他,問:“陛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付孤舟把剩下的茶一飲而盡。心平氣和說道:“搞死那老女人和姜如晦。”

林驚羽呼吸一窒。

付孤舟站起來,拿起林驚羽茶爐上的茶壺又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噸噸喝下幾口,“朕信任你才什麽都跟你說的,你可不許出賣朕!”

林驚羽站起身鄭重向他保證:“下官此生絕不會背叛陛下。”

行,怎麽又變得這麽嚴肅了。

付孤舟站起來在林驚羽的地方四處看了看,“你快想想,新條規上還要加點什麽,從哪一步開始實施,朕沒腦子,要不你幫朕寫吧?錢不夠的話,朕明天再去攝政王或太皇太後那訛點。”

兩人為新條規的事操勞許久,最後付孤舟又在翰林院蹭了頓飯,吃完飯繼續搞,還是沒有搞到最滿意方案,一直添改到深夜。

幹脆懶得回去,在林驚羽這兒沐浴蹭了個覺。

付孤舟最後在翰林院抱着被子睡外面矮榻上時,不敢想象楚霜汵今晚沒有他糾纏,一個人睡八米寬的大床上會有多爽。

一定爽死了吧。

林驚羽提出把床給他睡、自己來睡榻,他拒絕了。

第二天,天剛亮時付孤舟就醒了,林驚羽還有一堆事務要處理,付孤舟身上穿着林驚羽的舊衣服一個人回皇宮。

穿了一身翠青色。林驚羽青色衣服最多了。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付孤舟跟林驚羽待一個晚上,感覺腦子都快長出來了。

雖然他跟楚霜汵在一起時也經常感覺自己像個弱智。

不知道楚霜汵睡醒沒有,昨天晚上他沒看着,這人又有沒有好好吃飯。

如果楚霜汵再沒吃飯,他就掐死他!

一回去,寝宮裏燈正亮着,偌大房間裏他一進去濃郁的熏香味撲鼻,不是楚霜汵經常用的茉莉香,也不是他喜歡的玫瑰香,楚霜汵一身白衣面朝裏面背對着他站着。

付孤舟腰背一僵,險些給他吓死,道:“你睡醒了?”

不對,這是沒睡吧?

誰家好人家睡覺點這麽濃的香,不知道他從哪找來的,也不怕熏死。

付孤舟走過去,“你點的什麽香?”

“不知道,陛下的東西裏找的。”

“你亂動朕東西?”

算了,也沒什麽見不得人不能給他看的。付孤舟看着他的眼睛,又看向他的臉,問:“你昨晚沒睡覺?”

楚霜汵眼尾微微彎起一點,像在笑又像沒笑:“我在等陛下。”

付孤舟:“那你是不是也沒吃飯?”

“我等陛下。”

付孤舟生氣了,擡起手就朝他揮過去,“朕不回來你就不會吃飯睡覺是不是,信不信朕掐死你!”

楚霜汵抓起他的手腕。

付孤舟呆了一下,手動不了,眼眸轉動看了看,朝他擡起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也被楚霜汵抓在手裏。

“你……大膽,放開朕的手。”付孤舟朝他瞪道。

楚霜汵松開他的手将他抱起,聲音輕柔極了,付孤舟卻覺得他腦子有病:“陛下,我帶你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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