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彗湖鲛人
第29章 彗湖鲛人
可除了婆娑的樹影,什麽也沒有。
接連不斷地自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格外突兀,我落下來,聽着聲音具體來自哪兒。
天使都不喜歡在夜裏出行。沒有黑夜,永晝的第七重天是衆天使向往之地。
他們會錯過很多。錯過蟲鳴蛙叫,錯過婆娑樹影,錯過銀色月光。
懼怕黑夜的人,心裏無光。
與我相距不遠處的彗湖邊,通身雪白的小怪物吐出嘴中的羽毛,用尖細的指甲擦了擦唇邊的血跡。
近來,發生了件怪事,總是有天使在第四重天莫名其妙地消失。有時兩三天一個,有時一星期兩三個。
起初他們并不在意,可是人越來越多,至今為止,最起碼要有二十個天使消失了。消失的天使階位并不高,最多的也只有四只翅膀而已。
這自然不歸我管,副君又不是老媽子,下面自然有人查。
我在夜晚偷溜出去的代價就是攢了好幾天的公文沒有批。活了那麽長時間,不當副君不知道,天界一天天的怎麽那麽多屁事要處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怨念太深了,神還特意把我召過去慰問我。
“自然不辛苦,能為父神分憂,造福天界是我的榮幸,能為您争得榮光是我心之所向,我親愛的父神。”
不就是打官腔嗎,我現在張口就能來。
“我的孩子米迦勒,在我的面前不必拘束。”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看你那副腎虧樣,就知道累的不輕,在我的面前還撒謊呢。
Advertisement
“的确是有點累,父神。”我是個識時務的人。
“也許找個能為你分憂的人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覺得怎麽樣呢,我親愛的孩子米迦勒。”
“願聽父神您的指示。”
不就是要給我找個幫忙的人嗎,要是加百列還在的話,她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選。可她現在并不在天界,連她去哪裏了我都不清楚。
拉斐爾因為‘諸神的黃昏’一戰受了很嚴重的傷,到現在還卧床修養呢,第一、二重天都交由烏列代管,整個天界人手緊缺,所以分給我批閱的公文也很多。這種幫忙的冤大頭去哪裏找?
我也巴不得有個人來替我分擔這個倒黴差事。可神自這次提過後便不再說了,似乎把這件事給忘了,讓我空歡喜一場。
也是這天,我目睹了最近天使總是消失的真相。
那一天夜晚,我又尋着那熟悉的歌聲出去了,像是被封在漂流瓶中的古老歌謠,在海面飄搖。空靈的聲音,近乎天籁。
一個一對翅膀的天使坐在彗湖邊的一塊石頭上。而我站在不遠處的樹林裏。
絕不是那個天使在唱歌,因為那歌聲來自湖中。
“你出來吧,我想好了。”
天使從石頭上下來,緩緩踱步到湖邊。
歌聲戛然而止,湖中心開始冒出小泡,水波紋也在一圈圈的擴大。一條閃閃發光的白色魚尾探出水面,接着又消失在水中。
水波紋不斷向岸邊移動,一圈疊着一圈。
那條鲛人頭一揚,半身赤裸出了水面。通身雪白,真的是很漂亮的身體。
即使不再是第一次見,也在驚嘆它的美麗。父神怎麽舍得遺棄掉這樣美麗的孩子,連路西法也是,把它弄到彗湖後,就沒再管它了,我更是忘記了它的存在。
“你們天使真是很有趣的生物,見一面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就不要命了。”
鲛人用雙手撐住地,前身往那個天使身邊湊近。
原來,鲛人都是會講話的嗎?我還以為它們只會發出“嗚嗚嗚”的鳴叫。
天使生硬地說道:“這……這和你沒關系,你唱不唱?”
“為什麽不呢?心甘情願送上門的食物。”
說着便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紅色的舌頭和雪白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竟有種森森的美感。
接着,那空靈的,近乎天籁一般都歌聲響起。天使垂着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可能美妙的音樂都能使人感到愉悅,我竟然感到了疲倦,雙腳也發軟。
意識恍惚的那瞬間,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能有那種儀态的不是路西法又是誰?可這是天界!我是不是眼花了……
那歌聲還在飄揚着,一陣陣地旋轉進我的耳朵裏。
我伸手扶住樹幹,但路西法的身影依然在眼前晃。
那是我初次在神奉日見他時,他穿的那套白色禮服。那時他還是遙不可及的大天使長——路西菲爾。
腦袋兩旁好像有兩把小錘,左一下,右一下地敲打着我,看東西都出現了重影。
但那歌聲似乎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路西法不再在我周邊徘徊了,他開始向着遠處走去。
等等!先不要走!
我一把推開扶住的樹幹,腳下踉跄幾步,跌跌撞撞地想要跟上路西法的步伐。他卻腳步匆匆,越走越快。
不要那麽快,我要跟不上了……
我一着急,猛然向前伸手一抓,身子陡然前傾,失去了重力,摔了一個狗啃泥。
如夢初醒,一擡頭……
血紅的眼睛像是剛從血肉中鑽出來一般可怖,正死死盯着我。
我頭皮一陣發麻,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歌聲早就停止了。
就在這四目相對之下,我被人扯開,一下子撞到石頭上。是那個天使!
只見他急忙跑過去,把脖子這樣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在鲛人眼下。
果不其然,鲛人露出一口森森白齒,一口叼住了他的脖頸。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被鲛人拖入彗湖中。
正當我在岸邊一籌莫展,十分焦急時。那個被叼走的天使又被鲛人從湖中扔了出來,剛好落在我腳邊。
鲛人在遠處的湖面處只伸出了一個頭。此時它的眼瞳裏血色已經消退,又變成了白色,只是唇邊還殘留着那只天使的血。沖我呲牙恐吓,然後慢慢沉入湖底,消失不見。
我把手探到那個剛被扔到岸上的濕漉漉的天使鼻下,想看看他還喘氣嗎,卻被他一胳膊揮開。
都能打我了,還活着。
但他并不想搭理我,起來後就向外走。